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关仔岭之夜
嘿嘿。
成功地「拆散」了绿野与黑友助这对情侣的万人迷，一直到离开蒜头糖厂，唇畔的笑意仍未消失。虽说身为见习爱神，理应为有情人的终成眷属感到开心，但绿野的情况太特殊，害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对了，不晓得是不是真的达成了拆散他们的任务？万人迷赶紧打开《爱情笔记本》，◎「黑友助、陈瑄儿」◎这对情侣名单，却仍好端端地待着。
怎么可能？他刚不晓得挨了黑友助多少白眼，挡了几次黑友助蠢蠢欲动的手，近乎要成为黑友助最想买凶杀死的对象，怎么还是没能拆散这对情侣？根据他刚才的观察，绿野本人可是很含蓄的，看不出喜欢黑友助的样子。
突地，他的头被重击。
「哪个王八蛋偷袭我？」他大吼。
「嘘，小声。」
他一转头，凶手竟是丘比特。
「你怎会来这里？」他担心地望着车内的人，看来没人发现丘比特的存在，才松了口气。
「因为我已经看不下去。」丘比特叹息：「我发现你的恋爱绝缘体，除了宿命注定以外，你自己也要负大部分责任。」
「什么意思？」
「你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矜持。」丘比特连连叹息。
「有什么好矜持的？我看我妹都很不客气，拒绝时就拒绝，喜欢时也不管我是她哥哥，居然连我也告白！」
「笨！」丘比特又赏了他一记爆栗。「你妹是好几千万人里头才有一个的特例，啧啧，万人爱，是名符其实的万人爱，虽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魅力这么强，可一般女生都跟她不同。」
是吗？说不定是万人迷这个恋爱绝缘体，已经帮他妹妹把「没人爱」给衰完，他妹妹则是把他的「万人迷」完全吸走，才会造成同一个娘胎生出的两人，异性缘竟有如此大差异……「唉，反正我就是……」
「停！」
丘比特突然举起右手，阻止他发言。
「怎样？」
「现在是分配房间的时间。」
说的也是，紧接着的行程是到台南的关仔岭泡温泉，顺便进住温泉饭店，根据旅行团的惯例，该在晚餐前分配好旅客房间。「各位学长姐，这次的房间是四人房，请你们自己找伴，如果有落单的，再由我来……哎唷！」突然，丘比特又赏他一记爆栗。
「暴力狂，你打什么啦！总有一天一定会被你打笨。」他抱怨着。
「你本来就很笨。」丘比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倒竖大拇指，说：「自己找伴分配房间？逊！」然后，又竖起大拇指：「抽钥匙分配房间？酷！」
奇怪，为什么万人迷觉得这手势及说法，他曾在哪儿见过？
不、不对，怎么可以用抽钥匙的？这样会让男女学生同床共枕，然后十个月后，这群「幸福旅行团」的成员，会有不少升级成爸爸、妈妈，明日学园也可以更名为「**学园」……「你别乱来。」
「这哪是乱来？这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最好方式！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他们的意见。」
这么羞人的提议，即使平时会看Ａ片，但仍是处男身的他哪说得出口啊。「各……各位学长姐……」
最靠近他的学姐忽然倒竖大拇指：「自己找伴分配房间？逊！」然后，又竖起大拇指：「抽钥匙分配房间？酷！」
是丘比特搞的鬼？他瞟了丘比特一眼，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莫非，这是学姐的内心话？
「没错，抽钥匙！抽钥匙！」
「抽啦！抽啦！」
没想到学姐的提议，就像燎原的野火，烧起高三Ｚ班众人的热情，他们的起哄，令万人迷不知所措。「我觉得抽钥匙这个方式……」
「我反对。」首先跳起来反对的，是高壮的吴启磊。「我绝不跟讨厌的人睡。」
「我也是。」田正光跟着他站起。「我也绝不跟讨厌的人睡。」
「反正都要毕业了，睡一起又不会死，而且要是抽到讨厌的人，可以跟别人换。」
「我反对。」站起来反对的，是提议抽钥匙的学姐。「要是抽完后还能换，那就失去抽钥匙的乐趣。」
