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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页

    “喂,老婆,新年快乐。”门童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躲到盆栽后面去了,打电话声音还不小。

    “两点就下班了,哎你别等我了,先休息吧。”

    “嗯,好的……老婆我爱你。”

    顾冬藏打了个寒战,抖掉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同事打完电话回来,和他默契地对望,顾冬藏点点头,隐到树叶后面。

    拨了季宣的手机,没响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新年快乐。”顾冬藏说。

    “新年快乐。几点下班?”

    “两点就下班了。”

    “哦,汤圆还有不少,等你回来吃消夜哈。”

    “哎你别等我了,先休息吧。”

    “我再看会儿电视,到时候再说,就这样。你继续上班吧。”

    “嗯,好的。”

    说完就挂断了。

    顾冬藏看着手机怔怔发呆。

    多么熟悉的对白。

    只可惜……最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去。

    哎……

    哎……

    二十九

    初四那天顾冬藏早早地起了床,出去买了包子和豆浆,回来时发现季宣也起了。

    看时间才八点不到。

    季宣放假的时候一般都会睡到十点以后,今天倒是反常。

    两个人快速吃完早饭,见季宣找了件薄薄的黑色风衣穿上,顾冬藏皱眉道:“小心感冒。”

    季宣拉了拉衣领给他看,“里面穿了两件毛衣呢,冻不着。”

    “昨天那件羽绒服不挺好的?也好看。”

    “走吧,不然就太晚了。”

    于是顾冬藏也穿上他那件快穿了整个冬天的黑大衣。

    季宣回头看了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嗯?”顾冬藏不明所以。

    “沾了点白棉絮。”季宣笑着说。

    顾冬藏脸红了,他觉得季宣温柔得不像话,而这种亲密的举动,不该是恋人间才有的吗?

    出了小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季宣坐上车对司机说了个目的地。

    顾冬藏一听就石化了,连转个头都会掉石头渣。

    季宣全身放松地靠在后座,“我没给你说过吧。”

    顾冬藏张了张嘴,却没说半个字。

    季宣斜了他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

    “啊……没,没什么……”顾冬藏听见自己那变了调的声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季宣苦笑道:“不是我那个拍档。”

    啊?不是?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顾冬藏继续找地洞。

    季宣闭上眼,“是我爸妈。初一的时候,单位组织出海旅游,结果发生船难……就去了。”

    “怎,怎么会……”

    “当时挺轰动的,死亡三十多人,其中有几个尸骨无存。我爸妈的尸体是找到了的,花生他爸就……哦,花生是我发小,以前就住在我家对面,他父母和我父母一个单位的……他父母也在那场意外中去了,只找到了他母亲的尸体……”季宣小声地,尽量平静地说。

    但那交握的双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顾冬藏心里一紧,想去握握他的手,一只手都伸了出去,临时却犹豫了——

    这样会不会太突然?

    于是手就那么悬在半空。

    季宣挤出微笑,主动拉住顾冬藏的手捏了一下,“都过了十几年了。”

    顾冬藏用另外一只手包住他们俩相握的手,“但是你还是会难过,对吧?”

    “没那回事,我都忘了。”

    “怎么可能忘……”

    “我说忘了就忘了。”

    “你骗不了我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季宣不服气。

    “因为你一紧张就会用左手抠右手的指甲。”

    “哈!我左手被你拉着,右手在这里!”季宣得意地抬起右手,一脸胜利的表情。

    “你在抠我的手指甲。”

    “……”

    来到目的地——南山公墓——已经过了九点。

    晨雾渐渐散去,晚一点应该会出太阳。

    “今天天气不错。”季宣在公墓门口的小卖店一边挑白菊一边说。

    “来点纸元宝吧,烧给下面的人搓麻将。”老板说。

    “嗯,我妈最喜欢搓麻将。”

    一共买了两束白菊和好大一包的香烛纸钱和元宝,季宣对顾冬藏笑,“他们收到后肯定觉得发财了。”

