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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早晨(2)

    从此,国的待遇升格了,他由一家人的孩子变成了一村人的孩子。大李庄村的女人们为他提供了最优秀最廉价的热量。队长老黑站在村口的大碾盘上庄严地宣布:"妇女们听着,喂一次奶记三分!哇,喂胖了鳖儿我奖励她!哇,奖励她一升半——×他娘两升——谷子!"那时,村里规定割五斤草记一分,这是割十五斤草的价码。如果按队里年终结算的价值,一个工分值人民币六厘六,三分合人民币一分九厘八,差二厘不够买一盒火柴的钱。老黑还说:"听着,'党员媳妇'喂奶可不记分!"老黑是党员,他媳妇喂奶自然是不记分的。女人们听了却乱哄哄地"噫噫"道:"娘那脚老黑,不记工分能叫娃儿饿着?!"

    国什么都可以抵赖,惟独吃百家奶长大这一条是无法抵赖的。那时候,只要是生了娃的大李庄女人没有不瘦的,那没有血色的黄瘦便是他一次次贪婪吮吸的记录。多年后,国在私下讲酸话的场合里曾经给人吹嘘,说他摸过一百多个女人的nai子!nai子是女人最圣洁的地方,人们自然不信,要他细细说。国无法说,也不能说。只神秘地笑笑。但国心里清楚,那时候他从一家转到另一家,嘴里吃的,手里抓的,就是那肥白。没有奶水时他就咬,咬得女人们哇哇乱叫,这状况一直持续到他三岁的时候,在大李庄村,只要是生过娃的女人,都知道他的小狗牙厉害!

    国三岁时才起名。那时上头来人普查人口,一个村一个村地挨着查,村上人们全都站在场里挨个登记。查到最后见队长老黑还抱着一个娃儿,驻队干部就问:"这娃子啥名?"队长老黑"嘿嘿"笑着说:"没名。"驻队干部大笔一挥说:"就叫'治国'吧。"

    二

    后来人们说国天生是做官的料,那是有根据的。

    国六岁时便被称作"二队长"。那时,他光着屁股蛋儿,嘴上挂着两筒鼻涕,整日里跟在队长的屁股后头晃悠。队长派活儿时他也跟着,队长说:"叫南坡的地犁犁。"他就说:"叫南坡的地'哩哩'。"队长说:"谷子该割了。"他也说:"谷子该'哥哥'。"每到夕阳西下,队长像瓮一样往村口一蹲,国就气势势地在他身边站着。遇上割草的孩子,队长就眯着眼问:"没捎点儿啥?"打草的孩子自然说:"没捎。""真没捎?"队长慢悠悠地问。孩子们便怯怯地放下草筐,说:"你搜,你搜。"队长便歪歪脖说;"国,过去摸摸,看鳖儿扒红薯了没有?"国就跑过去摸。草筐很大,摸是摸不出来的。队长就说:"让鳖儿扣过来!"国说:"扣过来!"于是就顺从地把草筐扣过来。

    这时队长又问:"国,听见响了没?"国要说没,队长就说:"让鳖儿滚吧!"国就说:"滚!"有时也搜女人。那会儿日子艰难,女人腰大,下地回来总要塞点什么。搜女人时队长就蹲在那儿,让国去摸女人的腰。国的小手在女人的腰上摸来摸去,摸得女人咯咯地笑。女人也不气,知道孩子小,不懂事儿,只骂队长不是东西!队长眼角处邪邪地笑着,却一脸的严肃,嘴里说:"老实!"又让国往深处摸……也有搜出来的时候,就罚。偷了红薯或玉米的,就把东西往脖里一挂,让国跟着在村里走一圈儿。丢了人的女人一路走着哭着,一声声喊国,国说算了才能回去。待到收工之后,国便气势势地往路口一站,喊:"老三,过来。"队长就笑了:"喊叔。"国又喊:"老三,你过来不过来?"队长说:"鳖儿——喊叔!"国阳阳地撅起肚儿来,两手一夹:"老三,我×——"队长骂一声:"鳖儿!"就乖乖地赶过去蹲下了。国两腿一跨骑在队长脖里,叫道:"喔——驾!"队长立即驮起他,小跑回村去。国骑在队长的脖上昂昂地在村里过,有时还要在村里转上三圈儿,手拧了耳朵放他走。若是碰上哪家女人好针线,队长喊一声:"鳖儿的裤子烂了,给他缝缝。"说了,就有女人拐家拿了针线出来,好言哄他下来,就势蹲下给他缝。缝好,在裤裆处把线头咬断,替他拍拍身上的土,又任他撒欢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