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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说不要就不要!”难得来趟苏州,他死也要把这难得的竹叶青喝个痛快再走!

    “其实,也不用忙这一时,”戚少商好笑地看着他们,难得做了回和事佬,“这样吧,由我做东,今晚我们就不醉无归,明天一早,我再送你们上路!”

    “好!”追命得意地看了铁手一眼,猛灌一口酒,却不巧又被呛住。

    “那就多谢戚兄了。”铁手叹了口气,认命地再次轻拍追命的背,帮他顺气。

    第五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就为了这句诗,已经喝到月正当空、东倒西歪的追命,非要拉着两人去瘦西湖看月亮、听钟声。本来凭戚少商与铁手的本事,要将这个酒醉之人弄回客栈,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坏就坏在,铁手被追命连撒娇带强迫,也给灌醉了。

    “师弟,月、月亮,在、在哪里?我、我怎么没看到?”铁手语无伦次地贴在湖堤旁的柳树上,使劲蹭来蹭去,边蹭边盯着地上的一堆泥土嘟噜。

    “师、师兄,你、你真笨,”追命咧咧切切地走到湖堤上,指着湖中心的月影,嘲笑地说,“那、那不就是月亮?我、我去捞、捞来给你看!”说着,他就要往湖中跳。

    “小心!”戚少商黑着脸,冲过去,提着他的衣领,拉了回来。

    明明都是名扬天下的人,为什么没喝酒跟喝了酒之间的差距,会那么大?为什么他的酒量会这么好,两个名捕都喝不过他?

    戚少商没好气地将两人扔到一棵树下,然后点了他们的睡穴。开玩笑,要他一个人去面对两个无聊的醉鬼,简直是要他的命!

    “你做事情,还是这么直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戚少商全身一颤,慢慢转过去。

    青衣渺渺,发丝飘飘,还是那张俊雅出尘的脸,依然还是那抹冷冷的笑。

    “顾……惜……朝……”不由自主地,嘴里缓缓念出那曾经让自己恨之入骨又挂念不已的名字。

    “戚兄,多日不见,你风采依旧哪!”顾惜朝淡淡地寒暄着,仿佛眼前的人,只是自己多年不见的朋友。

    半响,戚少商终于缓过神来,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顾惜朝一介书生,当然是希望能够饱览名山大川,游遍大江南北,有问题吗?”顾惜朝负手靠近戚少商。

    “你不是神智失常了?”毫不犹豫,戚少商立刻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神智失常?”顾惜朝仿佛听到笑话,大笑起来。那笑透着恨、透着怨,更多的竟是莫名的悲伤。

    “难道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顾惜朝的笑声,令戚少商感觉很不痛快,一股不快的情绪瞬间涨满他的全身,让他不得不打断他。

    “是与不是,对于你很重要吗?”

    “是。至少现在对于我很重要。”

    轻轻叹了口气,顾惜朝转身向江岸走去。

    戚少商以为他要走,急忙挡在他前面。

    “顾惜朝!”

    “……介意陪我喝杯酒吗?”

    又喝?!心底一声惨叫。

    戚少商虽然没有见识过顾惜朝喝醉的样子,不过有了那两位名捕的前车之鉴,不由得心有戚戚。

    然而,一对上那双黑如点漆、晶莹出神的眼瞳,戚少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琴剑合鸣,他们,是不是能够回到当初呢?

    还是在绦尘阁。

    戚少商与顾惜朝正对酌着店主珍藏的五十年竹叶青。

    “……果然,”顾惜朝放下酒杯,侧头叹气道,“只要是喝过了那纯烈炮打灯的味道,再喝其他酒,就总觉得淡如白水。”

    “你也这么觉得?”戚少商微微挑眉,不觉心中一喜,“那你一定得尝尝京城聚贤楼的金步窑,那是我试了这么多种酒来,最像炮打灯的酒!”

