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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情切切席玉马上说,怒忿忿徐成进京诉。

    话说这陇西城下尘土漫天飞扬,其中夹杂着一种战场特有的血腥,遍地传来陈泰听不太懂但是莫名觉得凄惨的的羌语。两个时辰内,城外的敌军如同成熟的麦穗一般被白马军收割了个干净,与其说是战争,眼前这场景却更像是一场屠杀。

    公孙龙把沾满血的枪尖在一名倒地的羌兵身上擦了擦,对陈泰说道“天水城的叛军应该快要来了,我准备迎渭河而上,带他们兜个圈子给天水城争取撤退的时间,然后直奔安定。”说罢四处看看了折了一二成的白马骑,取下缨盔正了正重新系上。

    “叛军声势浩大多且我军数倍,但也只有此计可施。”陈泰下马伏在地上说道,“小的替天水城十万百姓拜谢将军再生之恩。”

    “你速速沿小路回天水帮助撤退,我们在安定城下见。”公孙龙用枪背挑挑陈泰,示意他起身说话。

    “小的怎能在此时弃将军而去!”陈泰连忙答道。

    “接下来我看是一场恶战,而且要奔袭百里,白马军训练有素,你且放心回去。”公孙龙还是一如既往平静的说道。

    陈泰心里暗想,自己确实武艺不精,连马骑久了这腿也撕扯着痛。留下确实无济于事,况且白马骑骁勇善战,公孙龙又武艺超群,应该是不会出什么差子。于是三拜在地,表达对公孙龙的感激之情。

    “将军大恩无以为报,望将军保重。”陈泰一字一字的说道。

    公孙龙见状连忙下马扶起陈泰,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缓缓的说道“陈泰,以后和我不需如此的礼性,我公孙龙言出必行,况且这些杂兵对我来说不值一提,你且放心去吧。”

    “遵命。公孙将军。”陈泰哽咽着说道。

    陈泰翻身上马,拉着缰绳,给了公孙龙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朝着城外树林边冒着几缕炊烟的村庄狂奔而去。

    从陇西旁边的小路到天水,路程不到百里,其中多为村庄乡舍,但许多已经荒无人烟,叛乱发生至今半年有余,百姓流离失所,即使在这穷乡僻壤也难见一两户人家了。

    路过几个村子,陈泰看背着家当逃命的民众已经越来越多,心中大概知道天水城之围已经解了。城中难民或跟着徐太守逃往安定城,向关中迁徙,或者逃往更西边,向着武威城方向。

    难民大多穿着褴褛,有些连鞋子都少了一只,但身上背着包裹却叠的挺高。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不安。这时有几个咋咋呼呼,手持砍刀,头上大都戴着黑色的头巾,似乎来者不善的横在了路中间。

    “一人五两,拿钱过路!”为首的独眼汉子清了清嗓子喊道。

    看来是遇到山贼了,陈泰心里想着。这也不足为奇,凉州原本治安混乱,又羌族经常作乱,本来贼匪就多,加之朝廷置之不理,山贼暴民日渐猖獗。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乘火打劫难民,想到这陈泰攥紧了拳头。

    听到这消息的难民反应倒是平静,似乎一路上已经被洗劫过了,于是有掏袖子的,有摸布包的,有脱鞋子的,都在努力搜寻哪里还存着一点银子。

    陈泰心有感慨,但是着急回天水帮助撤退,也没有多想,准备拔马而去。就在这时隐约听见人群中有吵闹声。循着声音的源头,陈泰定睛一看,两个山贼正围着什么人叽叽咕咕。

    想必是这人身上带着什么宝贝,陈泰心想。不由得引着马儿向前走了几步,想一看个究竟。

    “这妞是我先发现的,应该归我!”黑脸的山贼推了一把红脸山贼的肩膀。

    “上个就被你占了,这个理应归我!”红脸山贼也扯住黑脸山贼的手臂。

    两人对面站着面无表情的席玉,似乎两个山贼在争吵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眼眶里的泪水在打着转。

    陈泰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惊又喜,昨日一幕幕为他包扎,伤感离别的事涌上心头,没想到在这里能重见席玉,来不及细想为何她会出现在这前往武威方向的难民队伍中,陈泰摸了摸背后的黑铁弓,慢慢取下,抽出一支轻轻的搭在弦上。

    席玉还是一如既往清澈可人,但眸子里失去了生机,头发也披散了下来,搭在半露圆圆的香肩上。嘴巴向上努力抿着,似乎在尽力控制自己快因绝望而失控的情绪。

    突然一枝寸箭带着撕开空气的呼啸声射在了黑脸山贼的喉咙上,黑脸上贼刚因惊讶睁大了眼前,随后倒了过去。旁边的红脸山贼倒吸一口,正欲大喊,也被一枝寸箭封了喉,捂着喉咙满嘴是血的倒下。

    还未等众人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匹白马冲过人群横在席玉身前,陈泰用力一提将席玉置于身前坐好,随即扬鞭冲撞人群而去。

