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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斥屈牧陈泰自刎,论乱世英才并起。

    眼前屈牧身后的军士们纷纷挺立长枪,穿着清一色的黄白花纹相间战甲,头戴高角盔,战马匹匹健壮彪悍,都面无表情的看着陈泰。

    这等浓烈的杀气是陈泰见所未见过的,光是站在屈牧面前,就已经感觉到空气都有些稀薄了。

    屈牧两鬓白发稍稍翘起,皱纹满布的脸上威严凛凛,望着陈泰的眼神满是倨傲轻蔑。

    “末将自知罪无可恕,还望大将军善待我部将士,罪都在陈某一人。”陈泰苦笑事已至此。若是现在逃跑,也不出百步也会被追上斩杀,能以自己一命换三军将士生路也是值得。

    于是陈泰轻叹一声缓缓拔出佩剑引颈准备自戕。此时大脑渐渐的一片空白,往日的种种不停在心里闪过,仍然还有许多未尽之事,只是现在不允许他想那么多了。

    横剑自刎,锋利的剑刃带着凉意从陈泰脖子上开始划开一道小口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只是感觉到一股暖流伴着刺痛慢慢开始涌出。

    “陈泰!”屈心见陈泰真的在拔剑自戕,马上一个箭步扑向他的战马,将已经在脖子上割开了小口的陈泰撞倒,佩剑伴随着土灰也掉落在地上。

    “父帅,你若是定要杀他,请连女儿一起处罚吧。”屈心看了一眼摔落在地的陈泰,伏地抱拳焦急的说道。

    屈心暗想屈牧只是说了一句让他自戕谢罪,这陈泰就真的拔剑自刎,若是晚了一点阻止,恐怕此时已经命赴黄泉了。以前只想这人性格柔缓又武艺不强,大概是个草包,未想到还有如此的魄力。

    “有点为将者的血性,你且过来说话吧。”屈牧先上前一步拉起屈心,倨傲的语气中多了一分肯定的说道。

    陈泰捂着被划开了口的脖子,虽说没有伤到大动脉,可是这血却流满了整个上身,看起来十分狼狈。

    “罪将拜谢大将军不杀之恩。”陈泰上前伏地说道。心想这屈牧老谋深算,必定是想看看屈心所言救命之恩是否是真的才如此测试自己。若是屈心刚才犹豫迟疑,慢了那么一步,那不但计划被看穿,自己也将赴死。

    屈牧盯着陈泰看了看,锐利的眼睛里有着与同龄老将不同的威严感,给人一种由心而生的压迫感。

    “你是为何作乱谋逆,行为祸百姓天下的恶事?”屈牧扶剑开口,缓缓问道。

    “禀大将军,依末将愚见,真正谋逆而为祸百姓的正是大将军你与众臣。”陈泰仍然伏地,抬起头语气平淡的说道,眼神满是坚定。

    屈牧听闻此话面部有些因为愤怒的抽搐,手握着的剑鞘隐隐作响。又看见与他对视的陈泰眼神坚定,语气沉稳,如同一书生在回答先生问题般自信。

    “你可知莫说当今天子,连先帝对老夫说话都恭恭敬敬?”屈牧脸色阴沉,语气充满杀意的说道。

    “大将军两朝重臣,军功卓著,末将儿时便有听闻。”陈泰毫无惧色的回答道。

    一旁的屈心从小到大都未见到有人敢当面指责辱骂屈牧,震惊之余又为陈泰鲁莽的言辞着急的直跺脚,但又不敢在屈牧生气时上前劝解。

    “那以你所见,老夫是如何谋逆又为祸百姓。”屈牧戎马一生什么样的将领文人都见过,但是开始对眼前这个陈泰实在看不透,于是加重语气说道,“你若说不出个缘由,老夫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末将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末将可惜这大将军亲手打下的大好河山,将要由大将军亲手葬送。”陈泰正色说道,顺手用力堵住脖子上的伤口。

    屈牧没有说话,默默注视着伏在地上的陈泰,等着他继续说话。

    “如今乱世,朝廷疲敝,大将军穷兵黩武,两京税负严苛,百姓民不聊生,天子困坐朝堂。”陈泰一字一字的说道,“众臣不思共效天子,反而明争暗斗,如今大将军你又引兵入京谋逆作乱。”

    “老夫麾下三十万精兵,除贼平叛匡扶朝廷,何来谋逆一说!”屈牧大声呵斥道,虎目怒视陈泰。

    ”大将军在党政之争时不思进京勤王,反而卷入其中,如今同室操戈,死伤皆为我大策将士平民,大将军可知那关外有无数羌兵正在觊觎我中原?”陈泰也睁大眼睛,坚定着看的屈牧。

