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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页

    那么就不必再担心了,不必再怕它不小心摔破,不必再怕它变得扭曲,回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那个像大狗一样的孩子说「喜欢」时接近呆愣的脸、看见展江拉扯自己时从楼上飞奔下来挥出的那一拳,还有刚才那个笨拙但极有力的拥抱,过个几天几个月,就可以全部忘掉了。

    现在这种有点难过的感觉,也不过是小小的报应。

    黑色胃袋(廿五)

    「碰」的一声,大门被撞了开来。

    姚津云转头望向门边,脸上的茫然还来不及收起,就看见王惟翰满头大汗,一边喘气一边举起右手──他手上紧紧握着一个装满水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有几株水草,还有一只红色的金鱼,在鼓鼓的袋子里游来游去。

    「你......」姚津云讶然起身。

    金鱼?跑得那么喘是去买金鱼?

    「你喜欢这种鱼吧?」王惟翰还在喘,听得出来他正努力让自己不要结巴。「喜欢就养啊!说什么怕会伤害牠所以不养......你就不会想要保护牠吗?」

    这小鬼在说什么......姚津云胸口一沉,彷佛有某个角落陡然崩掉了。

    「你可以养的,我相信你不会真的把牠捞出来......」王惟翰看着姚津云,引诱似地放柔了语气,再晃了下手上的塑料袋。「你看,牠那么可爱......」

    小小的金鱼只有鸽子蛋那么大,一身橘红色的鳞片还有点透明,圆滚滚的身体跟着水草左摇右晃。

    姚津云走上前去,伸出手摸了摸塑料袋,凉凉的水温透过指尖传了过来。

    只有垂下眼睛时,他长长的睫毛才会露出来......眼前这个人半垂着脸的角度看起来很沉静又很脆弱,王惟翰忽然呼吸困难起来。

    「老师......」

    「这是珠鳞,听说会长到像垒球一样大......」

    ......珠鳞?垒球?

    「我喜欢的是兰寿。」

    兰寿?是指金鱼的品种吗?王惟翰吶吶的回道:「我没注意品种......我看牠圆圆胖胖的很可爱,又有红色的,所以......」

    「是很可爱啊。」

    看见姚津云一边用指尖隔着袋子逗那尾小金鱼,一边露出微笑,王惟翰瞬间眼花起来,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

    「那......」

    「进来。」

    看着姚津云的背影,王惟翰反射性的「咦」了一声,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帮忙我清鱼缸。」

    其实......比起金鱼,他从小到大最想养的,还是那种明明长得很威风表情却很无辜的大型犬。品种不重要,只要够大就好了。

    那种狗又笨又执着,就算被主人欺负了,也一定还是会摇着尾巴跟上来,想丢也丢不掉吧?

    「想丢也丢不掉就是你最大的卖点......」

    「嗄?」正在抹鱼缸的王惟翰听不清楚这句话,一脸疑惑的抬起头。

    「没事。」

    *     *     *     *

    姚津云对那只金鱼是认真的。

    小金鱼长得像吹气球一样快,三个月之后,已经长成高尔夫球般的大小了。体态依然圆滚滚,一身鳞片随着年纪增长而变得愈来愈闪亮,在水波间泛出珍珠般的光泽。

    现在已经是下学期了。整个寒假,每当王惟翰到姚津云家里时,都会被他使唤着帮忙换水洗鱼缸,也因此,他每次都会发现鱼缸里有不同的变化。

    一开始是缸里的假山被搬出来废弃,因为它尖锐的棱角似乎撞伤了小金鱼娇弱的鳞片;后来是买鱼送的水草也都捞出来丢掉,因为小金鱼会去乱啃;然后是缸底那些彩石也全面撤除,因为爱干净的小金鱼晚上会在缸底睡觉。

    入冬之后,当王惟翰发现姚津云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去看鱼缸里的温度计时,他开始思考是否该为那天跑去买鱼的轻率举止感到后悔。