    背后传来叫喊和惊呼声,经过连续的战火这些难民已成惊弓之鸟,制造的混乱应该让山贼难以追上来了,陈泰心中想到。但又加了三鞭,只想跑的更快些。

    眼前,席玉柔若无骨的坐在陈泰怀中,两人骑着战马一路狂奔。虽经战火席玉已经身上满是灰烟,但还是散发出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如同二月的墨兰,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安。

    “席玉小姐,你为何逃亡西边方向,徐太守不是带领民众往安定避难吗。”陈泰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顺带挟着娇小的席玉生怕她跌下马去。

    席玉没有答话,似乎还惊魂未定,用手整理一下凌乱的长发,无意识的向后往陈泰的身体边缩了缩肩膀说道“席玉听闻天水百姓撤入安定城后,两城民众将尽数迁往关内,玉儿不想回长安,只有向西而行。”

    陈泰心中有所不解,乱世之中有谁不想归家的呢。况且长安城在策国是数一数二的大城,繁华富丽。但是也不好多问,毕竟刚刚死里逃生。

    “无妨。且随我去往冀州生活好了。”陈泰趁席玉分神之际壮着胆子说道,说罢看了一眼怀中的席玉。

    “嗯?”席玉竟然侧过头来,用重新焕发光泽的大眼睛盯着陈泰,眉毛向下撇着,似乎感到很惊讶。

    陈泰看着席玉如此可爱心里不免和被加了鞭的马儿一样狂奔起来,一时间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血管里血液在涌。

    “说来话长。”陈泰连忙岔开话题,生怕盯着久了自己会晕过去似的。于是开始从求援到遇到公孙龙,后来奇袭陇西一路讲起,想用一路的故事来分散席玉对自己刚才那句话的注意力。

    席玉听着陈泰激情生动的描写嘴角慢慢上扬,最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只是很小的一声,背后的陈泰也似乎没有察觉,还是滔滔不绝的讲白马军如何骁勇善战。

    良久,席玉忽然如有若无的说了一句“邺城大么?”也好像是自言自语。

    陈泰一时语塞,不管自己怎么岔开话题,这小姑娘总能抓住最语言柔软的地方攻击。以前也是,面对一次次自己捉急的演技,她也舍不得拆穿,反而给自己找了各种台阶下,陈泰心想。

    “应该很大吧。”陈泰嘟囔着。

    毕竟陈泰也没出过西凉,又怎么知道冀州的繁华。想到就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凉州,陈泰心里莫名一阵酸意。但看看战火连天的土地,又看看眼前的席玉,他相信决定是对的。也相信公孙龙,他治下的冀州不会太差,也许有用武之地呢。

    “谢谢你。”席玉身体又往后靠了一靠,眯着眼睛说道,“我打个盹,一整天没有休息了。”说罢靠在陈泰身上,眯着眼睛斜过头躺着。

    陈泰放慢了马鞭,生怕颠醒了她。看着怀里好像兔子归窝一般安心熟睡的席玉,月光映在席玉精致的侧脸上,顿时陈泰觉得这凄凉的晚风也变的温馨了。

    路程不远,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可以看到天水的城门,这时民众已经大多逃走,只剩下一些伤兵在寻找残队,地上的马蹄印和脚印都证明着短短半天天水城经历了成千上万的人流。

    “徐太守现在身在何处?”陈泰拦住一队枪兵对着为首的那人问道。

    “太守大人为掩护民众撤退身中三箭一枪,战断一条臂膀,现在仍然在东门与叛军余孽血战!”为首的士兵答道。

    陈泰没想到战事还是恶化成如此境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向东门直奔而去。

    还没等到东门,陈泰在远处就隐约看见有许多白马骑兵,心里暗想徐太守大概已经得救,白马骑的救援来的很及时,于是稍微感觉轻松了一些,怀里的席玉也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

    东门外,白马骑列队指挥着剩余的民众撤退,看看四处倒地的战旗和尸体,叛军已经被白马骑尽数剿灭。徐成太守挂着一条断臂,身上裹满了带血的纱布,气愤的坐在白马副将周旨旁。

    “这个司徒纯,他拥兵自重见死不救,老夫现在就要进京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徐成咬着牙对着周旨说道。

    “徐太守,小的回来了!”陈泰缓缓地翻下马,把席玉接了下来,单膝跪地的说道。

    徐太守看见归来的陈泰眼中充满了佩服与欣赏,也拜伏在地的说“是我要替天水十万民众将士拜谢你,受老夫一拜。”

    陈泰连忙搀起徐太守,将缰绳归还。

    “好啊,竟然连战马都毫发无伤。陈泰你此次可立了大功!”徐太守语气带着激动,颤抖地说道。

    “哪有哪有,全仰仗公孙将军,不然小的已经化为冤魂了。”陈泰默然答道。

    三人聊了片刻,交代了事情来龙去脉,周旨偏立刻率军迎着渭河去接应公孙龙了。剩下陈泰与徐成两人护送着民众撤退。

    “老夫回安定稍作休息,即刻挂着这断臂进京面见圣上。让他知道这平西将军的作为!”徐成闷哼一声。

    “大人保重。小的要随公孙龙将军前往冀州,救命恩人之令,小人不敢推脱。”陈泰说道。

    “也好。现在乱世就少你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才。”徐成缓缓说道,“待老夫进京为你请赏,此次可挽救了天水十万百姓。”