    “那司徒家亲贵专权,拥兵自重,实在咎由自取。老夫不去助众老臣平叛,难道去助司徒易篡权吗!”屈牧已觉陈泰的话有些道理,不全是胡言乱语,只是自己引兵进京也确实卷入党争风雨中,确实有些无奈。

    “非也!末将以为大将军可将众臣并司徒家亲贵一齐征讨,自立为王供奉天子,然后挥兵各地,剿灭乱贼,才是真正的匡扶朝廷!”陈泰忽然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一旁的亲卫兵见陈泰无令起身,正欲上前阻挡擒拿,却被屈牧挥手示意止步。

    陈泰见屈牧沉默不作答话,心想刚才所说应该也是他心里所想,只是这老将军心里满是天子朝廷,对这些权力纷争看不在眼里,但应该也明白自己说的是对的。

    “如今正是需要有强臣扶持天子,号令天下的时候,大将军为何犹豫不决,尽愚忠困朝廷于洛阳城?”陈泰见屈牧不答话只是思索,加强语气迫问道。

    屈牧沉吟半晌,转过身望了望屈家精骑,又看看一旁被陈泰所言震惊到不敢插话的屈心,竟然摇摇头发出几声叹息与无奈的笑声。

    只见他上前几步,伸出强筋布满的手检查了检查陈泰脖子上的伤口。然后吩咐左右为其包扎,陈泰一时感觉受宠若惊,呆在原地。

    “真没想到,这两京之地还能遇到第二个有此见识的人。”屈牧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对着陈泰说道。

    “那一人是谁?”陈泰听闻也觉得有些疑惑的问道。

    “前将军刘雄。”屈牧淡淡的说道,“老夫进京方几日时,此人夜闯老夫府邸,和你有一样的胆魄见识。”

    陈泰默然,前些日子在关前就是中了刘雄的离间计,还差点丧命。好不容易将计就计引他入伏,却又在追击的路上也中了埋伏被乱箭射中。

    此次奇袭洛阳,若不是这刘雄奇谋,恐怕现在已经和公孙龙并驾欢笑,都快到那邺城了。想到这里陈泰心中无奈之余对这个刘雄产生了深深的兴趣,无论在谋略还是用兵,都会是个可怕可敬的对手。

    “那大将军为何不从计,奉天子以令不臣,肃清朝纲匡扶天子?”陈泰低声问道。

    “老夫今年有六十,一生戎马征战,为两朝天子统兵御敌。”屈牧缓缓地说道,语气带着自豪。“如今要是拥兵自立,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帝?”

    “末将以为…”陈泰正欲劝解,看到屈牧摆了摆手。

    “你所说皆有道理,只是天知道老夫还能活几年。若是中道饮恨而终,天下将更为混乱,那时恐怕后人要掘老夫棺木了。”屈牧苦笑着说道,一向威严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一旁呆住的屈心此时也缓了过来,听闻屈牧说自己年事已高的话,连忙过来拉住父亲的衣角撇着嘴低声嚷嚷让屈牧不要乱讲不吉利的话。

    “这洛阳朝廷老夫只要在世一日便能稳住一日,只是老夫若死了,终究会是你等年轻人的。”屈牧拍了拍屈心,安慰的说道。

    “那末将恭祝大将军寿比南山,镇佑我朝。”陈泰见到气氛轻松了一点,拱手说道。

    屈牧听了陈泰这话仰天大笑,臂怀里的屈心也望着竟然会笑的这么畅快的父亲发呆,心想自从记事以来很少见到父亲这么开心。

    “老夫终究是老了,做不了大事了!”屈牧笑完感到力不从心的说道,“虽然你纵火焚城,劫持天子百官,但念在你也是一心为国的份上,饶你一命。”

    屈心听到这话连忙给陈泰使眼色,意为让他跪谢不杀之恩,陈泰见状连忙又伏在地上。

    “你且遣散兵马,交出天子百官,向西而去吧。”屈牧悠悠的说道。

    “末将领命,只是大将军如何向朝廷交代?”陈泰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老夫自有说辞,你与众将出那函谷关,向潼关而去吧。”屈牧思索了片刻吩咐左右传令道,“叛将陈泰被老夫击溃与洛阳城外,天子已夺回,贼党逃往那关外去了。”

