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取一生肠断，消他几度回眸。惜朝，我怎忍让你受冻？其实我从来不忍心动你一指头，你的眉一皱，我的心便一收。
带着薄茧的手伸到顾惜朝的发间，顺着弯曲的弧线一路向下，停留在冰冷的脸庞上。顾惜朝的眼睫湿湿的，沐浴过水气的黑围绕着浮光掠影的眸子，如旋涡把戚少商的魂魄轻易的卷走。
记得，你只哭过一次，满脸是血地站在金殿上望着晚晴，鼻翼抽动，泪珠滚落…你从来都是傲的狠的，飞扬的淡然的，除了晚晴，谁能让你失去冷静？丧失坚强？
戚少商垂下头，我混蛋，居然会嫉妒晚晴。
风暴略有减弱，但四面还是方向莫辨，戚少商就着风拉起顾惜朝，连搂带抱地一起回了刚才停留的洼洞。
手脚麻木，两人几乎一起跌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僵硬的皮肤碰撞浮着薄冰的硬地，酥麻地疼痛。
“快搓手脚，不然会残废。”戚少商感觉尤其是脚下已经冻的几乎成了冰块，一边运力去搓，一边发声提醒顾惜朝。
顾惜朝把手探下去，果然已经不觉得那脚属于自己，一触碰，便有既不是痛又不是麻的感觉直冲脑顶，偏偏比痛和麻还难以忍受。
咬牙上下搓弄，皮肤刚略有些苏醒，额上已挂了满头的冷汗。
戚少商看着他着急，扳过另一条腿来帮他揉搓，“怎么不运功御寒？”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却不回答。戚少商自己思量一番，方醒悟。顾惜朝修习的是寒冥内功，主至阴，运功出来不是不可以发热的，只是同样的热量要比自己多消耗一倍的内力，哪里支持的住？
不禁心内小小恼怒他非要这般孤傲，不能御寒还要跑到洞外去，被自己这一番折腾，真冻坏了四肢如何是好？
不说二话，把内力运于掌心，按住顾惜朝的腿从膝下顺着按摩起来。
滚烫的掌心熨在已经冻僵的皮肤上，渗透的异常迅速。那暖意似乎剥开了皮肉，直至仿佛被搁置在阴冷潮湿角落里很久的骨骼，久违的温暖，暖的入心。
令人发狂的感觉已经淡了，只有些许的疼和麻，顾惜朝在复苏的强烈感觉中冷的一颤，抱住了手臂。
戚少商却以为他还是太冷，也闲阻隔太厚，一伸手取下顾惜朝脚下的靴子。
顾惜朝反射性的向后一退，腿溜过戚少商的手掌，却被他及时地抓住了脚踝。隔着布袜，脚冰的象冬天里露天的石块。
“别动，不疏通一下血脉，难道你真想变瘸子？”
顾惜朝狠狠的盯着他，微昂着头，胸膛一起一伏，想来是想起刚才的事情，脸色都是红白不定。
他不出声，戚少商全当没看到，揉完一边，又把另一只靴子取下来，细细揉搓。他只顾闷头说话，也不管顾惜朝听不听。
“当年晚晴救你，保你，不是为了今天看你去做傻事；铁手去求诸葛神侯将寒玉冰讨来，也不是为了方便你守着她的尸体过一辈子；我阻止老八他们找你寻仇，更不是为了留着你的命这样无意义地葬身在冰雪中。过去的再浓烈都是过去，人不能遗忘过往，但更不能永远活在过去里，你一向聪明，怎么就偏偏悟不透这个道理，死者已逝，生者却要继续生存下去，我都可以忘记仇恨，和你没有芥蒂地生活在这个谷中，你又有什么抛舍不下的呢？”
“那不过是因为在这与世隔绝的谷中，”顾惜朝突然打断他的话，“如果换到有人烟的地方，仇恨恐怕就没这么好一笑而泯了。”
戚少商的手一顿，抓着顾惜朝的腿，身子腾成半跪的姿势，脸逼近面前，几乎要撞到顾惜朝的鼻尖，“顾惜朝，你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有人心，有宽容，有温暖，你非要把自己呆在那个丑恶冰冷的角落里困死是不是？”
眼睛里互相的倒影都放大一般，顾惜朝瞪着眼，出口的声音又清又亮，气息不耐烦地喷到戚少商面前。
“是，不是，用不着你管！”
不用我管？我为什么要管你难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心疼你，压抑到了如今还是无法磨灭。而以你，顾惜朝，我吻了你你都没有出手杀我，你对我没有感觉，我绝不相信！
