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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平西营陈泰遇贵人,陇西城公孙龙扬威。

    眼前流淌的泾河水泛着粼粼波光,其中散布着各样奇形怪状的乱石。河右岸军帐连绵成一片,左岸散布着粮草辎重,营外马儿并列着一直排到了林边才慢慢看不见。

    只见那陈泰声音沙哑着对着营门嘶喊道“天水城太守徐成急报,求见平西将军!”说罢翻身下马,那马儿竟口吐白沫,翻在草地上痉挛。这一夜之间,奔逃了百里路,其中道路布满荆棘乱石实在难行,即便是这太守的战马,也不免得因脱力而晕了过去。

    拿长枪的守卫上下打量了一圈陈泰,又看看那倒地不起的战马,确信是定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于是也不禀报,侧过身来让开营口的路,示意陈泰进去。

    陈泰瞥了一眼还在抽搐个不停的白马,似乎在想自己要骑什么回去。但这时也顾了上那么多了,端正了一下盔甲,径直向中军大帐走去。

    “天水斥候求见平西将军!”陈泰在大帐门口喊道。

    看这平西将军的中军营帐,顶部四角皆是雕花木搭成,配有铁泥建成。高三米有余而仰望不见顶,气势非凡。帐内不时传来欢笑与高声谈论声,与这中军大帐显得有些不搭。

    半晌,帐内的声音慢慢平静了下来。“进来吧。”懒散的声音说道。

    陈泰沉了沉气,掀开营帐门帘阔步走进。眼前有六人坐在席位上,中间一人面带稚气,身穿金丝锦袍,头戴碧玉冠,手拿着酒壶还在自斟自酌,陈泰来不及细看,对着那人拜倒在地。

    “天水城正在浴血奋战,城内兵粮已断,叛军日日夜夜攻城,徐太守差小的求援,望平西将军发兵救援!”陈泰一字一字,顿挫的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那年轻的将军喝了一杯杏花酒,酩酊地摆手说道。

    “将军!援军一日不到,天水城全军覆没!”陈泰没想到这平西将军的反应竟如此,心急如焚。

    平西将军司徒纯定睛用醉眼看了看陈泰,回头又拿着酒杯向众人举杯高饮。边上几员不知是什么官职的将领脸上也写满了扫兴。

    陈泰见众人如此反应,不禁急火攻心,腿打了个趔趄,竟摔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小的愚以为可以佯攻陇西,断叛军后路烧毁粮草,以解天水之围,而后天水城可弃城逃亡安定。”

    在座各将领无不面露惊讶之色,平西将军缓缓的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敌视的眼神盯着陈泰,轻蔑的说道“大将军派我等征战凉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凉州地狭民寡,已无法再战,本帅如何赌上我这三万精兵去救?”

    “放肆,司徒帐内,岂容你一个小小的斥候胡言乱语,大放厥词?拖出去杖刑四十!”右边座上一个谋士打扮,脸上写满了尖酸刻薄的人大声训斥道。

    未等陈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进来的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了出去,一直拖行了百米,将他反捆在木凳上。

    “天水城还有十万百姓啊!不得不救啊!”陈泰绝望的喊道。

    虽然不知道为何被拖出来杖刑,可是从帐内众人战时饮酒,又充满轻蔑。陈泰明白大概听闻这司徒家将领各自为战且拥兵自重,只想着自身利益,是真的了。

    “杖责四十!”旁边两个卫兵抄起发霉了的木板,一下一下砸向陈泰。

    连夜赶了一百多里路,又累又困,精力透支的陈泰又遭如此绝望打击,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喉咙一阵血腥味的发甜。

    “要死在这了吗。”陈泰心里想道。“还没和虎子道别,这次乱跑出来看来惹祸了啊。席玉还在等我回去呢,我答应她会回去的。徐太守的马我还没还给他呢。天水城……”

    就这样想着,陈泰感觉身体似乎变轻了,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眼前的东西也变的越来越模糊,好像意识正在离他远去。

    “住手!”一声暴怒的呵斥如同惊雷一般吓掉了行刑兵的木板,也一并将陈泰的意识拉了回来。

    陈泰努力的抬起头,看见一人全身银白纹银铠甲,头戴高角缨盔。剑眉星目,约莫二十出头,英气逼人,旁边高大的雪白战马也一并昂着头,用鼻孔看着自己。

    “把他扶起来,搀到我营帐里。”白马将军吩咐了左右,自己先扯着缰绳离去。

    “遵命,公孙将军。”这侍从也穿着白银盔甲,两人连忙将陈泰架起。

    陈泰还未及多想,眼前一阵黑袭来晕了过去。

    “吃点东西吧。”刚睁开眼的陈泰看着桌上满是酒肉,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他也确实饿了。

