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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页

    修长的指尖划过冰,宛如抚摸冰内人的脸庞,顾惜朝凝视着晚晴,幽幽地说:“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碎叠云的故事吗?”

    戚少商立刻回想那次在冰山上,顾惜朝拿着一朵火红的碎叠云,给他讲述一对爱人分隔的故事,那时他说故事还没完。

    “记得,一个男子被埋藏在冰川里,他的爱人在村子里等待。还有后来是吗?”

    “是。”顾惜朝抬起头,迎着飞雪中似有似无的光线,眼光轻飘,仿佛穿越了层山叠云。

    “那个女子一直在村子里等待,虽然看不到爱人的面,但她可以遥遥地望着冰川,去体会和猜测他在的地方。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转眼三十年过去,当有一天,她象往常一样站在村口向冰川的方向望去,突然感觉到地动山摇,在地震的剧烈晃动下,远处的冰川飘移下来,碰撞,碎裂,当无数的冰块铺满地面时,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失踪的爱人冻结在一个冰块中,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依然和他离去时的一样年轻。可她却已经变成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

    他重又低头,凝眉苦笑,“没想到我不等三十年就已经再见到晚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戚少商一叹,人生百年尽是梦,说看透,谁又能看透?他看着顾惜朝的卷发流连在肩头,波波相接的纠缠,不禁伸臂从身后抓住他的手。

    两只手都没有什么温度,冰冷加冰冷却意外地叠加出丝丝的暖意,从手心直透心底。

    顾惜朝叹了口气,“帮我一起把晚晴安置好吧。”

    两人一起运功推动冰块,顺着顾惜朝所指的方向将冰块推离。

    冰块沉重,和地面相接,发出轰隆的摩擦声,并留下长长的轨迹。饶是严寒中,推到目的地,两人都是薄汗裹身。顾惜朝伸手要过逆水寒,寒光一闪,剑锋已经全部没入冰封的地面。他转腕,运功,竟带着剑在地面上劈冰而动,随着他的脚步切出了一个长方的形状。

    当起点和终点汇合,顾惜朝拔出剑,足间一点地,人掠过那片冰的中央,电光石火的一瞬,已劈出数剑。

    人落地,剑锋上冰光闪动。那被划出的形状轰的一声碎裂,冰块之下,竟是湍湍的流水。想来这里在未冰封前是一个湖。

    戚少商恍然大悟,沉冰湖底,这也不失为一个安葬的好办法。他不说话,也不催促,只看着顾惜朝立在晚晴面前,久久不动。

    如此情形维持了一阵,直到顾惜朝似乎从肺里轻咳出一声,他转到冰块的一端,伸手去推。戚少商这才走过去,他刚要伸手,却又转念止住。也许这是该顾惜朝自己完成的,谁也替代不了的埋葬,不止晚晴,也有心中的过去。

    冻结着晚晴的冰块一步一步地接近张开大口的水坑,终于扑通一声跌落湖底。顾惜朝被水溅湿了头脸,屹然不动。只紧盯着缓缓下沉,越来越远的那一抹粉痕。

    心痛如刺,嘴角却笑。

    顾惜朝和戚少商回返的路上碰到了花万游,他一个人在山洞中过的是心急火燎,度日如年,却碍于风暴,出去不得。这一下风暴稍停,立刻出来寻找两人,一碰上欢喜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小子拉着顾惜朝的衣袖,磨地把披风上的毛都要蹭掉了,“仙人哥哥,仙人哥哥,你终于好好的回来了。那么大的风暴出去,我差点急死。”

    戚少商看到他那模样,心中发笑,故意调侃道:“小游,你就光担心惜朝,丝毫不管我的死活啊。”

    花万游一吸鼻子,哼道:“你不大侠吗?这点风暴还回不来混什么混啊!”

    切,真是同人不同命,戚少商才知道,在这里顾惜朝的命可比他的值钱的多。

    好不容易小贼放开了神情疲倦的顾惜朝,这外面冷的让三人只想回山洞去暖和一下。

    花万游却滞后一步扯住戚少商,看顾惜朝走出去几步,才眼睛贼溜溜地打量,“刚才,你怎么称呼仙人哥哥来着?”

    刚才?戚少商一回味,好象,大概自己溜口就来了个惜朝。哈,小贼就是小贼,这么点小改变也被发现。

    “惜朝?这一阵你怎么收买仙人哥哥了?居然都叫的这么亲昵。”

    戚少商抬了抬眉毛,“这一次嘛…”莞尔一笑道:“我干吗要告诉你。”

    花万游的胃口刚被吊起来又摔了个粉碎,胃里头生疼啊,赶快改变做战方案,“戚大侠,戚捕头,讲讲给我听嘛…不然那半个月的打扫洞穴,生火做饭我包?”

