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都市言情 > 绝路 > 49
    林家伟一回到金都,就忙于为报社“补漏”,对金都近期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就在这次旅行期间,黄心刚案子了结了,被判了8年有期徒刑。市中级人民法院做了一审判决之后,黄心刚不服,又上诉至省高级人民法院。这些信息都是李堂和在为林家伟接风时透露的。李堂和在讲完了这些后长透一口气说:“这次好悬呀,我差点儿也被卷到了里面去了。检察院让我交待为那块地皮是不是给黄心刚行过贿。我一口咬定没有,一分也没有送过。幸好黄市长也没有彻底交待,否则,你这次就见不到我了。”林家伟一听,不由一阵阵头皮发麻,感到心怵后怕,暗想自己以后千万要小心谨慎,见好就收,绝不能授人以柄,否则,将后患无穷。黄心刚这样的大人物,该出事时照样出事,我算什么?

    “有权的为权而累,有名的为名而累,有钱的为钱而累。”此话不无道理。权力虽说很好,它不仅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而且还能直接给你带来切实的利益和实惠,但如何玩弄好权术,也是令人伤神的。这就好比一个剑客玩剑一样,玩不好就有可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权力亦然,玩好了你可以游刃有余,自得其乐,玩不好,同样会身败名裂。

    经过几天的努力,林家伟四处奔波,终于把那篇报道所引发的负面效应降低到最小的程度。那天,老罗加了一个夜班,次日一早,就把那份上报的材料交到林家伟的手里。林家伟打开一看,上面写道:

    金都日报社关于刊发《百万司机大罢工》报道的自我检查与情况说明

    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及市委宣传部和相关单位:

    11月4日,在金都日报社总编辑林家伟外出开会,由副总编辑方向明全权负责报社工作期间,由于把关不严,《金都日报》刊发了由本报记者向涛采写的报道《百万司机大罢工》。此篇报道犯了严重的导向错误,不利于我市的安定团结,直接影响了金都市的对外形象,给我市的招商引资、经济建设带来了不可估量的负面效应。市委市政府对此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报社在诚恳接受批评意见的同时,于11月16日召开专门会议,对作者向涛和签发此稿的责任人方向明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

    ……

    接下来又分析了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宣传事故”是因为报社加强思想政治教育不够、记者队伍思想觉悟不高等造成的。最后又作了三点表态,一是要吸取经验教训,二要坚持正面宣传,三要加强学习等等。

    林家伟看完,感觉非常满意。尤其是点明了事发时他外出开会,这一句一下就把他的责任洗刷干净了,但他嘴上却说:“老罗,这份材料写得很好,也很客观,就怕方向明看了有看法,好像我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了。”

    老罗说:“本来就是这样嘛,他有什么看法?”

    林家伟说:“当时签发稿件的过程是怎样的?”

    老罗说:“向涛把稿件交给我之后,我觉得不能发,就在签稿上批注了我的意见,向涛不服气,又把稿子拿去给方向明看。在编签会上,方向明提出要发。我谈了我的看法,方向明说有啥责任他承担,有了他这句话,我还有啥说的呢?只好按他的要求编发了。”

    林家伟听完,便在材料上加注了“打印30份”的字样,心想,既然你已表明,有啥责任你承担,那你就承担去吧。随即叫来雷小刚,吩咐他让打字员赶快打印。

    老罗他们走后,林家伟的思绪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如果这份材料一送发,虽然免除了他的责任,但从此也就把方向明和向涛得罪了。尽管他已事先作了申明,这是市委宣传部的要求,他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做的。可方向明能这样理解吗?向涛能这样理解吗?两利相衡取其大,两弊相衡取其小。在得罪市上领导和得罪这两个下属之间作出选择,他自然选择后者。权利场上就是这么残酷无情,为了某种需要,该作牺牲的还得让他去牺牲,否则,就难以保全自己。

    只是使他感到不解的是,方向明一贯头脑清楚,办事灵活,他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呢?真是他说的那样?还是有别的目的?如果是前者,倒也罢了,那仅仅是一个认识上的问题,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倘若是后者,那就有点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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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伟正在梳理这些思路时,有人敲门,他说了一声进来,眼前马上亮了起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是丁雯。丁雯显得很精神,上身穿着一件非常精致且又得体的皮夹克,就显得那双美腿格外修长。

    丁雯微笑着说:“你好,回来了?”