    顾冬藏也想笑,但却觉得嘴里太苦涩,完全笑不出来。

    季宣把白菊和香烛纸钱都扔给他拎,“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大过年的见长辈要开心点!拎好了,见面礼。”

    顾冬藏忙用双手将他们捧起来。

    季宣满意地背起手走在前面。

    南山公墓修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刚刚圈地修建的时候还只是很小的一块,渐渐地越扩越大,几乎占了大半个山头。

    季宣带着顾冬藏走到B区,登记的时候发现自己父母的碑号那已经打过勾了,正觉得奇怪,迎面走来两个人。

    高烈和花生。

    高烈一见季宣就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好巧。”

    花生则只是不冷不热地抬了抬手,“你来晚了,叔叔阿姨的碑我都擦了。”

    花生父母的合墓和季宣父母的紧挨着,当年还是局长亲自做的决定,说是花生爸没找着,让季家两老继续做花生妈的邻居,才不会孤单。

    这些年季宣不在家乡,花生逢年过节上坟的时候都会帮忙洗洗碑烧烧纸,不清楚的人还以为花生是季宣家亲戚。

    从这点来看,花生这人除了经常性嘴碎和太爱挑剔以外,还真不错。

    季宣和他的遭遇太相似,而后各自的遭遇和经历又不大一样,他们之所以合不来,说穿了,是彼此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羡慕因素在里面参合。

    这个觉得那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放肆的生活呢,那个又觉得这个人做什么事都畏首畏脚地没意思,互相看不对眼,也没找过原因。

    好在季宣已经想通了,此刻他笑得很真诚,“谢谢你啊,花生。”

    花生那边似乎还有点没通,理都不理他,转头打量顾冬藏。

    季宣往顾冬藏身前站了一点,“我来介绍……”

    “丘航,”花生不等季宣说完就对顾冬藏伸出手,露出那种十个人看了九个觉得骨头酥的笑容,用眼神指了指身边,“这家伙叫高烈,请问先生贵姓。”

    可惜顾冬藏是十个人里最后的那个笨蛋,只是木木地和他握手,“你好,我叫顾冬藏。”

    花生拽着他的手不放,大大咧咧地上下摇晃,“我们是季宣的老同学,你呢?是季宣的朋友?还是同事?不对,一般不会有同事会陪人上坟,那你们是朋友?老朋友新朋友?怎么认识的?”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顾冬藏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看他,又看看高烈,轻轻地皱起眉头。

    高烈一见顾冬藏神色不对,忙把花生的手拉开,“不好意思啊顾先生。”回头轻轻呵斥道,“没礼貌。”

    “你又教训我?我又不是你家小孩!我和你同年,同年!”花生不服气。

    季宣碰了碰顾冬藏,“怎么了?”

    顾冬藏突然说:“我见过你们!”

    “诶?”花生愣住。

    “你们都去酒店找过季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时间有点久,所以一下子没想起来。”顾冬藏笑得很憨厚。

    其余三个人都很无力。

    回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用得着配上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吗?

    “顾先生真……真认真。”高烈实在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季宣现在该不会就住在你家吧?”花生还是不放过顾冬藏。

    老实的大个子点点头,花生立刻露出奸笑。

    “走了走了,”收到季宣投来的求救眼神,高烈勾着花生的脖子往B区外面拖,边拖边回头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下次有机会再聚。顾先生,阿季拜托你了。”

    顾冬藏站着傻笑,“好的好的,放心吧!”

    季宣不耐烦地朝高烈挥挥手,拉着顾冬藏往前走,还嘟嘟囔囔,“为什么要拜托你啊?”

    顾冬藏犹自感叹,“为什么你的朋友都长得那么好?”

    “哪里好了?”

    “个个都像明星一样,相貌好气质也好……”从侧面看季宣好象有些不高兴,忙加了句,“当,当然,你比他们帅!”

    虽然对于顾冬藏来说是实话,但季宣显然不大受用,只是哼了一声,带他走到墓地第二排的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