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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页

    他语气真诚,目光坦荡……

    心里微微一松,应该,不是骗我的。

    可是我的声音呢……

    目光锁定住他,我相信我的眼睛里已经明明白白写了我的疑问!

    "公子咽部被碎石扎伤,暂时失语,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有姚大夫在,哪怕您就是舌头断了也可以再接上的。您忘了,姚大夫的医道一等一的好。"

    我静静看著他,头也不能动,眼珠转动著看著身周。

    不是皇宫。

    这里不是皇宫,不是从屋里的陈设,物件,床前这个人……单纯是一种直觉。

    他一边揩泪,一边急冲冲起身去端了一碗药:"看我好胡涂,姚大夫说您一醒就可以喝药。这个对您身体有好处。"

    我现在比死人不过多一口气,想杀我不用花费毒药的本钱。

    我张开嘴,勉强吞咽。闻不到什么药气,也尝不出什么滋味,自己好象变成了一具有思想能视物的木头。

    他的欣喜是那么明显。屋里的光线其实不算太亮,刚才视盲纯粹是太久没有见光的关系。

    慢慢习惯光线,看到他长的极是粗壮,黑发凌乱不驯,衣衫简陋,外面胡乱裹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粗眉大眼,脸盘方方正正的。

    他趴回床边来看著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我觉得迷惘,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问:"你是谁?"

    他脸上有些瑟缩,很单纯的,毫不设防的,被伤害的神色。

    但是语气依然诚挚谦卑:"公子,我是尽欢。"

    尽欢?这么一个粗豪直爽的人,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他抹一下眼睛,笑的全心全意:"还是公子给我取的名字呢,公子都不记得了。姚先生也说了,公子迭经大变,伤痛缠身,不记得旧事也是自然的。"

    我闭上眼,静静想了一想,重又睁开眼,无声地问他:"我是谁?"

    他说道:"公子是……"

    忽然他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尽欢,公子才醒,你别和他说话,惹他费精神。"

    尽欢闭上嘴,老老实实站起来,喊了一声:"姚先生,公子醒了!"

    我的目光越过尽欢的肩头,看见了那个进来的姚先生。

    是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长眉入鬓,骨骼清奇。他在床前坐下,尽欢揭起被角,我看到那人的手指搭上我的腕脉,但是却感受不到被碰触的感觉。

    他脸上淡淡的,说道:"恭喜公子,这一醒转来,是再无险况了。"

    我张了张嘴,无声地说:"多谢先生。"

    难得这人也看明白了,说道:"公子何必跟我客气?当年我和尽欢的性命,也还是公子救的。"

    这个人一看便知与那个尽欢全然不同,世情练达,世事洞明。我继续问:"是你们救了我么?"

    他点一点头:"可惜耽搁了一天,本来可以无惊无险带公子出宫的。只慢了这一下,就险些害了公子的性命。"他说话神气都是淡淡的,似是漠不关心,但是仔细为我检查身体的认真是作不来假的。

    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场欺骗,我的戒心份外重。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喊我公子?"

    三个问题抛了出去。姚先生抬起头看看我:"公子姓宁名莞,我是姚钧,他是尽欢。我们是公子的家仆。三年之前,公子家逢大变,流落一方。被白家用种种借口欺骗,顶替他们寻了短的儿子入宫为侍。我们一直追寻公子下落,日前才刚刚得到消息。却因为宫禁森严,迟了一日寻到公子,令公子险些葬身火海,实是姚钧思虑不周,办事不力。"

    冷香六十六

    记得当时最后一眼看到的崩塌,已经是绝境,绝无生机。

    姚钧眼光好利害,看我一眼,说道:"公子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历朝宫禁中,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比如暗道,还有宫卫。"

    我睁大了眼。

    "大留朝的宫殿,是在前朝的旧基上翻盖的,一些暗道,是就著原来的地道加固改过,但是毕竟大半未改。我从旧书中得了一张图,本来是想从一条秘道带公子离开宫廷,可是料不到误打误撞,正遇到起火,从贤齐宫的地道一直摸到文史阁下,和公子在枯井畔交遇。"