    林家伟一边让座,一边说:“回来了,你好吗?”

    丁雯落座后,说:“马马虎虎。只要你总编大人好,我们当下属的就好。”

    林家伟说:“你真会说话,假若我不好呢?难道你也跟着不好?”

    丁雯说:“你一不好,我们下属就得跟上遭殃。”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家伟顿时被这青春感很强的笑声感染了,心情一下愉悦起来,就说:“一月不见,你越漂亮了。”

    丁雯高兴地说:“是嘛,难得你的夸奖。”

    林家伟说:“难得才珍贵。”

    丁雯抿嘴想了片刻,说:“此话太富哲理。”

    林家伟说:“最近心情愉快吗?”

    丁雯说:“谈不上愉快,也谈不上不愉快。最近,我一直跑调动,想调到市妇联去,他们已经答应接收我。这是商调函,只要你签个字,我很快就可以过去。”说着便把那份商调函呈到案前。

    林家伟心头不禁一颤,仿佛即将失落什么似的,不觉有些惋惜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呢?”

    丁雯说:“不为什么,就是想换个环境。”

    林家伟点了支烟,待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下,说:“你坐,坐下来好好谈谈嘛。”

    丁雯又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林家伟看着性感可人的丁雯,心里便泛起了“黄鹤一去不复还”的空落。心想她为什么要走呢?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走呢?其实,答案林家伟非常清楚,王一飞倒台之后,丁雯一下失宠了,可望到手的部室主任被别人代替,再待下去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了,她也只好背水一战,趁着年轻,到别的单位去,或许能被提个一官半职。尽管林家伟完全摸透了她的心思,但他还是不免为她的决定感到突然,感到难以接受。人,就是这样,当他拥有的时候不感到可贵,一旦将要失去时,才觉得其珍贵。此时此刻,林家伟就有这样一种感受。他觉得在自己的单位里有丁雯这样一个既有才能又有姿色且懂风情的女人多么幸福,尽管由于心理上的因素和自尊心作怪,他不可能同她再有肌肤之亲了,但即使如此,有这样一个女人在眼前绕来绕去供他欣赏也不失为一件乐事,甚至,有时还可以有一搭没一搭的调调情,对于调节他的生活,改善他的心情也是大有益处的呀。为什么要让她走呢?她走的目的,说到底不就是想当个副科级吗?我给她在报社解决了,她能走吗?想到这里,他便宽厚地笑笑,说:“我当了一把手,还不到一年,你就调走,是不是我哪些地方得罪你了?”

    丁雯说:“没有,你哪儿都没有得罪过我。我也知道你对我挺关心的。只是觉得在一个单位待久就缺乏活力和创造力,仅仅是想换个环境。”

    林家伟明白丁雯完全是言不由衷。事实上,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其中的微妙只有在心里感悟到,却无法从口头上表达出来,否则,都将会陷入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

    林家伟说:“上次调整班子时,原以为早已把你报到了组织部,我们就没有报,没想他们批的时候却以这次申报的为准,把你搞丢了。”

    丁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有什么。其实,我的能力我最清楚,你就是把我提上去,以我的能力也无法胜任。”

    林家伟尴尬地笑着,他本想打个圆场,先为自己找个台阶下来,再说下一步的打算。没想到这个圆场打得实在有些拙劣,欲盖弥彰,让丁雯一眼就看穿了,不免有些恼恨自己,男人面对心仪的女人往往就成了弱智。想想,与其同这样聪明的女人兜圈子,还不如把话挑明了说,否则,自己倒显得太卑微了,似乎向她乞求什么宽恕似的,有失总编的威严。

    林家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搞丢了,我就想把它纠正过来,打算春节过后再把你报上去,因为报社里还空着两个副科的职数,组织部没有理由不批。我本想把事儿摆平了,再跟你畅谈畅谈,没想到你这么着急要调到别的单位去。”林家伟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下来。他想,我就是给你官,也得让你求我,我不能反求你呀。我已给了你一线希望,这就看你的态度了。

    丁雯便莞尔一笑说:“其实,我也不是急着要走。”

    林家伟说:“既然不着急走,就等一等,等春节过完再说,行吗?”

