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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页

    谭无忧此次入关,就是他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用他的话来说,这次出来,不玩个痛痛快快,他是不会回去的。

    而他最喜欢的玩法,就是打赌。

    顾惜朝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一个表情如此严肃的人,会这么迷恋打赌这种无聊的游戏呢?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它的魅力所在。”谭无忧一脸陶醉。

    救回顾惜朝之前的一天,他恰好跟自己出谷后最好的“赌友”打了个赌,结果不幸输了,只能规规矩矩地遵守约定,十天之内不能出声。这也是为什么无论顾惜朝怎么问、怎么吵,谭无忧都不开口的原因。

    “随便你,但是我要离开这里。”顾惜朝淡淡地说。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他的连番挣扎下,伤势再度恶化,让谭无忧很是恼火,终于用自己的独门手法,在不阻碍他内息的前提下,限制了他的活动。

    “等你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不用你说,我都会让你走。”谭无忧端着一碗漆黑的药走到他面前,示意他喝下去。

    顾惜朝脸色难看地将头侧向一边。从小到大,他就很少生病,就连受伤,也几乎都靠调息静养恢复,很少喝汤药,而这几天来,谭无忧几乎天天拿药给他,而且都苦得要死,让他反感不已。

    半响,没见任何动静,以为谭无忧已经放弃了,顾惜朝松了口气,正要转头,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抓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过,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碗汤药已经灌了过来。

    由于毫无防备,即使他终于推开了谭无忧的手,还是有一半的汤药进了他的口。

    “你……你可恶!”一边咳一边喘气,顾惜朝羞怒地瞪着谭无忧。好苦,简直比黄莲还要苦上百倍、千倍!

    “早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干脆喝药,所以,我特意加重了药性和分量,虽然浪费了一半,不过应该差不多刚刚好。”谭无忧满意地拿着碗走出去。

    顾惜朝无言地看着他离开,几乎下意识地想将手中的棉被撕成粉碎。

    “哈哈哈哈……”戚少商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好笑过。

    他根本无法想象,顾惜朝在别人面前吃憋的样子。

    “很好笑吗?”顾惜朝看着他,淡淡地问。不知道为什么,换作是别人的话,如此耻笑自己,他早已出手教训了,可是,笑的是戚少商……他的手摸着随身布兜里的神哭小斧,却连一丝动手的心思都没有出现。

    “不……不是你好笑,”好不容易,戚少商忍住笑,“我是觉得这个谭无忧还真是……真是个奇人,竟然能够为难到你!想当初,我连云寨八位当家……”话音突然停住。

    顾惜朝看着他,表情依旧。

    戚少商反而觉得不舒服起来,刚才的轻松早已荡然无存。八位当家惨死的样子,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所以,看着顾惜朝,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如果,老八还活着,看到自己现在与顾惜朝把酒言欢的样子,会不会气得连他这个大当家都不要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顾惜朝侧过头,再不看他,只是喃喃低语,“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遗憾的事,每个人都有恨的人,你恨的是我,那我又该恨谁?”

    “我不恨你!”来不及思考,一听到顾惜朝那落寞的低语,戚少商的话冲口而出。

    顾惜朝猛地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他刚才说了什么?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戚少商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他凭什么原谅他?他欠的不是自己,而是那连云寨的数百弟兄,他凭什么答应原谅?

    仿佛看出戚少商的后悔,顾惜朝了然地淡笑。对啊,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原谅自己,如果他跟他真的能够一笑泯恩仇,那,他的怨,他的恨,又该向谁去讨呢?再说,势如离弦之箭,布好的局已经发动,收是收不回来了。

    “不说这些了,”顾惜朝伸手入怀,摸出一卷琴弦,手轻扬,琴弦立刻射出,将顶上的房梁牢牢系住,而另一头则被他握在手里,“难得我们又能坐在一起喝酒,不如,我再来弹奏一曲,为你助兴!”