    我静静听他说。

    十分不可思议的,一个武侠与恩仇的世界,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

    从在这具身体里复活,我的眼界只有那么浅,那么窄,看到只有宫墙上方一角四方的天空。

    "当时公子被碎石所伤,幸好尽欢天生神力,将巨石挡下,属下及时将公子拖入一个窄角,再向下潜进暗河。公子失血甚多,外伤都极深重。不过幸好公子吉人天相,转危为安。"他握著我没有知觉的手:"公子,属下失职,让公子吃了这么多的苦楚。"

    我不知道如何应答。一边的尽欢重重一跪,垂头待罪的模样。姚钧也站起来,屈膝跪下。

    我心里不安,可是任我嘴唇怎么张合,他们始终不肯起来。

    心里微微一动,眼皮掀了几掀,无力的合上。耳朵却专注起来。

    果然那两个人都急了,听得他们爬起身来,床身动摇,不知道是谁……

    手上有微微的痛……

    咦?会痛了?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姚钧手执银针,在虎口重重刺下去。

    我的天,他真下得了手。他以为他刺木头啊!

    不过……我比木头的知觉,也多不了多少。

    眼睛慢慢又睁开,床前两个人长出气盯著我看,象是在用眼光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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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写完本章的,不过,今天宝宝拉了几回肚肚,头重脚轻,四肢无力,眼花耳鸣……那个啥,就更到这里吧。

    看到一位朋友写的评,很得我心,发来大家共赏。

    其实 也没有什么

    好伤心的

    我答应你 戏落幕之后

    我就将退场

    穿过了落满碎石与离别的

    暗道之后,我知道

    前路将经由迷雾重重的坡壁

    直向峰顶 就象我知道

    生命必须由丰美走向凋零

    所以 如果我在这拐角的枯井

    稍稍怔忡 或者大声说出

    有关爱情的语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生命中的有些邀约不容忘记

    我已经答应了你

    只等

    只等这戏落幕

    冷香六十七

    睡睡醒醒,身体总算在一点一点的慢慢恢复。尽欢,还有姚钧,他们的照料无微不至,两个人的眼睛下面都有了大大的黑圈。

    不知道是过了几天,五天,六天,或许更多,我的精神好了许多,尽欢把长椅搬到窗下,铺了厚厚的毛毡,摸上去柔软温暖。窗子本是两层,外面一层打开了,里面一层窗上糊的是极薄的棉纸,阳光透进来,照的脸上热融融的。

    我躺在榻上,手边有刚熬好的药茶,味道并不呛人。

    姚钧交待我,药茶一定别搁太久,能入口了就喝。我点头答应,他们两个一起带上门出去。

    有些昏昏欲睡,窗上的日光越来越显得亮了,听到外头院子里,尽欢压低了嗓门儿说:"外面都买不到菜了,连柴火都很少。"

    姚钧的声音更小,几乎听不到,他怕我听到么?

    然后尽欢说:"因为国丧的缘故……说是三日后下葬……四门戒严,高云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怕是……再说,三日内,我们也出不去……公子身体还弱……"

    倒是要感谢尽欢这个大嗓门儿。

    国丧?戒严?高云街?

    皇帝,太后,皇后……死了算国丧……这个国丧,是因为我么?

    扶著椅边想坐起来,事情有些不太寻常。

    我这几天偶尔想起过,那火是谁放的?必是要寻个罪魁祸首出来,只是不知道要在哪里寻。按皇帝一贯要抓住每一个机会的行事风格,恐怕会把这个罪名扣给他最想除去的人。

    多半是外戚。

    高云街,住的可不都是达官显贵,这些人政治嗅觉都极敏感,现在都闭门不出,是怕惹祸上身,还是在谋划什么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