说得也是，抽钥匙后不准换，才会刺激、有趣……不不，要是让讨厌的人睡在一起，不但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反而是趁着对方熟睡时宰了对方，该怎么办？
他瞪着丘比特。「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呵呵，我哪知道这一班有『神识者』？她能察觉、传达我的意思，少数服从多数，你就照她的意思吧。」
去他的神识者。万人迷恨恨地拿出房间钥匙，放进袋子里，好让众人一个、一个抽……
「我住三○九，你呢？」吴启磊看着手中的钥匙，悄声问田正光。
「二○四。」
「这么远！」吴启磊发出狮子吼，他绝不准目前占据他身体的田正光，远离他的监视！「谁抽到二○四的，本大爷要跟田正光……不，是跟吴启磊睡，谁抢了本大爷床位的，给我交出来！」
「不行，刚说好不能换的。」学姐说。
「本大爷说要换，就是要换，谁敢有意见？」
……
好啦，看在吴启磊……不，此刻应该是「田正光」的拳头大的份上，另三位抽到二○四的学生战战兢兢地交出钥匙，吴启磊手上的三○九钥匙甫放下，其中一名学生便眼捷手快地抢下。「我住三○九！」
「我不要住二○四啦。」没抢到钥匙的学生满脸怨恨。
「我也不要！」另一位学生跟着掉下眼泪，要是毕业旅行的三个夜晚，都必须跟吴启磊及田正光这对死对头同居，万一一个不小心误中流弹，可就倒了八辈子的楣。
真是可怜。万人迷心里窃笑，还是他一开始的建议好，自己找伴进住房间……匡当一声，他的房间钥匙竟被丢了出来，被满脸怨恨的学生捡去。「谢谢你，九五二七！」
什么？这该死的家伙，竟抢走他的房间钥匙，要逼他住进二○四？更可恶的是，这家伙不但不发自真诚的感激他的舍身取义，反而以周星驰「唐伯虎点秋香」的台词，嘲笑他是个「好人」？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是一个导游必备的精神。」
好了，他晓得是谁丢出他的钥匙。「丘比特！」他不顾丘比特会不会被人发现，放声大吼。
「好人会有好报的，愿爱神丘比特赐福给你，阿门。」
「那我怎么办？」仅剩的一位二○四住客问道。
「你可以来我们房间睡地板。」
「呜呜，谢谢！」他用眨着光芒的、少女漫画似的星眸表达感激。
所以，悲惨的万人迷，不得不成为吴启磊及田正光的唯一同居者……
想当然尔，除了有丘比特闹场的高三Ｚ班外，明日学园高三的其他班级，都依照一般旅行团的惯例，是由旅行社先为大家安排好房间，再开放不满意的人自行换房。至于身为导游的绿野，没忘请旅行社先为自己安排单人房，因此她对万人迷的惨剧一无所知。
好了，关仔岭到了。
「关仔岭温泉位于台南县白河镇关仔岭，自日据时代便已远近驰名，与北投、阳明山、四重溪并列为台湾四大温泉。此地温泉相当特别，是世界罕见之浊泉，全世界仅三处有，分别是日本鹿儿岛、意大利西西里岛、以及台湾关仔岭。温泉夹带地下岩层泥质与矿物质，因此泉水呈现灰黑色，有『黑色温泉』或『泥巴温泉』之称，对于皮肤过敏、消除疲劳、美容具有疗效，洗后可令皮肤有柔滑感觉，堪称天然美容圣品。」晚餐前，绿野不忘介绍关仔岭温泉。
突然，她的耳朵听见令人十分不悦的对话──
「阿星，你上星期带我去鹿儿岛时，没带我去泡温泉。」撒娇的，是有「公主」之称的皇甫明月。
「好，那我下星期带妳去西西里岛泡。」明日学园高中部学生会长，也就是唐星恒允诺道。
可恶！这就是有钱人！不，应该说是有钱「情侣」！有钱的情侣真好，想去哪儿泡温泉、就去哪儿泡温泉，真是令人既嫉妒又羡慕……
「嗯，那今天晚上，我们……」皇甫明月突然附在他耳畔，小声地说着话，说到一半，脸色还微微泛红。
「那就这么说定啰。」唐星恒用手指在她鼻头上点了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想也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说什么限制级的约定，这可是明日学园高三学生的毕业旅行，不是他俩的蜜月旅行！身为道德重整委员会……不不，该说是「导游」的绿野，绝不容许他们上演任何刺激纯洁青少年身心的香艳情节。
但是，该怎么做呢？
她灵光一闪，蓦地冒出了个不露痕迹的主意：「班代！」她笑吟吟地喊着黑友助。
「有事？」
