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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山子心里有些动摇,但一想起之前的事就又气又难过,硬抗着不转头也不吭声,泪花却蓄满了眼睛,随时都会决堤的样子。

    王大婶回头看着大牛,眼里的意思很明确:都是你闹的!大牛讪笑着再次拜托,她才又瞪了他一眼,转回身把小家伙搂进怀里,哄道:“小山子,大牛叔身体不好,你别跟他闹,啊——”

    小山子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脑袋埋在她肩窝叫喊:“婶子,我不要大牛叔死,我不要大牛叔死。”

    哀哀的童声就算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跟着难过,何况养了他三年又心软得一塌糊涂的人?大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他却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认定了自己肯定会死的。

    “好了,好了,大牛叔不会死的,你别听他乱说。”王家婶子一边拍着小孩儿的背安慰他,一边冲大牛递了个眼色,让他帮帮腔。

    大牛不爱骗人,却架不住小孩儿可怜的样子,只好顺着王大婶的话道:“是大牛叔不好,大牛叔乱说话,小山子别哭了。”算了,骗得了一时骗一时好了。

    小孩子有时候很好哄,有时候却聪明得要命,小山子现在却是不信他的谎言了,抬起一张哭花了的小脸指控:“大牛叔骗人,你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我——”大牛语塞,骗人这个技术活他显然不能胜任。

    “你大牛叔没有骗你,”王家婶子赶紧来救场,“他是说啊,要是不吃药就死定了,只要吃了药就没事的喔——”

    小山子听了这话果真停止哭泣,半信半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大牛叔吃了药就会好的喔!”王家婶子揉揉他的后脑勺,眼睛瞟向大牛,大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马上就听得她道,“不过你大牛叔现在有点不乖,都不肯吃药。”

    小山子听了立即炸毛,还含着泪的眼睛瞪着床上的男人:“大牛叔,你敢不吃药!”

    “大婶——”大牛苦笑。

    王家婶子抿嘴一笑,顺了顺小孩儿的背,道:“小山子别急,大牛叔已经答应了婶子会乖乖吃药了喔!”

    “真的?”小山子怀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真的。”王家婶子点头,看向大牛,道,“不信问你大牛叔,他是不是答应了啊?”

    “大牛叔?”小山子不放心地寻求保证。

    被一大一小,一狡黠、一天真,却同样充满关怀的两双眼睛看着,大牛还怎么忍得下心摇头?只得无奈地道:“是——”

    小山子顿时放下心来,王家婶子也如释重负,怕某人再反悔,忙将小家伙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小屁-股,道:“快拿银子给你杨四叔让他去抓药。”

    “喔!”小山子脆生生地应了,飞快跑去柜子里翻出了剩下的八十两银子交到杨家老四手上,催促道,“杨四叔,你快去抓药吧,大牛叔就可以快点吃子快点好了。”

    乌溜溜充满信任和希望的眼睛让向来粗线条的杨家老四心里一酸,看了神情萎靡的大牛一眼,对脸色慎重的王家婶子点点头,揣好银子,点点头,沉默地转身离去。

    “杨四叔,要快点回来啊!”小山子跟到门口,不放心地大声喊道。

    王家婶子差点掉下泪来,轻轻地打了下大牛的头,却给正好转身的小山子看到,“哎呀”一声,立即奔回来给他揉揉,小大人似的责备着:“婶子,你打大牛叔做什么呀?没见他病着吗?”

    王家婶子顿时哭笑不得,而大牛再忍不住掉下泪来。

    “哎——哎——大牛叔你别哭,我轻点揉,哎——还痛啊?那我给你吹吹,你别哭了嘛——”

    儿影惊现2

    有了求生欲不代表就能战胜病魔,虽然大牛每天乖乖吃药,尽力拖着虚弱的身体多走动锻炼,可还是不见好转,反倒常常累得软在院子里回不了房。大牛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在小山子满是担心的眼神中提醒自己要坚持,很快六天过去了,在第七天中午的时候,外出抓药的杨家老四兴冲冲地回来,对他叫道:“大牛哥,你家里来人了,你有救了!”