    顾惜朝看着他,眼中透出些许深邃的颜色。

    “金步窑,取秋冬相接、最后成熟的七种谷物,按七七之数,置于废弃的百年火窑中四十九年而成,酒色清澈透明,但遇金则变,一入纯金杯中,就会呈现青蓝之色,越纯的金杯,颜色越青。”突然,顾惜朝仿佛背诵秘方一般地低低诵吟起来。

    “啊,”戚少商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金步窑的秘方?!”当初,他可是磨了那老板很久,才得知一二的,没想到顾惜朝张口就来,而且听着,似乎没有一丝虚假。

    “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神智失常?”重新端起酒杯,顾惜朝轻轻泯了一口。他的语气淡淡的,似乎什么感情都没有放进去,但是,戚少商却听出了悲伤,难以磨灭的悲伤。

    当年,顾惜朝梦碎金銮殿后,在晚晴以死相护下,终于平安走出皇城。

    本来,他可以找个地方慢慢养伤,可是,当他知道晚晴死了后,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终于去了灵堂,以身心重创为代价,带走了晚晴的尸身。

    懵懵懂懂间,他走出了城,去到了城郊的一条小溪边。

    他什么都不再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紧紧抱着晚晴的身体,仿佛自己的性命一般,一直靠坐在那里。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可是,他谁都没看,只是贴着晚晴的耳朵,不停地喃喃低语。

    “……晚晴,我们就这样,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我会永远顺着你的意思,我们从此隐居山林,你说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喜欢……一定喜欢……”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顾惜朝终于失去了知觉。

    待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晚晴不见了!

    他急得猛地原地转来转去地找寻,就在这时,他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原本已经十分沉重的内伤,在他情绪激动之下,立刻爆发出来。

    他立刻软软地躺倒下去。

    一双手扶住了他。

    他想看看是谁,可是意识早已模糊了。

    “你是谁?”

    没有回应。

    “你为什么救我?”

    依旧沉默无声。

    顾惜朝自昏迷中醒来,已经三天,在这些日子里,都是一位身着褐衣的中年文士在照顾他。虽然无论他问什么、说什么,他都不理睬他,但是,他明白,就是这个人从大街上救了自己。

    又过了三天,顾惜朝的伤势终于有所好转,能够不用人搀扶,自己下床了。

    他立刻朝房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褐衣人挡下了。

    “让我走。”

    还是没有反应,但是动作却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挡在他的面前。

    “叫你让开!”顾惜朝抓住他的两肩,试图推开他,可惜,他重伤之下,能够站立已是幸运,哪里还有力气去推别人。

    “快让开,我要去找晚晴!”顾惜朝焦急地低吼,“我把她一个人丢下了,万一我不能及时找到她,我……”突然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这时,那个褐衣人自动抱起了他,将他放回床上。

    然后,褐衣人走到桌旁,认真盯着早已放在桌上许久的一个做工精致的沙漏。

    从他救回顾惜朝起,除了帮他处理伤口,就是认真地盯着桌上的沙漏看。

    重伤复发,顾惜朝又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他只能勉强半撑身体,向着褐衣人怒吼。

    “你为什么不让我走?让我走!我的晚晴在等我,她在等我,你明白吗?”

    褐衣人仍然一语不发,仿佛真的又聋又哑。

    然而,就在顾惜朝声嘶力竭的时候,褐衣人终于站了起来,表情满意地看着那沙漏漏下最后一颗沙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入怀中,走到顾惜朝面前。

    “你叫了这么久,既不渴也不累?”

    “我……啊,”顾惜朝手一下子软了,重重地躺回了床上,他忍住身下传来的痛,瞪着褐衣人,“你……你会说话?!”

    第六章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会说话了?”褐衣人挑眉看着他,也不觉得自己这么说存在语病。

    “可是,我问了你这么多次,你一句也没回过!”顾惜朝不满地瞪着他。

    褐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带惊讶地看着他的脸,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给你个忠告,以后千万不要用这样的动作去瞪别人。”

    他又扯哪儿去了?!顾惜朝有些摸不找头脑地看着他。

    “你做这个动作太妩媚了,会令别人产生不应该的想法。”褐衣人表情严肃地说。

    “……滚出去。”

    “我是说真的。”

    “滚、出、去!”

    憋了这么久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褐衣人名叫谭无忧,来自关外一处被称为“无忧谷”的地方。

    按照无忧谷的规矩,谷里的人,一生只能出谷一次,否则将受到谷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