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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页

    “什么。”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刷墙啊。”

    “不是都找好水泥工了么。”

    “墙我想自己弄……来帮我吧。”

    “我不要。”我讨厌漆的味道,讨厌弄得浑身脏脏的。

    “来帮我吧帮我吧帮我吧……小拆拜托你了……”

    知道他是故意装作可怜,还是拧着眉毛让步,“再说。”

    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已是妥协,嘉祎笑得白白的牙齿都露出来,“嘿嘿嘿嘿,小拆你真好。”曾柝这才看到他的那两个小小的虎牙,露出来的时候真像孩子。

    他环顾这个店面,随口问起:“店叫什么名字?”

    “夕烧。”

    “什么意思?”

    “也算是日文里的词啊。差不多就是晚霞、火烧云的意思。”

    “也是妹妹喜欢?”

    “嗯,算是吧……她小时候特别喜欢看火烧云,觉得新奇,也最喜欢夕阳下的海。小时候,我们俩就经常在傍晚的时候去海边玩,听海浪,听潮声。最开心的,就是对着偶然捡到的海螺说话,然后给她听。但我每次都听不到海螺传来的声音,很奇怪吧,难道是我捡到的那些都太小了吗……?”

    嘉祎呆呆地说着,还回头无奈地冲他笑。曾柝看着他,低低地说:“港督。”

    嘉祎听后笑了,伸腿去踢他,不满道:“滚,你才港督。”

    港督,就是傻瓜、呆子的意思。

    卓逸也曾这样喊过他,带着粗口,在当时秋天的阳光下,冲他摇手,喊他:“喂港督!过来!”

    可这会儿听小拆喊出来,居然很不一样。

    “面积挺大。”男人环顾四周后,如是评价。

    嘉祎腰板笔直,满意地望着这个自己百里挑一选出来的店面。不久之后,这里陈旧的墙壁就会变成温暖广阔的暮霭颜色,地上、架子上都会开满花朵。他会坐在这里,把花卖给各式各样的人。

    在回去的路上,嘉祎开口:“小拆,你最喜欢什么花?”

    “不知道。”与其说没有特别喜欢的花种,不如说他对花本就没有好感。这样短暂开放的物种,不久之后就会枯萎、凋谢,那几日里的盛放还有什么意义?曾柝完全不觉得欣赏鲜花是享受,根本是一种浪费。况且,枯萎了掉落的花瓣,一定还会弄脏自己的地板吧。

    一边的嘉祎滔滔不绝,“这样啊……我可是什么都喜欢喔。每种花都有各自的不同,也有着不同的意义。”但却都在不曾害怕凋零地绽放着。

    看男人无心说花,嘉祎转而道:“喂,小拆,教我说说上海话吧。”其实,已经从林吉吉那里学会不少。

    街灯昏暗的光线照在曾柝的脸上,折射出他疑惑的表情来。

    嘉祎不知所谓的笑了,“虽然能听懂一点,但是也想自己学着说说嘛。比如说……比如说,‘这种花怎么买’怎么说?”

    “各宗花哪能码。”曾柝机械地回答。

    “各宗花……哪能码?各宗花哪能码……”嘉祎倒是学地认真,“喂,那‘小拆是混蛋’怎么说?”

    “……”

    看着小拆僵硬而无语的表情,嘉祎忍不住捧腹大笑,“来嘛,说说看嘛。”

    “小句头。”曾柝从牙缝里憋出这样一句,嘉祎明白他是在说自己。“小句头”这话之前听过,说的是“小鬼”的意思吧,于是不满地甩了曾柝一眼,“小拆,‘小拆’怎么说?”

    曾柝皱着眉头,把这个奇怪的名字用上海话念了一遍,果真,听起来很拗口。

    嘉祎大笑,“哈哈哈,好难听!”