    那声音的主人摘下头盔,坐在对面看着陈泰,分明是刚才的白马将军。

    “谢将军救命之恩,小的陈泰粉身碎骨难以报答!”陈泰拜伏在地说道。

    “方才回营听闻你的事,原本只想这司徒纯是蠢货,没想到还蠢的可怕。”白马将军叹了一口气,“这个平西将军,真的好大的官威。”

    陈泰摸不清这人的身份,只听他直呼平西将军大名,心中暗想一定不是简单人物,于是拿起面前的牛角杯一饮而尽,说“敢问将军大名?”

    “公孙龙。”白马将军抚摸着自己头盔上的孔雀羽毛,淡淡地说。

    这公孙龙乃冀州刺史公孙康第三子。其父公孙康坐拥冀,幽,并,三州,拥兵四十万,威震天下,是策国第一诸侯,连策天子都对其礼数备加,以叔父相称。长期盘踞在策国东北部,治理治下极为有道,百姓无不对其称赞有加。

    “你知道我?”公孙龙看着有些发呆的陈泰问。

    “公孙家大名如雷贯耳,小的怎会不知。”陈泰说道,“只不过不解为何公孙将军会出现在凉州这苦寒之地。”

    “说来话长,暂且莫提。”公孙龙摆了摆手,“我刚才听到说的有些见地,你在天水城任什么官职?”

    “实在惭愧,小的刚从步弓手晋为斥候,来平西将军营求援。”陈泰低着头回答。

    “斥候?”公孙龙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转为怒色,“大策有如此多良士不能善用,真是酒囊饭袋当道!”说罢右手狠狠砸了一下桌案,牛角杯弹了起来。

    陈泰默不作声,他心想惹不起这个家大业大的公孙将军自己也不好答话。但这司徒家军队确实无能,这样听听也是解气。

    公孙龙上下打量陈泰,站起身来说道“且与我回邺城去,给你个校尉当当。战死在这凉州,有些可惜。”

    陈泰苦笑道“公孙将军抬爱,小的并无甚才能。只是天水城百姓军民还在苦苦待援,小的怎敢忍辱偷生。”

    公孙龙默默点头“好,果然心怀大义。那我问你,天水城中是否还有如你一般的忠义之士?”

    “公孙将军说笑,小的只是奉命而为。”陈泰缓了缓说“不过我兄王虎有天生神力,武艺超群。徐成太守老当益壮,带领百姓将士抵抗叛军两月,深得民心。凉州虽地狭民寡,忠义之士不胜枚举。”

    公孙龙眼珠闪过一丝亮光,转身开始向着地图走去,细细端详。

    陈泰看着公孙龙如此反应心中大概明了,公孙家派遣少将军来西凉名为助阵平叛,实则大概为监视司徒家军队。顺便笼络人才,怕是在壮大自己家族声威。想到这陈泰心生一丝疑惑,摸了摸刚差点被打开了花的屁股。

    “你那招围魏救赵,当真有用?”公孙龙转过头来。

    “只有此计,勉强一战。”陈泰正色说道。

    公孙龙缓缓从桌底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取出一块印绶。那印绶为白玉雕刻,其上面黄金打造一匹骏马,精致但又不失威严。

    “周旨听令。”公孙龙按印说道“你领两千人向天水进军,半日后出发,若见叛军撤围,径直叫开天水城门掩护百姓撤退至安定。切记不可恋战。”

    “遵命!”旁边方脸副将声音坚定的说。

    “我引一千人即刻出发,奔袭陇西,吸引敌军回援。”公孙龙淡淡地说道。

    陈泰吃了一惊,想这公孙军共只有三千骑,还要如此分兵。正欲开口说话,公孙龙已快出帐门,转身说道“白马骑皆能以一当十,可不是那司徒纯训练的酒囊饭袋。”

    “小的愿跟随将军奇袭陇西!”陈泰默然抱拳道。

    “也好。让你看看公孙家的雄威。”公孙龙说罢出营点兵去了。

    陈泰越来越被这少将军的豪气所震撼,担心中还是不确定这样分兵是否真的能奏效,顺手拿起桌上的金乌酒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权当壮了胆。

    太阳刚过了一竿,公孙营里已经集结完毕。清一色如同白玉一般的战甲反着润眼的光,士兵个个雄壮威武,昂首挺胸,即使迎着太阳也没有一个人眨巴一下眼睛,背后的一杆杆长枪擦的铮亮,与身上的战甲格外陪衬。