    当时大牛正无力地倚在躺椅上,手上端了一碗药往嘴里送,听到他的话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然后那个人就沐着正午的阳光走进屋子。光明到黑暗的变幻明明只有一瞬,大牛却觉得已过了一世或者更久,那张熟悉的脸,那个他不知道该思念还是遗忘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在他还没想好自己该迎接还是逃离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咫尺之间。

    “啧啧啧——”男人挑起他的下巴,“还以为你离了我会过得多滋润呢,怎么弄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碗“啪”地一声落地,苦涩的药味顿时在整个屋子里散发开来,大牛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冷厉的男人,嘴唇颤抖了许久才吐出那个名字:“小、小天——”

    “难为你还记得我,”吉盛天勾起他散在颊边的一缕墨发,笑道,“真叫我受宠若惊呢。”脸上的笑容暖如春风,眼底的情绪却冷如寒冰,直教大牛打了好几个寒颤,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杨家老四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大牛哥,他不是你的弟弟吗?”他去到医馆抓药的时候,这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向他打听大牛哥的近况,一开始他也是警惕的,但这个男人解释说他唯一的亲人负气出走,他很担心他的身体,又把病情说得一模一样,再加上两人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他自然就信了,见这人一身富贵,肯定有钱帮大牛哥续命,于是高高兴兴地带人回来,谁曾想如今是这么一副场景?

    “弟弟?”吉盛天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戏谑地看着躺椅上惊惧不安的男人,“当然不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杨家老四开始担心了,双拳紧握,打算他一说出“仇人”两个字就冲上去将他打倒,救出大牛哥。

    “唔,我是什么人?”吉盛天俯身一把将椅上的男人捞起,不顾他微弱的挣扎将他搂在怀里,凑到他耳边,用屋里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告诉他,我是你什么人,嗯?”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尖上,唤起了曾经的记忆——无知时的交颈相缠,抗拒之后的暴虐强迫。大牛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用尽全力推拒炽热如火的胸膛,可是对青年来说却犹如蚍蜉撼树。

    “你放开他!”杨老四这下可以肯定此人不怀好意,大叫一声举拳冲过去,却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消逝无踪。

    “在找我吗?”吉盛天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杨老四猛地转身,“蹭蹭蹭”连退几步,一脸戒备,“你到底是人是鬼?”见他不答,怒道,“管你是人是鬼都给我放下大牛哥!”

    “废物!”吉盛天冷冷吐出两个字,手一挥便将再度冲过来的男人扔出门外。

    “杨四叔,你怎么了?”小山子才到院门口就见杨家老四从屋里跌出来,他惊叫一声,一把扔了手中的竹篮,顾不上打了一个时辰的青草散了一地,慌忙往屋里奔,却见大牛叔被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人困在怀里,顿时怒了:“你快放了我大牛叔!”

    听到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大牛身子猛地一僵,忙转过去冲他喊:“小山子,你快走!”

    “坏人,放了我大牛叔!”小山子像没听到似的,只顾狠狠地瞪着他眼里的“坏人”,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一样。

    吉盛天极有兴趣地勾勾嘴角:“这就是你养的那个小孩?”将站在门口那小小的一团上下打量几遍,嘲笑道,“果然是什么人养出个什么东西,跟你一样蠢。”

    “你才蠢,你们全家都蠢!”不等大牛有所反应,小家伙先暴跳如雷,只可惜他不明实情,把他最敬爱的大牛叔也给一起骂了。

    吉盛天闻言嗤笑一声,俯身凑近满眼担心的男人,两人的鼻尖几乎触在一起,彼此呼吸相缠。大牛有些不自在地把头往旁边偏了偏,吉盛天一笑,语气温和地道:“你说这么个蠢东西,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大牛打了个冷战,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急道:“你别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