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安我的爱
笨蛋笨蛋！陈瑄儿大笨蛋！
绿野骂完自己后，趴在床上痛哭，她怎会笨到相信黑友助说要带她到三民的承诺？想到距离他们回到台北，已经过了整整一天，结果他一直没有联络，不是摆明了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更糟的是，黑友助并没有给她联络方式，她只能傻傻地等，等到他想起来的那一刻……
「陈瑄儿！」
咦？是谁在叫她？她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揉揉惺忪的睡眼，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大概是哭累了而产生的幻觉。她拉起棉被，决定把黑友助抛到脑后，自己找个日子去三民完成爱情护照的行程，她根本不需要黑友助陪，哼！
可是……只有一个人的爱情护照，还叫「爱情护照」吗？一思及此，她的泪水又不听话地夺眶而出，早知道黑友助是这么不守信的人，她就该把爱情护照托付给另一个男生，反正只是陪着走完行程，谁都可以嘛。
不、不对。经过这四天三夜的相处，她发现自己的心，已失落在黑友助身上，当他在吉贝和她做「永结同心」的约定时，尽管晓得这是演戏，她却无法抵抗地入戏了。她是真的想和黑友助「永结同心」，可惜那是旅程中的爱情，当旅程一结束，恋情即划下句点。
是她的功力还不够。游客来来去去，当一个导游，本就不该对游客产生感情，她该学会遗忘，将每一场旅人的邂逅，当作是人生旅途中的短暂意外……
「陈瑄儿！」
呃？真的有人在叫她？她再度睁开眼睛，房里仍是空无一人。
等等，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闹、鬼、吧？她曾听人说过，有时候住旅馆时不小心，会将鬼朋友带回家，莫非她这趟旅程里的甜蜜，惹得单身鬼朋友嫉妒，决定跟回来吓吓她？
「滚开！假话连篇、其行不法的恶魔；滚开！面目可憎的撒谎者、被放逐的天使；滚开！彻头彻尾无知的恶狼；滚开！魔鬼；滚开！现有一切动物中最坏最下贱的动物；滚开！异端之神、被叛处受永恒之火的地狱之怪；滚开！充满贪淫的窃贼和野兽；滚开！野猪、被叛处永远受痛苦的邪魔；滚开！勾引妇女的淫棍；滚开！一切灾难和罪行的根源；滚开！人类的恶棍……」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她听见清脆的鼓掌声。「好厉害，妳居然连一口气也没喘，有成为脱口秀主持人的潜力哦。」
「你到底是哪来的恶鬼？快滚出我家，滚！」
「我是见习爱神。」欸，这可是万人迷用隐身术说话时，第一次被当成鬼，到底是绿野太敏感，还是他的声音太哀怨？
「见习爱神？那是什么？」
竟有明日新闻社的人，不认识鼎鼎大名的见习爱神？「我就是帮紫微、黄蓉、蓝晶解决爱情烦恼的爱情专家。」万人迷说。
「你说什么？」
很好，这代表绿野完全不关心此事，万人迷再度解释：「因为妳家社长说，要我解决……不，是要我协助万人迷解决彩虹七姊妹的爱情烦恼，所以我来找妳。」
绿野总算点头。「原来你是鬼。」
「没礼貌，我叫见习爱『神』，是神，不是鬼！」万人迷才不准她乱降他的格。
「都可以啦。请问你有何贵干？」
万人迷真想朝她头上敲一记爆栗，提醒她好好听别人说话！「我不是说了，我是来解决妳的爱情烦恼的？」
「你怎会知道我的爱情烦恼？」
「嘿嘿，我还知道妳喜欢一个叫黑友助的男生，他是明日学园高三Ａ班的班代，他……」
「停！停！」绿野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办法帮我？」现下，她只能把愿望寄托在见习爱神身上。
「先讲件事让妳安心，黑友助不是不联络妳，是妳留错手机号码。」
「骗人！」绿野杏眼圆睁，她怎可能犯下如此可笑的错误？
「不相信，黑友助的电话给妳，妳打打看。」
说时迟、那时快，她看到桌上的便条纸被撕起一张，然后原子笔像是被握在某人手中般写了几个字，再移动到她面前。「拿去。」
这是黑友助的电话？绿野战战兢兢地接过，迟疑地不敢用电话试验。
「打呀！用妳的手机打打看，看是不是黑友助的电话。」