    莫说是凉州,恐怕天下有如此军势的部队也难得再见,都说冀州骑兵是虎狼之师,果然名不虚传,陈泰心里想道。

    “你的马缓过来了,骑上吧。”副将周旨将马鞭递了过来。

    “谢周将军。”陈泰翻身上马,却因屁股的疼痛差点掉了下来,随即跟在公孙龙身后列阵。

    “白马骑听令,每匹马都衔上木条,以最快的速度奇袭陇西!”公孙龙大声喊道。

    “为了防止战马奔袭中发出声音被察觉,真是妙计,将军果然精通兵法。”陈泰对公孙龙说道。

    公孙龙会心一笑,扬起手中长枪指天喊道“出发!”

    三通战鼓响毕,陈泰跟着如同潮水一般的马群冲向营外,一路上其他营的士兵纷纷避让,还投来不只是敬畏还是羡慕的目光。

    去往陇西,只需沿着渭水而下,一路上还是和来时相似的风光。

    不变的还是来时青黄相接的草地,布满乱石的河流,看不到出口的树林。但是这次心态大有不同,陈泰脑中闪过几个月以前安居乐业的天水,城口的刘二推着吱吱响的包子车,书舍内孩童郎声而读,记得那时一片祥和安静。

    陇西城下一片死寂,夕阳打在高高的城楼上,显得格外刺眼。一望着高大但饱受战争摧残的城门,人和马的喘息声在树林里连成一片。

    “敌军闭城不出,我白马骑不善于攻坚战,且只有一千人,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公孙龙侧过身来,试探性的问陈泰。

    “确实如此,”陈泰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水,擦了下额头上连成珠的汗,说道“陇西为叛军据点之一,其人数不会少,不能强攻,但小的有一计。”

    “哦?”公孙龙挑了一下眉毛,凑在陈泰身边听着。

    一番交头接耳后,公孙龙哈哈大笑,随即吩咐左右如此这般。

    原来陈泰出计将每人的战马捆在树上,又点着火把靠着马儿。这样因为马儿怕火所以会一直奋力刨土,但因其隐蔽在树林之中,城上守军见不到实情,看到漫天尘土飞扬伴有马蹄声大作,自然会以为有大军来袭,出城迎战。

    不出所料,片刻后陇西城中响起了号角声,一队队人马集结在城门前,士兵匆匆忙忙摆好阵势。公孙龙示意军士揭开绳索,一齐冲阵,一时间两军的叫喊声连成一片。

    来到两军对阵前,陈泰细细打量着敌军,约莫有一万余人,加上城上的守军,恐怕要有近两万人,虽做好了敌我人数悬殊的心理准备,可是眼前这阵势,还是让未经沙场的陈泰捏了一把汗。

    “什么人!”敌军阵前一人身高八尺,面若恶鬼般狰狞,手持花尖大砍刀,裸身赤膊,粗大的手臂上纹满了不知什么图案,用着生涩的汉话问喝道。

    “将军千万小心,是羌族武将。这羌族民风凶悍,茹毛饮血且生性残忍。”陈泰小声在公孙龙身边说道。

    “大策冀州刺史公孙康之子公孙龙!”说罢公孙龙拍马挺枪出战。

    那羌族将军看见公孙龙单骑冲来,也恼怒着叫着听不懂的羌语咿咿呀呀冲出。

    两人马后激扬起一道长长的土灰,随后只听一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不知道是谁的血洒了一地,半截刀尖斜着断在了土里,战马载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狂奔而去。

    “全军冲锋!”公孙龙高举枪尖,挑起那将的头颅喊道,只见那头颅上隐约还挂着一丝惊惧。

    陈泰在马上看的目瞪口呆,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旁边一员胡子拉碴的偏将看着他如此惊讶,用略带得意的声音说道“在我们冀州,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这千军万马中跟着少将军,总能保个平安咧。”说罢便和众骑兵一齐冲了出去。

    一时间陇西城下被斩杀了大将的叛军如同受了惊的兔子,四散奔逃,城门一时被人潮塞满,乱流中死伤无数,白马骑兵见人便刺,等陈泰骑着马赶上,叛军已经是一片哭爹喊娘。

    “白马骑竟然如此精悍。”陈泰心里想道。“必须再快一点,天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城内忽然冲出几支头戴羽毛的骑兵向着天水方向奔逃去,陈泰连忙扬起手大喊“不可追杀传令兵,放他们去!”

    望着远去的几匹马成了黑点,陈泰露出了几个月以来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