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你是否喜欢我，有关吗？”
“我是要告诉你，”顾惜朝冷冷地说，“你从未真正了解我，就说喜欢我，是很荒谬的，所以，我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呢？”
戚少商看着他，再落一子，然后起身离去。
怔怔地看着他走，顾惜朝的心仿佛一下了空了，只能坐在那里。
“何苦呢？”
不知何时，谭无忧出现在了帐内。他靠在柱子边，有些无奈地看着顾惜朝。
“什么苦？”喃喃地问。
“心苦。”
顾惜朝低下头，意外地发现，自己布的阵，不知不觉，已被戚少商的几颗白子破解，并且还被反困在一隅中。
嘴里溢出苦涩。
心，真的苦了，好苦……
第十三章
人人都言相思苦，可是，相思如果不苦，又会有多少人奋不顾身进入其中呢？
“你的心，不苦吗？”谭无忧走到顾惜朝身前，看着他，有些嘲弄又有些惋惜。
“你不是我，你怎知我心里苦？”顾惜朝淡淡地回答，伸手抹去棋盘上的阵势，一粒一粒将棋子捡回。
“对啊，”谭无忧一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昨天辽王已经飞鸽传书给我，”顾惜朝站起来，看着他，“你要找的人，已经找着了。”
“这么快？”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惊喜与得意早已出卖了谭无忧的想法。终于找到他了！看来，这次的打赌，必定是他赢了！
“嗯，说是今日便送到，只不知……”
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喧哗声。
“禀报顾公子，”亲兵在帐外报告，“大王派人送来了一口木箱，指名给您的，请去看看！”
“呵呵，看来，已经到了。”顾惜朝看向谭无忧，以眼神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要去！”谭无忧急忙点头。如果不去，以后那个人岂不是正好赖掉，说找到他的不是自己？
两人走到帐外，只见，火光中，一个一人高的木箱正立在空地上，上面用铁链绕了一圈又一圈，四名官兵正守候在旁。
“可以打开了。”顾惜朝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道，竟然能够让谭无忧头疼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好不容易解开铁链，一名亲兵又用铁铲撬开了木箱。
木箱刚露出一丝缝隙，立刻就被击飞开来。
亲兵们一惊，立刻大叫着四散逃开。
一个人影从箱内掠出，恰好落在了顾惜朝与谭无忧的面前。
“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将我骗入这阴沉木箱中锁起来？！”来人怒气冲天地大吼。
“呵呵，李兄，多日不见，身体可好？”谭无忧故作有礼地寒暄着。
“啊？”来人一见他，立刻显出一丝狼狈，撇开头，装作不认识地东张西望，“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一个人都不认识？”
果然想赖帐！谭无忧冷冷地看着他，突然挥手，一把看不出形状的黑雾袭向来人。
“你想要我的命啊！？”来人一下子手忙脚乱地东躲西藏。
“李元杰，我告诉你，这次你可别想赖帐！”谭无忧瞪着他。
好不容易躲开了偷袭，李元杰靠在木箱上，缓了口气。“我没说要赖帐啊！你别着急嘛，无忧。”
“哼！”谭无忧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自从他碰上这个人，开始与他打赌为乐以来，吃亏就少不了他。也不是说自己能力有好差或者运气有多少，论输赢，两人基本上半斤八两，可是，这个李元杰总是有机会就赖帐，让他莫可奈何。
“嘿嘿，”李元杰走到谭无忧身边，讨好地贴上他，“无忧，你别生气嘛，我这次绝对不会赖帐的，你放心好了！”
“你走开！”谭无忧没好气地挥开他。
“呜呜，人家不是苍蝇……”李元杰委屈地退开。
他下意识地向着旁边一望，恰好看到微笑着的顾惜朝。
“咦，”李元杰好奇地走过去，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你的无忧救回来的人。”顾惜朝也看着他，有些欣赏这个没有正经的男子，毕竟，能够让谭无忧无计可施的人，这世间，应该也是屈指可数。
“无忧会救人？！”李元杰惊讶地看向谭无忧。害人还好理解一些，救人？
“关你什么事！”谭无忧瞪了顾惜朝一眼，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说的，“我爱救人就救，要你来多事？”
李元杰赧然一笑，不语。
“谭无忧，”顾惜朝挥了挥衣袖，让周围的士兵退下，“你让我办的事已经办好，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欠了。”说完，他转身走回营帐。
身后，两人表情各异地看着他。
