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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人,特别是大商人最重信誉,黄姓青年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心道,上次得薛大哥帮忙,虽然在他只是举手之劳,可对自己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如今他遇到困难,却怎么才能帮他一帮呢?

    见对面的青年垂头凝思,姓薛的汉子眼中不由露出些期待,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这个黄老弟大约是帮不上他什么的,说出来的目的也只是发发牢骚,可人就是这样,即使明知道不太可能,却仍会抱了那么一分期望。

    “有了!”黄姓青年猛地抬起头来,笑道,“只要那个人肯帮忙,这事就好办了!”

    芜府城有四条主街,两横两竖将整个城分成九块区域,东北角那一块俱是高门大宅,能住得起这里的人不是本府的大官就是富商,只除了一户人家例外。打行通街往北,在行和路口右转,往前第三个路口左转,一直走到底便有一道漆成绛红色的宽门,与其他大宅也无甚不同,只是门前立的不是雄狮麒麟,而是两头沉稳可靠的石牛,门匾上两个大字——周府。

    黄姓青年一边领路一边小声地向面带疑惑的汉子解释:“这周府主人周先生既不做官,也不经商,可整个芜府的商人有什么难题都会来找他,他消息灵通,门面又广,只要他肯帮忙,薛大哥这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薛姓汉子也大约明白了,叹了口气,道:“就怕他不肯帮忙啊!”

    “前几日我曾与周先生有过一面之缘,”黄姓青年见他如此,安慰道,“或许他还记得我呢?”话虽如此说,其实青年心里也没有底,这周府每日拜访的人何其之多,能得他出手的却十中也不见得有其一,他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才拉了人来碰碰运气。整条道上安安静静地,待走到大宅近前,青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心里嘀咕道:这周府每日都有大批的人前来拜访,往日偶尔路过也见这门前的道路阻塞不通,怎地今日竟是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心里虽有疑虑,可是脚下却没有停,片刻即到了周府门前,拉着铜环正要扣下去的时候,却听“吱呀”一声,那门却先在他面前开了。

    那开门的人见两个男人站在门前,也是一愣,往他们身后瞄了瞄,随即有些急切地道:“府内今天不迎客,不是通知过了吗?两位如果有事还请改天再来吧。”原来这周先生在芜府却是极受尊重的,若府内有什么不方便的时候便会在一早挂出免客牌,前来相求的人就是有再大的事也会自觉地不来打扰,是以门房才会有此一说。

    “这——”黄姓青年自然不知道免客牌一事,但他也明白自己似是打扰到了别人,当下有些讪讪地,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一个淳厚的声音传来——

    “王七,公子到了没?怎么还不把门打开?”

    王七正要答还没有,却听马蹄声响,一辆马车拐进了门前的那条路,当即大声叫道:“到了,到了!公子到了!”说着慌忙把门打开,一队仆人鱼贯而出,分两列整齐地站在门的两侧,恰把门前的两人挤了开。

    片刻之余,一个紫衣人从府内迎出。

    “周先生?!”黄生青年惊呼一声,与薛姓汉子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什么大人物需要如此劳师动众,竟然连倍受尊敬的周先生也要亲自出迎。

    青年的声音不大,却给那周先生听了去,转头望来,却是个四十多岁,神色儒雅的男子。“黄小弟?”看清那边的人,周先生也是面露讶色,只是此时那宽阔的马车已不紧不慢地行到了府前,他也便顾不得了,垂首敛目,道:“公子一路辛苦。”

    静了片刻,车里才传来迷迷糊糊的男子声音:“唔,小天,怎么不走了?”听声音车里的人是在路上睡着了,突然停下来反倒被惊醒了。

    “到了。”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同的是清醒而自制,还带着丝不容人忽视的威严,“起来吧。”

    “喔——”之前那个男子不甚清醒地应了一声,随后就是悉悉嗦嗦的起身声音,在四周一片安静的情况下听来分外清晰。过得片刻,车帘一掀,一个身穿藏青色衣服的男子身形矫健地钻了出来,“呯”地一声跳到地上。他脸上扬起与其清俊的外表颇不相衬的略有些傻的笑容,正要呼唤车里的同伴,却被眼前的阵势吓得“呀”地一声叫出来,还有些朦胧的眼睛转了转,那神情仿佛在说:“这么多人啊?”