「关仔岭附近有大冻山、鸡笼山、红叶公园，我建议大家先去爬山、再泡温泉，感觉会更好唷。」她嘴上如是说，心里想的是爬完山后，那对狗男女就没体力做「那种事」，就能自然而然地避免这趟毕业旅行，变成皇甫明月及唐星恒的蜜月旅行。
「哇，导游小姐真厉害，夜间的行程安排得跟我计划的一样。」皇甫明月立刻附议：「我赞成先去流汗！」
什么？她误会了吗？莫非皇甫明月只是单纯地想爬山，然后邀男朋友陪她一起爬？
这时，只见唐星恒苦着一张脸。「这样就不是两个人一起探险了。」
哼哼，她就晓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要是唐星恒和皇甫明月两个人单独去夜游，搞不好会在山上＠＃＄％＆（为免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特以马赛克处理）……「夜游，人多才热闹嘛。」
「好吧。」
看到唐星恒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绿野真想高呼万岁！
「在高兴什么？」突然有人靠近她身边问。
一个不小心，她将真心话脱口而出：「阻止了一对邪恶情侣的打野炮计划……啊。」她赶忙抬眸，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是黑友助。
「什么叫打野炮？」
「呃……就是买烟火，到荒郊野外去放。」绿野赶紧收住打野炮的真正定义，随口掰了一个，再喝水咽下自己的心虚。
「是哦，那我去买烟火，大家一起打野炮！」
绿野喝到一半的水，立刻哽在喉间。「咳咳、咳咳。」
「噎到了？」
「水喝得太急。」她不敢直言自己噎到的理由。
「那好……三年Ａ班的大家，等下吃过晚饭后，一起去爬山、打野炮！」
「噗～～！」这会儿，大伙儿不约而同地将口中的水喷出，然后绿野便在哄堂大笑声里，小声地告诉黑友助「打野炮」的真正定义。
同一时间，当高三Ａ班正为了「打野炮」风波而延迟用餐时间，万人迷率领的高三Ｚ班，早就急着祭拜五脏庙，不知是为了介绍当地风味，抑或旅行社故意压缩经费，总之这一餐并不豪华，是关仔岭的野菜餐──
「导游，这是什么菜？」吴启磊指着第一盘菜问道。
「这……」
还不待万人迷回答，丘比特就附在他耳畔说：「告诉他，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你不屑回答。」
「这个问题……」
「田正光，你是吃了吴启磊的口水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导游他不屑回答。」
哗，那个被丘比特称为「神识者」的学姐，竟一字不漏地说出丘比特的话，可是她没读出现在装在田正光身体里的，是吴启磊灵魂这个讯息，因此叫吴启磊为「田正光」。
莫名其妙挨骂的田正光，虽然正用着吴启磊的身体，仍忍不住跳出来捍卫：「死八婆，妳在说什么？谁要吃那个笨蛋的口水？」
突然，田正光觉得自己大腿，被用力地拧了一把。低头一看，行凶的是吴启磊，他大声说：「虽然你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笨蛋，但我是不会吃你的口水的……啊，又来一盘，白痴导游，快回答。」
「第一盘是过猫菜，第二盘是龙须菜。」万人迷回答得自信满满，开玩笑，就算他再笨，不会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偷偷问老板吗？
「算你过关。」早就认出眼前是何菜色的吴启磊，总算安静下来，紧接着上菜的是香菇，还有三杯鸡……
「我说关仔岭的菜好吃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救命啊！鸡肉的肉汁镇在纤维里面，好似江河汇聚，而且里面的肉筋被内力打碎，入口极之松化，再配合用三种调味料煮成的野菜拼盘，哇！关仔岭的菜太棒了！尘世间没有形容词可以形容它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吃到一个这么好吃的菜，如果我以后吃不到怎么办？欸？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流泪呢？有一种哀伤感……」
万人迷的胸前突遭猛击，下毒手的是丘比特。「你是被食神附身啊。」
「靠，我学周星驰『食神』里的台词，也被你听出来。」