于是，绿野拿起手机，依纸条上的号码拨号──
「嘟──嘟──」
「喂？」
熟悉的嗓音，使她忍不住喊出：「猪猪！」
「绿野？」
没错，真的是黑友助的电话，绿野只觉自己的眼泪蠢蠢欲动，彷佛要从眼眶中飙出。「你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她强忍着泪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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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打啊。可是打了好几次，对方都骂我是神经病，我就猜说这不是妳的手机号码。」黑友助顿了一下。「我还以为妳是故意不想跟我联络，才留错的手机号码！」
天啊，真的是她留错手机号码？「我给你的号码是多少？」
当黑友助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念出来时，绿野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因为确实是她留错号码，那为了黑友助失约的泪水，不就流心酸的？
「对了，我们不是要一起去三民？」
他还记得！绿野就晓得，一切都是她的误会，他们这段「爱情护照」情缘，至少还能持续到三民……
「想什么时候去？」。
黑友助温柔的嗓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越快越好。」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
现在？「现在是晚上十点！」
「晚上十点，开车到高雄，加上上山时间，不是正好看日出？」
「这样太累了！」绿野才舍不得他累坏。
「要玩，还怕什么累？告诉我妳家的地址，我过去接妳。」
绿野犹豫了会，终于小声地说出自己家的地址。
「十五分钟后见，我会按妳家门铃，那时候再出来就好。」
「好。」
切断通话，绿野觉得心头暖洋洋的，这种甜蜜的感觉，是真正的坠入爱河吧。
十五分钟后──
「叮咚！叮咚！」
门铃乍响，绿野开心地打开大门。「猪猪……啊，学长。」可惜，出现在她眼前的，并非期待的黑友助，而是万人迷。
「听说妳要去三民？」
他的消息还真灵通！不、不对，绿野突然想起「见习爱神」。「学长是听见习爱神说的？」
「嗯。妳要记得跟白雪说，是见习爱神帮妳解决爱情烦恼的。」万人迷是特地来提醒她这件事。哎，他本以为只有难坠入爱河的女人令他操心，没想到像绿野这样自己找到有情人的女人，也令他死了不晓得多少个脑细胞。
「我会的，请帮我谢谢他。」
谢谢见习爱神，就是谢谢万人迷。不过，万人迷没笨到说出这件事，他只微笑道：「送佛就要送上西天，我是奉见习爱神之令，来替你们开车的。」
「那怎么好意思……」
「万人迷！」远远地，就认出站在绿野家门前的是何许人也的黑友助，一下车就发出怒吼：「我的毕业旅行结束了，可以追绿野了，你少给我找麻烦！」
「冤枉啊大人，我是来替你们开车的。」万人迷扁嘴委屈道，叫他当不发光的电灯泡，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身为见习爱神，理应充当司机，好让人家小两口一路上在后座恩恩爱爱的。
然而，旅程中多次的刻意破坏，使万人迷的说法不受采信。「你说，你又有什么阴谋？你们那个燕总是不是派你来监视我们？」黑友助满怀戒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我好伤心、好难过哦。」万人迷假装揩泪，视线偷瞅着绿野，看她打算怎么替他出面。
果然，绿野说：「猪猪，是见习爱神给我你的电话，我们才能联络上。」
「谁是见习爱神？」
「就是学长的好朋友，听说是爱情专家。」
「爱情专家？」黑友助仍不愿相信。
「对啊，他解决了明日新闻社里紫微、黄蓉、蓝晶三位学姐的爱情烦恼，是明日新闻社里的恋爱顾问。」
有明日新闻社的背书，表示这位见习爱神不简单，黑友助就勉强相信他一下，可是对有拆散他与绿野多次纪录的万人迷，打死他、他也不要他跟去三民。「万人迷一定要去吗？」