    这时又一个白衣男子从车里出来,他的姿态又大不相同,他头上带着纱帽看不见神情长相,一举手一投足间都透着威严,之前那个男子已经足够高了,可他却比之还要高上半个头,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就已经给了人很大的压力。只听他喝斥道:“傻着做什么,还不进去?”

    “喔——”之前那个男子似是很怕此人,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白衣男子却不再理会他,转而对周先生道:“周先生近来可好?”

    “托公子的福,一切都好。”周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子一路舟车劳顿,请先入内休息。”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在周先生的引领之下往府内行去,另一个男人也忙跟上,两眼四望,脸上流露出对这宅子的惊叹,突然对上门边两人的眼神,不由“咦”了一声。

    “怎么了?”白衣男子回头询问。

    “那两个人是做什么的啊?”男子见黄姓青年两人服色与府中的人不同,是以有些一问。

    周先生这时没办法再假装没看见两人了,冲黄姓青年一拱手,道:“黄小弟,我们又见面了。”

    黄姓青年有些尴尬,又有些欣喜,连忙回礼,恭敬地道:“周先生还记得在下,在下荣幸万分,本想请先生帮忙,却不想打扰到先生会客,在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帮忙啊——”不等周先生出声,那男子倒先叫出来。

    “是,是有些急事。”黄姓青年面色有些无奈。

    男子脸上立即露出同情,祈求地看向周先生,道:“那周先生帮帮他好不好?”

    “相识一场,黄小弟若有事自是应当援手,”周先生有些迟疑地看向白衣男子,“可是公子初来——”言下之意,想帮,没空啊!

    男子立时可怜巴巴地看向身边的人:“小天——”

    “行了,你先去忙你的吧,”白衣男子挥手打断他的话,道,“让人带我们去客房就好了。”

    周先生忙道:“公子居所早已准备好,我这就命人带公子和……过去。”看了一眼另一个男子,却没说出他的称呼,而是含混了过去,尔后唤了府内管家安排两人住宿事宜。

    待两人走远了黄姓青年才携薛姓汉子前来为无知而打扰一事道歉,周先生当然没有怪罪,三人客套了几番,黄姓青年又好奇地问起白衣男子两人的身份,都给周先生含糊了过去,两人便不再问,而是说起遇到的麻烦,这在周先生看来自然不是很大问题,当即答应帮忙,最后两人心怀感激而去。

    ***

    这边管家领着周府的两位贵客住进了早备好的“寒石轩”,先前为那两人说好话的男子坐在床上,有些困顿地揉揉眼,道:“小天,我还想睡,你要不要一起?”

    “你先睡,我还有事。”白衣男子说着取下头上的面纱,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正是吉盛天,而另一人自然就是大牛了。

    大牛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道:“小天,我们要什么时候才回去啊?我担心家里呢!院子里的菜这几天该长大了,那几只母鸡也该第一次下蛋了,嗯,屋顶东南角好像有点漏水,得补补,厨房多了个老鼠洞,我都还没有糊上……”他细细数着家里需要做的事情,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含在嗓子里的,根本就听不清楚。

    吉盛天初时有些不耐,听着听着,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暖意,见他衣服也没脱就那样仰躺在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为他除衣。大牛似是不耐被人打扰,手抬了抬想阻止,却又无力地垂下,于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吉盛天安抚地拍拍他的胸口,道:“睡吧。”他这才舒展开眉头,头顶往软枕中拱了拱,熟睡了过去。吉盛天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看了他片刻,起身拉门出去。

    ***

    周府秘室,吉盛天与周先生一坐一站。

    “周风,”吉盛天道,“我吩咐你留意那人,可有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