“你认为他回营帐里后，会干什么？”
谭无忧突然开口问身边的李元杰。
“啊？”李元杰一时无语。他怎么会知道？他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猜，他会去一个地方。”
戚少商慢慢地走上营帐外的一个小山坡，怔怔地看着坡下忽明忽暗的火光。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以为，顾惜朝应该跟他一样，一样的情动，一样的两难，所以，他才会毅然斩断旧情，想待战事一过，就与他浪迹天涯，归隐田园。可是，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斩不断他心中的执着。
抬头，看着夜色朦胧的山谷，他不禁一叹。
这江山真的这么美么？为什么总能引来无数人的觊觎？就算用尽一生去争又如何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捧黄土、一抹浮尘。
坐下来，随意抓起一颗小石头，扔了出去。
虽然早已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强求，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会输给这江山，输给这没有感情的东西！
“惜朝……”
不知不觉，已将他的名字低吟出声；不知不觉，对他的情，已经深植心底，超越了所有的感情，掩盖了所有的存在。
明天，真的要与他一决生死吗？
上次一战，伤害了他，也痛苦了自己，这一战又会如何呢？
苦笑浮上脸庞。
你希望至死方休吗？惜朝……
“现在才开始反省，会不会太迟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怎么会来这里？
戚少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青衣一晃，来人已经在他身旁坐下。
顾惜朝提着两坛酒，坐在他旁边，顺手递给他一坛，然后自顾自地开封，猛灌了一口。
无意识地也跟着打开酒坛封泥，喝了一口。
是炮打灯。
突然间，心里一直闪过的疑惑，一下子变得明白了。
“是你酿的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嗯？”
“京城聚贤楼的‘金步窑’是你酿的吧！”
顾惜朝没有回答，只是又喝了一口。
戚少商看着他，心底更加翻腾不平。他早该想到的，有谁会如此熟悉一种酒的酿造方法？除了亲手酿造的人，相信就算是偷师学艺的人也不能如此熟悉！而这一段时间来，他喝到的炮打灯，应该也是顾惜朝亲手酿的，至于他怎么做到的，就不用追究了，总之，只要是他想做的，应该没有什么能够阻挠得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去酿酒呢？他并不像自己这般嗜酒如命，也用不着为了钱财这么做。
“为什么？”轻声问道。
“我记得我刚才好像就说过，”顾惜朝淡淡笑着，“你我之间，似乎除了‘为什么’，就再也没有其他话题了。”
“我只知道，你欠我一个答案。”戚少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中透出毫不掩饰的热情。
放下酒坛，顾惜朝站了起来，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依旧漆黑。
“我总是认为，人定胜天，没有什么命运，是挣脱不了的，虽然，代价必定沉重，可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在这世间，却比那代价更具诱惑。”他低头看着戚少商，“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向辽国称臣吗？凭我的本事，就算要花的时间长，要夺下这万里江山，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可是，我想要辽国的返魂术和阴沉木，而得到这两样已远远超出了我的能力。”
戚少商明白了，可是，他要这两样，究竟是为……
“为了晚晴。”顾惜朝不等他问，自动说了出来，“我要晚晴复活，我要问她一个问题，”表情终于慢慢变了，变得悲伤而落寞，“为什么弃我而去……”
站起来，戚少商轻轻环住顾惜朝，仿佛在安慰他。
“她难道不知道，没有她，我一个人，根本就不想活下去！”声音，终于开始哽咽。
“别哭……”
“我没哭！”顾惜朝泪眼朦胧地瞪着他，“我没有哭，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听她给我一个答案！”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不知道……”顾惜朝无措地低下头，“我只是，想听她说……听她说……”不知不觉，他靠在了戚少商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