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拿出酒壶,打开塞子,猛灌……噗!
这是什么!?
他惊怒地吐了出来,将壶中的酒尽数倒在地上。一闻,这分明是马尿!
可是刚才在酒楼里,他还喝过,那时还是酒……一定是那书生捣的鬼!只有他才能够借自己与小二纠缠时,将这酒壶掉包!
他努力想着那书生的样子,却越来越模糊。
对方一定是易容高手,否则不会懂得将自己的相貌化装成平凡得没有丝毫特征、令人过目即忘的样子!
此人会是跟在小树林出现的少女来自同一处吗?
想着想着,那书生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却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顾惜朝。
真的,是你吗?
戚少商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远处的湖面上,一艘画舫正缓缓划过。船头,一个身着青衫、发丝微卷的青年正靠坐在桅杆上,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戚少商被掉包的酒壶。
他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壶里的酒,一边看着戚少商的背影。
戚少商还是戚少商,连喝酒的品味也没有改变,还是如此中意这烧刀子似的烈酒。
虽然自己也曾喝过炮打灯,可是这酒初入喉,还是让他不由得呛了一呛。
没有人陪在身旁,再好的酒,也不过是马尿一泡。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笑。
想必此时,戚少商已发现那被掉包的酒壶了吧!呵呵,说不定,还不小心喝下那么一口了。
“掉头上岸吧!”心情愉快地下令。
顾惜朝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入湖中。
什么时候,再去棋亭酒肆一次吧!
还是那炮打灯最对胃口!
说不定,到时候,戚少商,你已经被我握在手中……
第四章
戚少商只在苏州呆了七天,便等到了铁手和追命二人。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苏州城内,罗同别院里,戚少商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我……”
“我们正从边关返回京城,结果在半路上就收到飞鸽传书,便马不停蹄地转往这里了!”
铁手正要开口,追命立刻抢先说了开来,一边说还一边猛灌冷茶,一不小心就岔了气,在那里咳个不停。
“你看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要喝水嘛,老是这样急性子,什么都巴不得一下子干完!”铁手急忙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低声埋怨。
“呵呵,你们师兄弟的感情,怎么才去了一次边关,就变得更加亲密了?”戚少商好笑地看着他们。
“别插话!”追命一顺过气来,立刻挥开铁手的手,又活蹦乱跳起来,“我们这次专程前来支援你,你就不觉得应该回报回报?”
“大家都是公门中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你这样说会不会太见外了?”戚少商明知他想说什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这跟公门中人有什么关系吗?”追命一时语塞,不由得求助地看着一边的铁手。铁手正气他刚刚当着别人的面挥开了自己的手,装着没看见,一言不发。
眼看追命的白脸就要气成红脸,戚少商立刻见好就收。
“走吧!”
“啊?”
“绦尘阁,”戚少商当先走出房门,“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一桌酒席,正恭迎二位大架呢!”
“这竹叶青果然名不虚传哪,”追命手里拿着酒壶就不曾放下,“入口绵软细腻,口感甘醇久远,真是好酒!”
“是吗?”戚少商端着酒杯,轻轻晃着杯里的酒,“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也不过如此呢?”
“喔?”铁手放下酒杯,好奇地看着他,“那戚兄认为,什么样的酒才叫好呢?”
“好酒应该是入口辛辣,咽下刺喉,让人……”他突然反应过来,顿了顿,“哎呀,我们怎么都跑题了?其实,”他压低声音,“我想知道你们在边关那里究竟查出些什么?”
铁手与追命对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戚少商不相信地低吼出声,“那么大笔银两竟然会找不到?”
“我并没有说找不到啊!”铁手难得地笑了笑,“银两已经找到了,现在正在送回京城的路上;但是证据却没有,可以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戚少商皱了皱眉头。
不可能吧!既然是贪污的大案,或多或少都会有官员被牵连进来,就算是栽赃陷害,也一定会预先布置好被黑锅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有,”追命舔了舔嘴旁的酒渍,“我和师兄都快把那些军营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发现。更奇怪的是那些银子,竟然就没动过地方,只不过被人用了障眼法!”