    话音刚落,琴声顿起。

    不同于当日胡琴声的苍凉悠远,轻扬细长的琴声,少了几分豪迈,多了几分愁肠。

    戚少商不觉被这琴声吸引住了。

    “嗯,虽动听,但不免太过婆婆妈妈,不如,我也来奏一曲给你听听!”他伸手握住顾惜朝握琴弦的手,贴住一转,琴弦已到他手中。

    琴声一顿,再次响起时,已变得浑厚有力,仿佛换了把琴似的。

    听着听着,顾惜朝的豪气也被激发了出来,他扔掉酒杯,走到楼梯边,从墙边抱来两个酒坛,放在桌上,然后,顺手一敲封泥,一股酒香立刻扑鼻而来。

    “炮打灯?!”一边弹琴,戚少商一边惊讶地看着顾惜朝手中的酒坛。

    顾惜朝一笑,抱着酒坛,跃上房梁,弯腰将酒液到在琴弦上,让它顺着琴弦向戚少商流去。

    原来,这酒坛里的炮打灯比上次两人喝的还要浓稠,因此,酒液乖乖地向着戚少商方向流着。

    戚少商立刻将手一抬,醇香的酒立刻源源不绝地落入他口中。

    “好酒!”

    酒一入喉,未倒已有三分醉。

    戚少商的琴弹得更加有力。

    顾惜朝的酒倒得更加流畅。

    此时此刻,恩怨情仇早已变得不再重要。

    剩下的,只有琴,只有酒。

    只有知己。

    也许,是一生的知己。

    “……我没有把你当朋友,我把你当知己。”

    顾惜朝看着仰头大喝的戚少商,嘴角微微一弯。

    我……又何尝不是?

    所以,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我逐鹿天下的对手。

    第七章

    清晨,戚少商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

    他一手按住因宿醉而晕眩的头,一手勉强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惊讶地看着四周。

    他躺在一条小小的渔船上,周围空无一人。

    风刮得有些猛了,让小船的晃动益发激烈。

    他好不容易爬出低矮的船舱,发现这条船长不过五尺,宽不过一尺半,除了他之外,别无一人。而这条船正在瘦西湖上慢慢地随波逐流,离岸边已经差不多几十丈了。

    戚少商坐在船舷,呆呆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先和追命、铁手喝酒,然后,他们俩喝醉了,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顾惜朝出现了。他和他又去喝酒,然后……然后……然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细细调整了一下内息,没有受伤的痕迹。

    品品嘴里的余味,除了残留的酒香,什么都没有发现,看来,顾惜朝并没有在酒里下毒。

    那么,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小船上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风中,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赶快回到岸上才好。他可不想成为什么“翻江龙”。

    强打精神站起来,戚少商目测了一下距离,看来要一下子跃回去,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他低头看看低矮的船舱,空无一物。

    不知道这条船是谁的,如果是无主之物倒还罢了,万一是有主之物,等他一上岸,主人就拉着他要船,那他不是有苦无处数?

    他走进船舱,仔细看了看,然后将舱内唯一的座板下了下来,然后走到船头,算了算距离,伸手将船头挂着的麻绳取了下来,缠在身上。

    戚少商将座板抛出,它恰好落在船与岸的中间位置。

    戚少商一跃而起,准确地落在座板上,然后在一点而起的瞬间,弯腰将座板抓了起来,然后,完好地落在岸上。而在他的拖拉下,小船也顺利被拉回了岸边。

    他将小船系在一旁的小树上,把座板放回船舱,这才捧住愈裂的头,走回罗同别院。

    “戚大爷,您的两位朋友一大早就走了,他们让小的将这封书信交给您。”

    走进后院,一位下人立刻迎上前来,将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交给了戚少商。

    铁手和追命这么早就走了?看看日头,应该还挺早的,八成是这两人酒醒后觉得丢了面子,才匆匆离开的。

    戚少商好笑地回忆着昨夜两人的醉态,展开那封信。

    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抵是告诉戚少商,他们要尽快赶回京城,查清顾惜朝的下落,顺便将在边关查出的结果报告给诸葛先生。

    苦笑一下,戚少商将信折好放进怀里。如果他们晚一点离开,就可以知道,顾惜朝确实已经不在京城了。他就在这里,在这苏州城里。就是不知道,如果让追命他们知道自己做了白工,会不会气得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