伸手抓牢顾惜朝的肩头，脸离开了些，却仍然近到看的清对方的眼睫，“你就非的这么嘴硬吗？你就非要把我推开？惜朝，不要骗人，你对我也有感觉是不是，不然凭我做的那些，十个戚少商你也会杀的干干净净！”
顾惜朝抬起眼，眼黑更深，腾起一丝杀气，“不是，戚少商你还想疯几次？我没杀你是还你的情，你若再要罗嗦，我就杀给你看！”
戚少商呆呆地凝视他几许，心内零落，为什么从眼睛看不到人的心？为什么你不愿意承认？难道真是我错了。
他猛然抓住顾惜朝的手，把它塞到装神哭小斧的布包里，对上他的眼神道：“拿起你的小斧！”
顾惜朝猜不到他要做什么，眉毛一皱，正要说话，戚少商已经促不及防地啃上了他的唇，待他刚反应过来，又离开他的唇。
“用你的小斧杀给我看吧，我给你杀，等你杀，你若不杀，我就当你喜欢我，我会继续做，做更多。”
顾惜朝的肺都要被他气炸了，无赖！混混！他手抓起神哭小斧，锋利的刃儿抵在戚少商的脖子上，手一紧，那里已迸开一道血痕，红艳艳的，触目惊心。
手停在半空，没有再进也没有退回，顾惜朝看着戚少商一丝不动、毫无退却的模样，心里千万次的割断了他的喉管，可，手却不听话，始终下不去。
戚少商笑，“你还想用什么话来骗我，骗你自己？”
小斧被顾惜朝狠狠的摔到地上，掀着薄冰溜到墙角，他比懊恼和沮丧更深一层的低吼，“我恨你，讨厌你，我心里只有晚晴，不要任何人！”
聪明如你也会不打自招，戚少商心里一波波的涌起感动，那种从心底透出的快乐又搀着一丝欲哭的情绪，爱果然是难以言传的滋味。
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顾惜朝单薄的身体，用所有的温暖围绕了他，“我爱你，惜朝，你要我说多少遍才可以真正相信？”
顾惜朝直着脖子，在这个怀抱里停留了很久很久，呼吸从激烈到平静，身体的颤抖渐歇，终于闭上眼回答：“我也不知道。”
戚少商大笑着拥地更紧，“那就一辈子吧，一辈子。”
14 华丽丽地把晚晴埋葬吧！
风暴在几个时辰后终于弱了下去，虽然大雪并未停止，但总算能让人有冲破风暴，返回山洞的希望。
两人裹紧披风，一路走出洼洞，只见四处雪崩冰裂，树倒云残，尽是一片被毁坏的景象。
顾惜朝抬头望天，雪落在脸颊上，莹亮冰晶，“我在这里呆了两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风暴。”
戚少商也是吸了口凉气，“天灾难测，我们能躲过实在是运气了。”
茫茫天地间仍有迷雾一般的雪粉蒸腾，整个谷地象被颠倒重组过，陌生地让人有些辨别不清方向。
“我现在不回去。”看着戚少商琢磨回山洞的路线，顾惜朝却后退了一步。
戚少商一愣后即刻明白过来，“你要去找晚晴？”
不用答案的问话。戚少商也没等待回答，他拉住顾惜朝的手，给他指示远方，“应该在那边不远，我和你一起去。”
到处都是崩塌的雪和冰阻住道路，两人搀扶着绕了一阵儿，终于来到戚少商把顾惜朝揪回来的地方。
冰川撞到山体上破碎的大小冰块满地都是，碎的久的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白雪，而新的大多是轻薄的一层，少许还是透明的模样。
就在他们还未走过去的时间里，又有半壁冰川不堪压力的破碎，块块大小不一的碎冰滚落地面，砸地雪粉碎冰四处飞溅。
“晚晴。”顾惜朝呼唤一声，便一言不发地奔到冰块间，一块一块地抹去附着的雪，仔细的寻找。青衣和白毛的披风在场间飘摇滚动，让戚少商入眼滋味万千。
她对你的情也堪配这样的回报。戚少商也走过去，学着他扒开遮挡，逐一寻找每一个冰块。
两个人都移动着，进行着一样的动作，直到空气中有异样的气氛传到戚少商身前，他转头看，顾惜朝呆呆地站在一块冰前，面色喜悲难辨。
走到顾惜朝身后，看他俯下身，用冻红的手一点一点地把积雪扫落地面。影影绰绰的冰块中，依稀有粉衣的女子，雪白的肌肤，如云的鬓发，即使看不清面目，仍然美的不象凡间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