怎么会这样呢?
“戚兄,我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铁手看着戚少商。
“请说。”
“我觉得,这三起连环案分明就是个局,但又不是个凶险的局,设局的人似乎就是想跟我们逗着玩,想把这朝堂之水搅浑!”
戚少商猛地站了起来,把铁手和追命吓了一跳。
“啊,”戚少商一下子发现自己失态了,急忙又坐了下来,“对不起。”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恩,”戚少商看着铁手,“我想知道,顾惜朝是否还在京城?”
顾惜朝在苏州的住所就在那瘦西湖的画舫之中。
碧水之上,青丝幔中,翩翩公子斜倚檀木榻上;青衣少女侍奉一旁,不时将葡萄去皮,轻轻喂入那红润的唇中。
有谁会想到,那令诸葛先生头疼不已的连环案,其实只是他顾惜朝的一个游戏,一个引戚少商入局的障眼法?
“公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青衣少女晚儿轻声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顾惜朝慢慢坐了起来,看着船舷外的烟雨风景,“我们只要等就好。”
说罢,不等晚儿回答,便抬起手,示意她退下。
站起来,走到船舷,静静地看着船外,河风缓缓吹起,抚动他耳畔微卷的青丝。
晚晴,你在天上好么?自你我分别,无时无刻不想念,这思念怕是要深入骨髓,一生相随了……
“公子,”晚儿在舱外轻声禀报,“黄金鳞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顾惜朝回过身来,已丝毫不见刚才的怅然。
“事情已经办妥了。”黄金鳞大踏步走了进来,却在顾惜朝一丈外停了下来。
从傅宗书还在的时候起,他就从来不了解这个看似柔弱却倔强无比的书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有惊才艳绝之能,却甘心为了一个女人而向傅宗书伏首称臣;他有旷世惊人之才,却无改朝篡位之心而宁愿沉醉温柔之乡。
自上次逆谋失败,他好不容易从天牢中逃脱,躲在一处安全的藏身之处,以为就要这样碌碌终老。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顾惜朝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冷冷地。
“你想做落魄之臣,还是立开国之功?”
没有多想,他几乎立刻便决定跟随他。
“息红泪有什么反应?”
清冷的声音唤回他的走神。
“一切如公子所料!”他急忙回答。
“那就好,”顾惜朝背过身去,“后面的都依计行事。”
“是。”
“下去吧!”
天空开始透出一丝光亮,下了好几天的细雨,似乎终于要放晴了。
戚少商,万事具备,就等你了!
一切如戚少商所料,顾惜朝早已不在京城。
“那又怎么样呢?”追命不解地问,“上次你们决战时,他的武功几乎被你全废,后来还神智失常。你不会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他弄出来的吧?”
“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清楚,”戚少商看着窗外透出的丝丝光亮,“尤其是关于顾惜朝的。”
“戚兄的怀疑,也并非没有道理。”铁手沉吟一会,说道。
“师兄,你也这么认为?”追命不快地看着他。居然附和别人的话也不理我!?
“从戚兄还在连云寨的时候开始,就没少上顾惜朝的当,可以说,他非常熟悉这朝堂之事,而他的心机比我们每一个人都重,再加上我们都认为他已经疯了,我们在明他在暗,如果真是他设的局,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不错!”戚少商看着铁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想请两位回京城去,查清顾惜朝的去向;而我留在这里,继续追查失踪官银下落。”
“好,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说着,铁手站起身,“追命,我们走!”
“什么?!”追命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们才刚进苏州城也!连板凳都没坐热,酒还没喝够,你就让我立刻走人?!”
“一切以大事为重,走吧!”
“不要!”追命不满地瞪着他。
“师弟,别胡闹!”铁手看着他坐着耍赖,有些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