    丁雯点了点头,那样子显得很乖。

    林家伟心里不觉好笑。人啊,为什么都要带上一副虚假的面纱呢?丁雯如此,他也如此,而他们俩谁都知道对方在虚伪,可谁都表现出来不知道对方在虚伪。倘若揭开罩在他们头上虚伪的面纱,呈现在眼前恐怕就是*裸的欲望。她要满足的是权力欲,她要在女人中出人头地,不仅要以她的才貌赢得社会的尊重,而且还要拥有一定的权力,即使是一些很小的很有限的权力,总比没有强。有了它,就有一个完全的被支配者成了一个小范围的支配者,这无疑会使她活得更为舒畅。况且,权力也不仅仅是男人们的专利,女人也不是生来就是供男人们来支配,男人能支配她,她为什么就不能支配男人呢?所以,欲望不仅仅是贪婪,在某种条件下,欲望是人生的一个强大的动力,她就是要在这个动力的驱使下,一步一步地实现她的人生价值。而他呢?他要满足的是一种占有欲,一种对女人的,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占有欲。占有,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占有,而且,有时在心灵上占有,在视野中占有,在支配权利范围内占有更有意思。自从两年前在边阳县宾馆里发生了那一幕之后,就注定这个女人在他的生命中无法再消逝了。多少次,他想重温旧梦,然而,她却把他当作刚刚过了河的桥,永远抛在脑后,他只好看着她的背影,一边想着她的肉体曾带给他的惊喜,一边在恶狠狠地诅咒着她。他知道,那次出乎意料的惊喜完全是一种交换,凭他当时所拥有的权力,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能值那么一次。所以,她也只能很吝啬地给了他一次。完事了,交易也就成功了。在事后的多年里,他每每想起那件事,就联想起当年知识青年招工进城的时候,有个女知青为了及早进入城市,就与大队支书做过那样的交易。那女知青做那种交易的时候很是痛苦,在内心里一定非常痛恨那个大队支书。于是他就想,她与我做交易的时候,是不是也跟那个女知青一样在内心深处痛恨过我?所以,一旦他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在后来的许多机会里,她有意还想跟他做交易,他却有意地回避了。他等待着有那么一天到来,让她主动投怀送抱,他再表现出无动于衷来。只有那样,他才觉得他从心底里真正战胜了她,让她为她曾经的势利、曾经的愚蠢而羞惭得无地自容。

    这一天他终于等来了。不,应该说是通过他的努力迎来了。自从王一飞倒台之后,她多次主动约他,他微笑着拒绝了她,就已经在精神上彻底击败了她。在悦宾楼那天,他看出了她的失意与落魄,他就在她的这种失意与落魄中找回了他多年失去的自尊。现在,她要逃避,他怎么能轻意地答应了呢?答应了,就意味着让她摆脱了他。所以,他不会答应她,并且还要想办法留住,让她一辈子对他感恩戴德又要备受煎熬,让她一辈子供他欣赏。

    他除了对她因恨而产生报复外,还有没有爱呢?他想,也是有的。那爱应该只是纯粹的*。他拒绝她并不是不想她,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拒绝她是因为他曾经伤痛过他,他要挽回男人的自尊。想她是因为她的确有一种很足的女人味,性感而又懂风情。他不止一次的咬牙切齿的意淫过她,甚至于当面用目光扒光过她的衣衫,并且,让她在他的办公室走来走去过,但是,又恨她。

    人,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动物。他说不清楚。

    丁雯临出门的时候,灿烂地笑了一下,像是对他要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那样子很有点耐人寻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