    陈泰听闻再拜屈牧,也向屈心点头表示感谢。翻身上马准备离去。一旁围着王虎部的精骑也被撤回,王虎立刻纵马前来陈泰身边。

    “好弟弟,你的脖子是怎么了?”王虎看着那伤口,又看看屈牧脸上的笑意,满是不解的问道。

    “放心虎哥,我头还在。”陈泰笑着答道,便先命王虎引兵回军,传令安置好天子与百官,遣散各部向西而去,自己稍后便跟上。

    王虎看了看屈牧点头领命而去,虽然没想通为啥放自己走,但是既然是死里逃生就得快快回去传令,这个老怪物要是反悔了那就惨了,他心想默默想到。

    “末将永生铭记大将军再生之恩。”陈泰看着屈牧苍白的头发,也许这次分别此生就再也见不到这位刚烈的老将了。

    “陈泰,你且记得。定要忠心护国,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屈牧表情严肃,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若是作奸祸国,老夫就算寻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你性命。”

    “末将谨遵大将军教诲,必定不改护国初衷,救黎民于这乱世中。”陈泰恭敬的答道。

    “好,志向很远大,不知道老夫此生能否看到你的成就了。”屈牧笑道,又开口说道,“只是你所仕那公孙康,恐非这平定天下的雄才。”

    陈泰心想这话有些熟悉,孙仲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评价。本来以为只是个人偏见,但两位老臣都这样说了,以后还是要多多审视此人。但现在连公孙龙都下落不明,实在没精力思考这事。

    “你且去吧,老夫等待片刻便引军寻天子百官。”屈牧也翻身上马,望了望前方说道。

    “末将拜过大将军,望大将军保重身体。”陈泰在马上抱拳说道,随即转身驾马离去。

    还未走百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头一看正是屈心。

    “陈泰,这次我们两不相欠了!”屈心挂着断臂撇撇嘴的喊道,“照顾好席玉,下次战场上再见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知道了,屈大小姐。”陈泰带着微笑和屈心对视说道,然后便策马继续向前。

    屈心调转马头正准备回去,却听见陈泰喊了一声“谢谢你。”于是又转过头去看,那马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人怎么有时候和疯子一样,真的能照顾好席玉姑娘吗。屈心暗暗想着,这陈泰拔剑自刎,面斥屈牧,给自己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从小见过许多武艺高强的将领,可是像这样真的不要命的,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不想承认,但为父真的是老了。”屈牧看见女儿在发呆,从身后笑着拍拍屈心的肩膀说道。

    “父亲身强体壮,必定长命百岁。”屈心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屈牧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望着陈泰远去的方向,想起自己当年只身赴山越大营劝降,也有着和他一样的胆魄气势。

    若是再年轻十岁,哪怕五岁。自己也许会有更多选择,起兵自立,扫清四方,匡扶天子。可是如今将将迟暮,没有精力也不容得自己这样做,毕竟自己这一生护国的名声实在太响了。

    先帝将天子和江山托付给我,如今我也力不从心了,或许很快也要成为冢中枯骨了。这天下的乱世还是要由年轻一辈来终结,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那一天了。

    屈牧一时思索了很多,骑在马上久久望着远方。屈心与军士们也不敢惊扰,只有在一旁默默候着。

    陈泰疾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望见远方隐约有一队人马正在等待自己。走进了些看见正是牛铁曹胜,赵家两兄弟并着席玉,众人见到陈泰回来都担心的急忙上前。

    “王虎哥呢?”陈泰一手捂着脖子,尽量掩饰伤口怕席玉瞧见了担心。

    “王虎将军引着不愿被遣散的五百多骑兵,先行向西奔函谷关方向去了,末将等特来迎接将军。”曹胜拱手关切的说道。

    “我们也速速出发跟上,其余事边走边说,此地不宜久留。”陈泰看了看为了自己安危而焦急万分的众人,心里满是感动,欣慰的对众将说道。

    席玉将马还给了赵宇,自己跳上陈泰的马儿,两人同乘而骑。事出紧急,刚才只是听王虎说了个大概。

    本来还担心陈泰,这时见到了自然显得亲昵无比,两人边骑席玉边仰着小脸望向陈泰,忽然见到脖子上那一道剑伤和风干了的血迹。

    “我没事,玉儿莫惊。”陈泰也察觉到了,在席玉开口之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小手说道。

    席玉本来还生气心陈泰受伤为什么不说,正要鼓着嘴巴生气的质问,却被这一握也立刻老实了下来,乖乖的蜷在他怀里。

    “再见了洛阳。”陈泰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

    也不知公孙龙那边如何了,还未来得及与天子告别。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吧,陈泰边驾马赶路边暗暗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