    周末的有线电视播的都是看过好几次的电影,拿着英文杂志坐在沙发上,王惟翰转头看向鱼缸。

    小金鱼已经睡了,坐在缸底的样子很像不倒翁,正面的脸看起来蠢得很好笑。

    而站在鱼缸前的姚津云拿着喝到剩下一口的冷咖啡,正在检查温度计。

    「老师,你刚刚去泡咖啡时才检查过的。」

    「晚上温差大。」

    并没那么大好吗?王惟翰翻开杂志遮住脸,听见姚津云拖着室内鞋的脚步声轻轻越过自己面前,走进厨房,然后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咖啡喝完了杯子洗好了,要睡觉了。

    王惟翰把杂志「啪」地一声丢在桌上,也踩起地板鞋,啪嗒啪嗒的尾随着从厨房里出来的姚津云走进卧室。

    「睡觉了?」

    「嗯嗯。」

    洗完澡后就穿着睡衣的姚津云脱掉薄外套,拉起棉被直接钻进去;王惟翰关上大灯后,也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爬上床。

    棉被很冰,一在床上躺平,就感觉到旁边那人微微挪动身体靠了过来。

    很含蓄很小气的靠法,只有一侧的肩膀手臂有接触而已,两个人平躺着相靠的姿势,活像两只贴在海底的比目鱼。

    王惟翰不禁怀疑这种半调子的取暖方法能有多大成效。

    「老师,会冷的话,我可以抱着你啊。」

    「靠太近氧气会被你吸光,而且今天不会很冷。」

    今天是不太冷没错啦......但拥抱也不是只有取暖这一项功能而已。王惟翰吞了吞口水,翻身抱住姚津云。

    「......。」

    明明就很冷啊,从那双手臂上摸到的是一片鸡皮疙瘩。

    王惟翰小心地调整姿势,尽量增加两个人身体接触面积,却在动来动去的过程中无可避免的心猿意马起来。

    「老师欸。」

    「干嘛?」

    姚津云的手轻轻搭在王惟翰腰上,害他一阵口干舌燥。「没......没事。」

    「快点睡。你最近上课都很不专心。」

    「不是,那是因为......」王惟翰紧张起来。

    「因为什么?」

    「因为......」

    自从养了小金鱼之后,王惟翰就常常到姚津云家里过夜,频率大约是一周一到两次。

    离开学校之后还能跟老师长时间相处当然是件很棒的事,可是......可是晚上睡觉时间,就是折磨的开始。

    他真的只敢抱而已。

    最多就是等姚津云睡着后,偷偷亲他的脸和嘴唇。

    这对一个发育健全的青少年来说是多么不健康的事啊......结果就是让王惟翰在白天上课时精神萎靡,盯着在台上讲课的姚津云胡思乱想。

    原本只是妄想的程度而已,可是最近那些妄想已经进化成意淫了。

    王惟翰无法把实情说出口,沉默了好一阵子。对话没再继续,姚津云的呼吸声就开始变慢变平缓,俨然正要进入睡眠状态。

    「老师......」

    好惨,又是一个动弹不得的夜晚。

    黑色胃袋(廿六)

    姚津云动也不动,看样子是睡着了。他一睡着就很少移动身子;而王惟翰没有这种本事,没隔多久,手臂就开始觉得酸。

    反正姚津云的身体也已经暖了,这时应该要收回手臂躺好睡觉才对,可是......可是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是这几个月以来难得的伟大进展,王惟翰舍不得改变姿势。

    可以抱着睡当然要抱......可是手臂真的好酸啊......

    似乎察觉到王惟翰的焦躁,姚津云从浅眠中醒了过来。

    「你睡不着吗?」

    「对......」

    「怎么了?」

    因为欲壑难填啊......今天晚上胡思乱想的情况特别严重,再抱下去大概会醒到天亮吧?王惟翰依然说不出理由,咕哝着回了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