「我说了我是负责开车。」
「你要保证，你绝对不动歪脑筋。」黑友助仍不放心。
「我只会祝你们早生贵子。」
好啦。黑友助防备的眼神总算变得友善，他将钥匙交给万人迷。「那就麻烦你开车了。」
「好。」
接过钥匙，万人迷打开车门，兴奋地坐进驾驶座。开车耶，这是他第一次开车，平时只能坐在爸爸旁边看他开，现在坐上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手忍不住发抖起来，踩着离合器的脚也兴奋地发抖。
「出发啰！」
「喂，你会不会开车？」黑友助突然觉得担心。
「安啦。」万人迷信心十足，因为他已经召唤十方护法护住这辆车，千万不能
发生任何事故。
「学长，你确定你会开车吗？」并不知道十方护法存在的绿野，突然想起万人迷只有十七岁，理应没有驾照。
「我看过我爸开，看起来并不是很难的样子……」
这就是不会开的意思？黑友助急着想打开车门，车门却被牢牢锁住。
蓦地，车宛如箭射出似的疾速向前奔驰，然后又停一下、又往前冲。
「你给我停下来！」黑友助从后座起身，企图抢下万人迷的方向盘控制权。「把你的驾照给我看！」
想也知道，今年才十七岁的万人迷，哪来的驾照呢？但是，万能的神力也不是好看用的，他手从衣袋里一掏，果真出现一张几可乱真的「驾照」。「拿去。」
黑友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挑不出任何问题，唯有承认：「没错，这是驾照。」
「那我们要上路了吗？」万人迷收起「驾照」。
「小心点！」
瞬间，万人迷发现副驾驶座上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正是燕赤霞。
「燕总……」
燕赤霞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然后指指方向盘，表示从此刻起，由他驾驶这辆车。突地，万人迷发觉方向盘已不受他控制，开始平稳地转动，他怎么踩离合器、离合器也不甩他，就这么平平稳稳地向前行。
（这是法术中的招来、迹去──也就是遥控。）
万人迷听到丘比特从遥远天边传来的提醒，大概是车子坐不下了，他才会没来凑热闹。视线瞥向后照镜，他看到察觉危机解决的小两口，已开始说着悄悄话，脸上甜蜜的笑容，使他恨不得今天就是明年的一月一日，他变成真正的「万人迷」之日。
开呀、开呀，车子平平稳稳地从台北到了高雄，再开上三民部落的山，在后座的绿野及黑友助早已相拥而眠，坐在驾驶座上的万人迷也已睡着，全车仅剩燕赤霞的离魂，正乖乖地开着车。
为什么一个堂堂的日月旅行社总经理，非要到这里来当司机呢？燕赤霞不禁叹息，若非害怕丘比特的爱情金箭，他才懒得管什么见习爱神任务，管好他的日月旅行社即可。
「啊～呼～」
欸，万人迷睡觉就算了，竟还打起呼来，更糟的是他打呼的声音还真大，眼见目的地即将到达，燕赤霞特意压过一个窟窿，让车子跳了一下。
「咚！」
这个晃动，惊醒了绿野，她模糊的视线里，彷佛看到万人迷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但车子仍在前行……
「学长！学长！」
她用力地摇晃他，总算唤醒了万人迷。「唔。」
「你睡着了，这样开车很危险。」
「反正车是燕总开的。」万人迷在迷迷糊糊中回答。
「燕总？」
这个白痴，居然在山路供出他！倏尔，燕赤霞控制煞车，让车停了下来。此刻，他的肉体已迅速移动到此处，和万人迷来了个移形大法，让自己出现在驾驶座上。「陈小姐，妳好，我是听说妳要来三民，特地请万同学让我一起踏勘，这样下次排行程时，才会更晓得该怎么走。」
「燕总真细心，难怪日月旅行社的业务蒸蒸日上。」
「呵呵。」燕赤霞哪里敢说，日月旅行社的业务蒸蒸日上，是由于白天的行程是给活人玩的，而晚上的行程，则是给「鬼」玩的……
「猪猪，起来。」绿野的注意力移到黑友助身上，用力摇晃他，终于把他叫醒。「我们到三民了。」
「嗯。」黑友助但觉精神抖擞。这时，他注意到坐在副驾驶座的燕赤霞，讶异道：「这位是？」
「他就是日月旅行社的燕总。」
不！会！吧！黑友助大感诧异。「燕总，你真的不让我跟绿野交往？」莫非燕赤霞是认为万人迷挡不住他浓烈的爱，必须自己出马才成？