    陈泰默不作声,一会才说道“可惜了凉州,恐怕就全部落在叛军手里了。”

    徐成叹了口气,看着前方的安定城,说道“安定也不是就留之地,为今之计只有撤回关内。不过潼关乃天下第一雄关,叛军怕是生了翅膀也过不来了。也只能日后再图收复凉州了。”

    “大人明鉴。”陈泰平静的说道。

    旁边马上的席玉一边抓着缰绳,一边打着瞌睡,生怕会掉下去,看起来十分可爱。浩浩荡荡的民众因为看见不远处的安定城而慢慢充满了欢声笑语。

    远处有一壮汉骑在马上显得格外突兀,举着火把向陈泰径直冲来,仔细一看,正是满头大汗的王虎。

    “俺的亲弟弟,你可让俺好找!”王虎擦了擦光头上的汗,凑在陈泰身边说道。

    陈泰见王虎也平安无事,心中顿时欢喜。伸出手摸了摸王虎的光头,两人并排骑着马向前。

    “让你担心了,虎哥。事出突然,来不及给你细说。”陈泰说道。“大娘情况如何?”

    “俺娘早都被俺接到安定去咧。”王虎笑着答道,似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马背。

    “如此甚好。”陈泰答道。心想王虎真是孝子,如果其母能安享晚年,也是好事一桩。

    一队一队的人马开始缓缓涌入安定城,这次伟大的撤退行动让安定太守也佩服不已,让出了所有的军营供民众居住。城内一片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感叹夹杂了笑声。

    “你不睡吗?”席玉抱着枕头,耷拉着刚洗完的头发,盯着陈泰问道。

    “这天亮了公孙将军还未归营,我实在放心不下。”陈泰在房中不停踱步。“你先休息,我去城门口候着好了。”说罢便推门而去。

    席玉看着陈泰的背影愣了一会,抖一抖还没干的头发,又点上了几根蜡烛,让房间变的通亮。拿起陈泰早已残破不堪的战甲,一针一线的缝着,因为困倦眼睛一眨一眨的几乎流出泪来。

    这一针仿佛可以看见刚见到他时候那个呆样,席玉心想。这一针呢,好像又可以看见他回来和我道别时候的鼻子酸酸的样子,这一针呢,好像看见了他救我上马还是有点帅气的,就这样想着想着,残破的铠甲一片片被重新归好,席玉也昏睡在了桌子上,手上还有两个被针不小心戳到的小孔。

    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亮了,站在城外的陈泰心中百味陈杂。想到公孙龙豪气盖世,又想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害的白马骑身入险境,实在不好受。

    不久,一轮红日迎着地平线升起,在地平线上出现了清一色的白马骑兵。为首一人马快,片刻便已到城下。

    陈泰远远看见公孙龙归来,连忙拜伏在地候着。

    “陈兄,不是说过不要行如此大礼吗。”公孙龙调侃嬉笑着说道。

    “公孙将军无恙,小的终于放心了。”陈泰爬起来看着公孙龙说道。

    “我这样子看着像有恙吗?”公孙龙转了个身,全身铠甲被血液浸泡凝固。

    副将周旨也应声答道“我白马骑伤亡五百人左右,歼敌少说有六千,敌将的首级光是我都斩了四颗,更别说少将军了。”

    陈泰看着一脸得胜者姿态的公孙龙,确定其真的没事。心中越来越感慨白马骑强悍的平原作战能力。

    “将军神威,白马骑名不虚传。”陈泰说道。

    公孙龙大笑,随即吩咐周旨带兵进城休息。与陈泰两人向军营走去,准备休息。

    “这个司徒纯,如果他训练的骑兵和我白马骑一样,我看别说是凉州丢不了,恐怕这天下都打得下来。”公孙龙对陈泰炫耀道。

    “将军所言甚是。”陈泰心中早已对公孙龙口无遮拦习惯,应声答道。

    公孙龙感觉似乎有点失言,尴尬的笑了笑。

    “休息吧,晌午左右我们在太守府见,再细说后面的事情。”公孙龙对陈泰说道。

    “遵命。公孙将军好好休息,保重身体。”陈泰答道。

    “确实有点累了。”公孙龙说罢向大帐走去,边走边脱着沾血的盔甲。

    陈泰确定公孙龙进帐了才转身离去,回到席玉房内看着缝好的铠甲和熟睡的席玉,陈泰心中感到无限暖意。

    于是将席玉轻轻抱起,放在床上,为其盖好被子。看着席玉熟睡的样子与闻着刚洗完澡少女的体香,陈泰不免又觉得血脉贲张。只好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合上门去旁边房休息了。

    随着房门吱的一声合上,席玉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看,小巧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笑意,又翻了个身昏昏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