    没看到动心的脸色,继续加重筹码,“要不,一个月?”

    戚少商终于知道什么叫折磨别人后遍体舒畅,扬着他那灿烂的找揍的酒窝,说了四个字,“没的商量。”

    15  小贼啊,有时候屏蔽你是王道!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一如既往。只是顾惜朝和戚少商之间仿佛多了一根无形的线,稍一动便不经意地发现彼此间的牵连。

    每次月夜下洞外独立,顾惜朝的身后总会多一个人。开始两人很少说话,只是顾惜朝取出笛子吹奏,戚少商站在一旁凝听,那含着万般言语的曲调常让一人奏一人听保持到天明。后来的某夜,戚少商忍不住环抱住顾惜朝,只是抱着,在月光雪景下,手握住手,攥着笛子,突觉寒冷远离不在,连往事也如背影淡去。之后,便是夜夜的长谈,吹曲,戚少商在洞外生了一堆火,两人围火而坐,聊以前的种种,聊两年的改变,甚至聊到了未遇到之前走过的日子。说到不愉快的事情,戚少商会把顾惜朝拢入怀里,他喜欢看着他坐在他膝头,然后给他深深的一吻,柔软如雪花的吻。

    如此过了一段平静而温馨的日子,他们遇上了一个很早前就提出过的难题——食物已经不够了。

    算了算洞内仅剩的粮食,三人面面相觑,能支撑八天就不错了,可现在离雪化怎么着还有一个月。

    “这雪谷中真的没什么取得食物的方法了?”

    顾惜朝摇摇头,“除了那陷阱的希望,可我们运气太差,至今也没捕捉到猎物。”

    “那挖草根?扒树皮?”

    “到最后仍没办法恐怕真要如此,总比饿死了强。”

    三人商量了一阵,顾惜朝把剩下的食物分了份,每天的粮食减半,勉强凑成十六天的口粮。

    “以后一天只能吃一顿了,过完十六天,离雪化的日子近了,哪怕真吃树皮,也好熬些。”

    就这么半饥半饱的维持着,转眼又是十天过去。这一日,戚少商依旧去陷阱处修缮,却远远听见有野兽咆哮的声音。

    扑近一看,有陷阱口大张着,里面居然捕到一只油亮亮的野熊,正在洞内抓挠着。这下真是柳暗花明,他大喜的回去告诉顾惜朝这个好消息,三个人带上绳索等工具一起来到陷阱旁。

    “居然真是一只熊。”花万游眼睛都瞪大了,他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到这庞然大物。“可我们怎么把它弄上来?”

    “得要等等。”顾惜朝把早已经准备好的毒肉丢了几大块下去,“熊不到饿得不行是不吃死肉的,它能从窝里出来,想必已是饿的难耐,再等个一两天,一定会吃。”

    三人正围着洞口瞧着,忽觉身后有风声而过,戚顾两人同时一惊,刚一后退就看到了慕容一秉的身影。促不及防下,花万游已被他掳到手中。

    “黑老头,你抓他做什么?”

    慕容一秉的手卡在花万游的脖子上,摇晃着脑袋道:“我要问问这小子,那个慕容一秉到底是什么?还有秋心,我好象听过,却记不起来了。”

    顾惜朝迅速道:“我知道,我告诉你。”

    “你知道?”慕容一秉犹疑的盯着顾惜朝。

    “慕容一秉是你抓的这个人的父亲,秋心是他的母亲。这两个人都和你渊源极深,至于是什么关系,你放了他,我慢慢讲给你听。”

    慕容一秉倒也爽快,只道:“好,不怕你们逃。”他松开手中的花万游,把手一拍。“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顾惜朝暗暗揪了下戚少商的衣袖,给他使了个眼色。接着胡诌道:“慕容一秉是你的弟弟,秋心自然是你的弟媳。”

    “弟弟?弟媳?”慕容一秉想了片刻,却摇头道:“不对,我觉得不对。那我弟弟叫慕容一秉,我又叫什么?”

    “你,你叫慕容大秉。”

    顾惜朝这么一说,饶是在这紧张万分的气氛里,戚少商也差点呛出笑来。大饼?顾惜朝你再损点就该上月饼,烧饼了吧?

    慕容一秉始终神智不太清楚,仍是琢磨着自己记忆里是否有这个名字,大秉?是自己吗?

    顾惜朝趁他这一愣神,迅速趴到戚少商耳边道:“今天时机难得,看我眼色,一起把他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