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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

    他指着一座合墓说:“这是花,嗯,丘航父母的。我在车上说的发小,就是他。”

    又指了指旁边一座,“大过年的,估计在下面煮汤圆。”

    虽然花生已经把两座墓碑墓台都清洗过,但季宣还是打上水给自己父母的重新洗了一遍,顾冬藏帮他把香烛插好,又把白菊摆在前面。

    季宣点上香烛,闭眼半蹲在墓前。

    顾冬藏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

    附近没什么人,偌大的公墓B区只有比较远的地方还有一家人在上坟。

    一对烛烧了快一半的时候,季宣带着顾冬藏去指定的地方烧纸钱元宝。

    烟熏火燎中,季宣突然开口,“身边的人都死了,我还活着,这叫什么?命太硬?扫把星?”

    顾冬藏手一抖,差点没让火星溅到身上。

    “你看,先是我爸妈,然后是钟林,和我关系太近的人好象都出事故了……”他停了一下,然后轻笑道,“你怕不怕啊?”

    “啊?当然不!你别迷信了,什么扫把星……只是,只是……”傻大个子有点词穷,“哎季宣,你,你别难过,他们都希望你好好地生活。”

    “只是什么?”季宣追问。

    “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想啊。”季宣不打算放过他。

    顾冬藏又掐了一叠纸放进烧纸炉,认真地组织着语言。

    季宣催促道:“快点想。”

    顾冬藏用没拿纸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发,“我不会出事的。”

    “嗯?”

    “我不会比你先死的。”

    “那就是咒我先死了?”季宣好笑地看着他。

    顾冬藏脸色大变,慌张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宣摊开手,“烧完了,回去吧。”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别想,想太多,迷信的东西不能信啊!”顾冬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急急地解释。

    墓前的香烛已经燃得差不多,季宣双手合在胸前拜了几下,突然拉了一下旁边的顾冬藏,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说:“爸,妈,这是顾冬藏。”

    尾声

    好象有谁说过,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一直在你身边;会爱你,敬你,只看着你就觉得开心;会一辈子不结婚,即便被全世界唾弃,也不放弃你;他不帅,不聪明,没钱也没背景,或许他会一直碌碌无为,但是他爱你一生。

    季宣觉得肯定有人这么对他说过,不是做梦,可就是想不起是谁。

    而此刻,他听见顾冬藏在旁边诚恳地说:“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顾冬藏,现在和季宣一起住。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房子内部环境差了点,我会尽快装潢。平时我也会做点家常饭菜,花样不多,胜在比在外面吃卫生安全……请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立刻就肯定说那些话的是顾冬藏。

    只是……什么时候说的?为什么他没有印象?

    上完坟从公墓出来,季宣还在想顾冬藏究竟什么时候有机会对自己说那么文绉绉的话,顾冬藏则心情很好地四处张望。

    雾已经全散了,阳光暖暖地铺洒一地,山上的非落叶植物成荫,配以蓝天白云,简直是最标准的风景画。

    山城秋冬两季多阴雨,这样的天气倒少见。

    季宣提议,“走着下山吧,最多也就一小时,到山脚就有公车了。”

    顾冬藏举双手赞成,跟着季宣从公墓正门的小路进入山侧的人工步道。

    专门为爱爬山的市民修建的休闲步道,脚下一级一级全是石板路,手边有做成木桩样子的水泥柱栏杆,每三百梯还有一个休息亭。

    季宣和顾冬藏边走边讨论这个步道工程,都不约而同地觉得比许多形象工程更实在。

    讨论完步道后说起中午回去吃什么,商量完午饭又扯到前一天看的新闻。

    季宣一提起新闻就激动,而顾冬藏更是对娱乐新闻所知甚丰,不知不觉地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半山腰。

    顾冬藏觉得奇怪极了——他一直认为他和季宣之间差距很大,缺少共同语言,可是自他从A市回来后,和季宣的交谈还从来没出现过冷场的情况。

    似乎季宣说的话比以前好懂多了,而自己说的话,季宣也很有兴趣。

    他不会自恋地认为自己在短短的时间有什么大进步,也不认为季宣故意迁就,变化发生得很自然,无声无息,当他发现时,它就已经是那样了。

    有个声音在心里说,无论如何,这样很好不是吗?

    顾冬藏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季宣。

    是的,这样很好。

    “你一直没有问我关于俞敏的事。”

    季宣突然说。

    顾冬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从某部电影的票房跳跃到这个话题,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说。”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想不想说?”

    “那……我现在问吧。”顾冬藏老实地点头。

    季宣差点踩滑。

    为了表现大度,人们一般情况下应该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而不是问得这么直截了当吧?

    顾冬藏见季宣身形晃了一下,眼疾手快地伸手稳住他,“小心点。”

    季宣哭笑不得地继续往前走。

    顾冬藏紧随其后。

    十秒钟过去,二十秒,三十秒,四……

    季宣忍不住了,回头恶狠狠地看着顾冬藏,“你不是要问吗?问啊!”

    顾冬藏猛地停住脚,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什么季宣会突然激动起来。

    于是他反射性地问:“什么?”

    那语气,那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迷惑。

    季宣泄气了,“有些事你也许觉得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但我却一定要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听,也请你做出在听的样子好不?就这一次,我发誓就这一次。”

    顾冬藏张着嘴摇头,急切地说:“不是啊,我,我听啊,你说,我就听……我,我不是不想听,我……关于你的事,我都想知道,真的,我……”

    季宣打断他,“关于我和俞敏,还有钟林,故事有点长,我得从我大学毕业那年说起……”

    经过一个休息亭,季宣讲到他和钟林决定一起开个工作室。

    又经过一个休息亭,季宣讲到他们事业上最精彩的一次成功。

    再经过一个休息亭,季宣讲到钟林结婚,自己负气出走,然后钟林就出了意外。

    “我始终觉得是我害了他,”  季宣苦笑,“我当时不该骂他让他去死,我该让他去吃屎,吃屎总比搭上一条命的强。”

    顾冬藏扶了一下他的肩,说:“来,休息下。”

    季宣走进亭子里坐下来,双手互相握住,一刻不停地接着说。

    顾冬藏发现他没有抠自己的指甲,觉得很惊讶。

    坐着说似乎比走着说更容易,季宣加快了速度,很快说到他去北京找过俞敏后就回了家乡。

    “当时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和你们酒店签那三个月的房间协定是我最后的奢侈。”季宣微微地笑了下,“再然后,你都知道了。钟林的遗嘱里有笔钱是不能提前给她的,得等她的小孩平安生产出来才能给,结果她把孩子拿掉了,我就把钱捐给了希望工程。俞敏来找我,就是为了拿笔钱,她染上赌瘾欠了一屁股债。”

    季宣停了一下,最后强调,“鉴于你的迟钝,我觉得作为朋友,有必要专门再提醒你一下,我是GAY,也就是一般人说的同性恋。”

    顾冬藏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见他接受得那么自然,季宣倒有些别扭了——虽然知道顾冬藏喜欢自己,但对方一直没表态,说明他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怎么现在知道了一点也不惊讶?

    这时候不该趁机向自己表白吗?

    哦,他又忘了顾冬藏不是一般的笨。

    于是就有些气闷了,“同性恋的意思你懂吧,不过我不认为自己和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而且,我是个有道德的同性恋,这辈子绝对不会为了轻松一点去找女人结婚,我不可能和不爱的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顾冬藏又点了点头。

    季宣无语,站起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手就被人握住了。

    “季宣,你会一直和我住吗?”声音意外地很沉稳,一点都不结巴。

    季宣拖着那只手继续走,没有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