绿野噗嗤一笑。「笨猪猪，燕总是顺道来踏勘行程的。」
「踏勘行程？」
「是的，因为敝社这次错过了三民，希望能藉此机会来踏勘，以作为日后规划行程的参考。」
燕赤霞一开口，立刻博得黑友助的信任。「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来，前面是彩虹瀑布，下车吧。」
彩虹瀑布！「彩虹大瀑布是楠梓仙溪上游支流之一，在水量丰沛时，可见大小两条白带如匹炼直下，气势磅礡，如龙凤戏水，蔚为奇观，因此又称为龙凤瀑布。虽然在枯水期难得一见龙凤呈祥美景，但却可见到一道道彩虹，悬挂在烟水蒙泷的山壁上，称为彩虹瀑布更为贴切，且实至名归。」绿野介绍着：「现在是晚上，应该看不见。」
「真可惜。」黑友助大感惋惜。
「还有更可惜的呢！这里最有名的是春天的赏萤之旅，两天一夜，还有『台湾萤火虫之父』──屏东科技大学教授陈仁昭率领解说团队，为妳做一系列的生态解说！」
「没关系，我春天再带妳来。」黑友助承诺道。
「可是，我们的情侣关系，不是只限于爱情护照的旅程上？」绿野口是心非，明明好希望跟黑友助能一直谈恋爱下去，可矜持却要她如是说。
「随便妳。」黑友助不太高兴。
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嘴巴就说出违背心意的话嘛。──绿野好想澄清，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唯有静静地走在他身边。
「换我来介绍。」燕赤霞说：「楠梓仙溪是世代居住当地原住民邹族和布农族的生态保育河川，也是台湾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中唯一以鱼类为主的保护区，鱼类资源丰富，淡水鱼类种类有十种，其中以濒临绝种的台湾特有种高身铲颌鱼最为珍贵，埔里中华爬岩鳅属于珍贵稀有的保育类鱼种，全区还有包含许多保育类鸟种在内的八十种鸟类，可惜我们来得稍晚些，来不及看三民乡每年十月都举办『鲴鱼祭』，这个活动极具传统文化特色，是享受知性与感性心灵之美的好去处。」
瞧，燕赤霞这个日月旅行社的总经理，一样是会导览的，也许日月旅行社里除了临时上场的万人迷外，其他人都有两把刷子。
不、不对，万人迷决定扭转颓势，他在心里呼唤：（丘比特！）
（干嘛？）
（给我三民的资料！）
（真拿你没办法！）
万人迷赫觉自己的脑袋，彷佛连上了维基百科，找到三民的相关资料。「三民乡在日治时期称为『玛雅峻』，战后初期划为高雄县玛雅乡。一九五七年因乡内的三个村落分别被命名为『民族』、『民权』、『民生』，因此更改乡名为『三民乡』。」
「说的不错，可是游客不会对这有兴趣，你该说些观光相关的，例如：三民乡一年四季都有其不同的迷人风貌；夏季时，可作森林浴、戏水、赏蝶；到了九月，楠梓仙溪开放垂钓，也可来此欣赏满山梅花、绽放的圣诞红，还可参加原住民的庆典活动，是个旅游的好时机。本乡处处可见鬼斧神工之自然景观、岬谷、峭壁、奇岩、湍流及平台等特殊景观。」
「好啦，我知道了。」反正他只是客串的导游，没必要晓得这些事。「后面那两个龟毛的，你们到底要不要看日出？看你们两个的鸟样，真想把你们载回台北。」万人迷瞧见东方天空已现出鱼肚白，终于又把注意力放回绿野及黑友助身上。
「我们……」
「有没听过那首儿歌？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给我牵手啊。」
在万人迷的命令下，他俩腼腆地牵起了手。
「接下来一定要说实话，否则我会代替见习爱神来惩罚你。」万人迷恐吓道：「说，你们到底爱不爱对方？」
「爱。」黑友助毫不犹豫。
「爱……可是只限现在。」绿野仍在嘴硬。
「真的吗？那躲在房间里哭着叫猪猪的人是谁呢？嗯？」
见习爱神告诉他了。绿野羞红了脸。「爱。」
「好，那你们就看日出去。」
当他们将视线转向东南方时，但见一轮旭日从云雾间升起，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他们的爱情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