「就跟你说过，天界也是看周星驰的，不相信的话，回去翻《见习爱神》第四集，里头有提到。」
原来如此，万人迷赶紧闭嘴，既然他的笑点被丘比特识破，他还是乖乖吃饭吧。
紧接着，填饱肚子后，也不管饭后不能泡温泉的说法，有幸可以免费泡温泉的万人迷，由于不晓得丘比特飞到哪儿去，决定自己一个人到房间附设的浴池里泡私人温泉。但一走进房间，立刻想起这是他与吴启磊、田正光「即将」同居的房间，思及痛苦处，他不得不转向公众池。
走出房间，走到大澡堂时，但见有个穿浴衣的男人探头出来，那位金发碧眼的俊美男子，不就是──「丘比特？」
「干嘛，没看过帅哥泡温泉？」
对丘比特的自恋，万人迷只能回一声「呸」。
「你敢呸我？我可是是奥林匹斯山上票选的第一名性幻想对象！」
「是男神的性幻想对象？还是女神的？」
「这……」
晓得他心虚的万人迷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大澡堂中回荡着，彷佛好几个人一齐大笑的感觉。
「有什么好笑的？」
「你呀。」万人迷说：「回去找你的太阳神阿波罗。」
「不要讲那个混蛋。那个可恶的家伙，我叫他陪我去西西里岛泡温泉，给我找了一堆烂借口，我已经跟他断交了。」
搞半天，丘比特这一次特地的全程陪同，是由于跟阿波罗吵架，万人迷忍不住叹息：「我对男人没兴趣，你可别找我当备胎。」
「呿，我也是会挑的！」
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万人迷来此的目的是泡温泉，不是来找人斗嘴的。他决定置之不理，到更衣室换上泳裤、披好浴巾后，重新走出。
注入大量热水的大澡堂，其实是黑亮的石造澡池，水有点白浊，很有温泉的情调。
万人迷放好浴巾后，缓缓进入澡池里。
「扑通！」
就在这同时，丘比特也跟着入水。
「你下来干嘛？」他没好气道。
「我也是客人啊。」
说的也是。不，说的不是。「鬼才看得见你。」
「少啰唆，反正你也是泡免费的。」
这样说来也不无道理，懒得回话的万人迷，任由水流从他身上滑过，静静地闭目养神，就这么泡呀泡地，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妈的，为什么我非得要用这个讨厌的身体泡温泉？」不知何时进入温泉的吴启磊大声抱怨。
「你一定要讲得这么大声，好让大家知道我们灵魂交换的秘密？」田正光跟着抱怨。
「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你这个死导游，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发现万人迷的吴启磊，失声惊叫。
「唔？」在温泉里泡得头昏脑胀的万人迷，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完全没注意到吴启磊及田正光的加入；由于大澡堂里一片黑暗，吴启磊及田正光两人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以致于陷入尴尬局面。
「你、你刚才听见了什么？」田正光万分紧张。
「我听见了什么？」
「你敢发誓，你没听见我说，我和他灵魂交换的事？……啊。」
很好，吴启磊终于晓得，为什么田正光会被分到Ｚ班。「你这个白痴，为什么我会和你这个笨蛋灵魂交换？」他只顾着嘲笑田正光，却没想到再次的强调，只是加深万人迷的印象，难怪留级了几次，也依然在Ｚ班。
「你说的那件事，就是指你们灵魂交换的事？」万人迷早就知道啦。
「你果然听见了！」
「我要掐死你！」
就在田正光、吴启磊一前一后，准备包夹万人迷，顿觉浑身动弹不得，像是被什么力量定住似。
「你们两个笨蛋，不准动我的人！」丘比特怒吼道。
咦？是谁在说话？他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见第四个人。
「你是谁？」
「嘿嘿，你们这两个笨蛋，不配知道我的身分。」丘比特故意装神秘，又凑近万人迷耳畔低吼：「白痴，你还不跑！」
说时迟、那时快，万人迷已匆匆逃出大澡堂，可一想到今夜与吴启磊及田正光的同居，不免担心起自己的小命难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