    没料到他露着那小虎牙,天真的不得了,也认真的不得了,用不标准的上海话现学现卖:“小嚓,吾欢喜侬。”

    曾柝的表情渐渐凝结了起来,沉默着,压抑着。

    嘉祎立即打哈哈道:“我说的还算标准吧?是林吉吉教我的诶!我觉得这用上海话念出来很好听啊。”嘉祎站定在自己楼下,“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哦。”

    “嗯。”

    在男人即将转身而去的时候,他拉住他,凑上去飞快地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口:“小拆晚安!”不等曾柝反应,他就噔噔地跑进了楼里。

    小嚓,吾欢喜侬。

    小拆,我喜欢你啊。

    30

    ‖要有多勇敢,才能真正与过去告别。可你却从不给我机会,我没有机会,只能赠你不曾告别的告别,赠你从未表白的表白。‖

    嘉祎辞职的那天,卓逸咬着烟坐在停稳的机车上,冲着他说:“这个周末我们一帮人一起玩玩,你也来啊,顺便请你吃饭。”

    他举手夹起烟,猛地吸了两口,随即眯着眼吐出烟圈来。

    “另外,带你见个人。”

    “谁啊?”

    “呵,爷的心上人。”卓逸笑得一脸得意,“那天他也来,老子要给他表白,你来给我见证见证。”

    卓逸的几个朋友,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嘉祎几乎都认识。他故作鸡婆地问,“真的假的……诶,哪个?我见过没有?”

    “你少八卦,去了不就见着了么。”卓逸瞥他。

    “喂,那跟我说说啊,怎么认识的?”嘉祎勾着他的肩膀。

    卓逸被他问得有点窘,甩开了他的手说:“……反正就是认识了呗,你哪那么多屁话,港督。”

    嘉祎笑了,大概是因为听到“港督”觉得熟悉。

    “礼拜六晚上七点啊,1924旁边那家,认识伐?”

    “喔,认识啊。”嘉祎回想了一下那家餐厅,“喂那家很贵诶。”

    “是啊,老子要表白啊,怎么能寒酸。”

    看着卓逸那臭屁的样子,嘉祎忍俊不禁,抡手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下。

    卓逸装作生气得扔掉烟头:“妈的,你敢打我!”说着就飞快追了上去……像是回到了小孩子的年代里,追逐打闹。

    嘉祎在冷风里跑,时不时伸手还击。

    对于卓逸的打算,他全然不知。

    那个人取下了那串戴了那么多年的珠子、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决定要真正告别过去、辛苦攒了一个月的钱定了那家最好的餐厅……只为对一个要离开的人告白。

    如果再不开口,一切就都来不及。

    那种不顾一切,费尽心机想要挽留、想要让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感觉,你试过吗?

    ……

    周六。

    原本应该下午两点飞抵上海的林吉吉的班机,却因为北方的寒冷暴雨而延误了。

    在那边机场百无聊赖地等待,林吉吉踢着脚边的行李给嘉祎挂电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耐心等吧,总不会留你在机场过夜。哈哈。”想到晚上有约,嘉祎继续道:“对了,晚上我在外面吃饭,可能不能过去接你了。你乖乖自己打车回来啊。”

    “嘉祎……我没有钥匙……”

    “什么?”

    “我没有带钥匙啊……你在哪里吃饭?那我过去找你拿钥匙好了。”

    嘉祎想了想还是作罢:天气那么冷,她一个女孩子,推着大包小大的行李……“算了,我还是过来接你吧。起飞前给我短信喔。”

    “你和别人约好了没有关系吗?”

    “喔没事,我说一下就好了。”

    “喔,原来不是和小拆医生吃饭喔。”

    嘉祎愣了愣,“……啊?”

    “是啊,我没说错吧。要是约了小拆,你才不会管我死活。”一语中的。

    “死吉吉,我有那么……”想说“重色轻友”,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改口:“我有那么不讲义气嘛!”

    ……

    渐渐开始下雨的傍晚,看来不去机场接她也不行了。

    六点的时候,给卓逸挂了一个电话:“喂,不好意思啦,吉吉的飞机晚点了。她没有钥匙,外面还下雨,我一会要过去机场接她……”

    卓逸抢在前面,急道:“没事,晚一点也没关系,等你啊。”

    “嗯,我可能过不去了,她的飞机现在还没飞呢。”嘉祎显得不好意思,“喂,跟他们都说一声,下次我请。你们好好玩啊。”

    “……”电话那头的卓逸说不出话。几分钟前,他还在想象晚上的场景,想到心跳加速,想到手心冒汗。

    “哦对了,表白成功喔!你一定行的!下次记得把人带来我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