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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夫妻”

    五月初的几天里,西华州的百姓们惊喜地发现,他们这个并不出名的城市,一夜间豪车满地,突然陆续聚集了一些演艺圈的名人。他们既有一贯绯闻活跃的国内、港台大腕影视明星和歌星,也有知名的一线导演、制片人、影视投资商,更多是那些突然窜红的年轻靓男靓女。跟随那些名人趋之若鹜而来的,是娱乐新闻、网络媒体、小报等一批批的记者。西华州这几天里最繁忙的人,一个是西华州常务副市长花少嵘,他前前后后地穿梭于各类头面人物面前,代表西华州市政府表示拜望,顾应不暇地向每一位女明星殷勤问候,并且气场十足的安排两名《西华州日报》的摄影记者,随时跟在身后,拍下他和所有影视名人之间的珍贵合影;另一个是刚刚荣任七度集团公司董事会主席的张伟欣,她上上下下招呼着所有应邀而来的客人,生怕有所怠慢。张伟欣的一个朋友,还专门把她在北京的“玛莎拉蒂”汽车开回了西华州,让她又增添了几分身份上的尊贵。

    皮思平始终没有在名人云集的场合里出现过。他这几天与发改委主任秦永、交通局长蒋鹏,悄悄地忙着与几家国内航空公司代表接触,有望近日开通西华州到北京、上海、广州的航班。大铁路、大机场是原任市委书记文惠钟,多年前提出的西华州建设口号。大铁路,目标是京九铁路贯穿西华州,带动沿线经济发展,多年前已经顺利贯通,通过皮思平的努力,不仅编组站顺利落地,火车班次也增加了七八趟;大机场,设计每天航班起驾二十次,却在建设完成后的好几年里白白闲置,除了试航,至今一直没有启用,皮思平决定,必须马上使其投入运行。花少嵘本来接到省委组织部通知,要在五一节假期结束后,出发去省委党校学习一个月,皮思平请他推迟几天,负责接待前来参加兰湖影视基地建设开工仪式的名人、要人。花少嵘满心得意,他心里清楚皮思平因为顾忌自己的身体缺陷,从来不愿意出席剪彩、奠基这一类的重大仪式活动,只有自己才能当之无愧展现出西华州领导人的风采。

    张伟欣将七度文化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的成立揭牌与兰湖影视基地建设的开工仪式一并举行,花少嵘、郝斌分别代表市政府和兰湖开发管委会致辞。程红娟与央视的一位著名男主持人,联袂主持了上午的仪式和当天晚会。

    麦收季节已经不远。西华州是农业大市,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发生秸秆焚烧带来的严重空气污染。皮思平连日来一直盘算在脑海里,念念不忘的是张伟军曾经说到起的生物发电厂。那天,皮思平陪同张伟欣去探视她的哥哥,张伟欣在回来的路上说,她其实也很熟悉哥哥那位叫李联三的朋友,安徽囯帧集团公司是她在北京“欣艺文化传媒”公司的股东之一。皮思平记在心里,他等张伟欣安排妥当兰湖影视基地建设项目的所有前期工作,便来到她在七度大酒店的办公室亲自拜访。张伟欣虽然生气皮思平不肯屈身参加兰湖影视基地建设的开工仪式,但想起蒙苑委托她多多关心刚刚离异的皮思平,又见他是真心实意地想为西华州百姓办事,也就答应出面与皮思平一道前往安徽合肥拜见囯帧集团公司总裁李联三。皮思平带上发改委主任秦永,一同前往安徽合肥。李联三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有感于皮思平的诚意,当即表态敲定,尽快前往西华州投资办厂,把搁置了几年的生物发电、橡胶轮胎再生这两个项目重新启动。这次去合肥,对于张伟欣也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因为李联三说,他十分看好她的兰湖影视基地项目,有意出资加盟,张伟欣征询皮思平的意见,皮思平表示乐观其成。

    此行安徽合肥,皮思平觉得斩获颇丰,所以在返回西华州的路上,带着非常愉快的心情对张伟欣感激不尽,向她大加美誉之词,并说晚上请她吃饭。张伟欣被皮思平夸得脸颊飘红发热,又想起不久前与皮思平一起去监狱时,哥哥张伟军曾经表示并不在意皮思平的身体缺陷,甚至当面逼问他对张伟欣真情实意如何?皮思平在哥哥跟前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不由得一阵阵地心痒!这时如果不是秦永在场,她真想借机逼着皮思平回答,他当时面对哥哥张伟军的那番一再盘问,内心其实到底是怎样的考虑?自从蒙苑告诉她皮思平已经离婚的消息以后,她不知为什么,开始在心里经常有意无意地现出皮思平的影子。

    皮思平他们回到西华州时,正好是五点半钟的下班时间。这个时节,太阳要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钟才能下去,张伟欣看离天黑的时间还早,婉拒了皮思平的请客,说要忙着去兰湖那里的工地上看看。几个人分手后,皮思平独自回到泉河干休所里,本想先去食堂吃了晚饭再返回寓所,但远远地发现自己的住处竟是院门大开。

    他住平房,是一个独门小院,平常只在星期一的上午,才有管理员为他每周清扫一次房间,可是怎么会有人这时出现在他的住处呢?他顾不得再去食堂吃饭,急忙折转过去。刚进到院子,就闻到了从屋里飘出来饭菜香味,并且注意到几条被褥被拿出来晾晒,旁边还晾挂着好几件刚洗过的衣服,不仅有他的内衣、内裤,还竟然有两条女人穿的裙子以及文胸。皮思平疑心自己是走错了地方,但那几条被褥分明是自己卧室里的,内衣、内裤也是他前几天洗了澡换下后,丢在盥洗室的。就在皮思平踯躅着是否进屋时,程红娟一阵风似地从屋里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就上前欢快地把他搂住,嘴里还亲热地大声叫道:“老公你回来了!”皮思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程红娟又说:“咱们家来客人了,正屋里坐着呢!”她的话音还没落,皮思平果然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中年男人走出屋子,想他大概就是程红娟口中的“客人”。程红娟看皮思平浑然不解,表情很是困惑,就从后面提醒似地拧了他一把,口气既像是在撒娇,又像是故意表露不满,说:“老公,还不赶紧向客人打招呼,他是我大学里的班主任滕老师!”皮思平这才总算有所明白,他正稀里糊涂地被程红娟逼着,在客人面前共同做戏!

    皮思平把滕老师让进客厅坐下,客气地问滕老师是什么时候到“家”的。滕老师说,他下午出了火车站,好不容易在电视台找到程红娟,她说有紧急外出采访任务,把他一个人留在电视台里,冷坐了好长时间,才在半个小时前把他接到这里来。皮思平心里暗笑,把滕老师困在电视台的这段时间里,程红娟一定是在仓皇地赶过来,把这里收拾成像她自己家的样子。她以前在姐夫花少嵘那里住过,知道在干休所值班室,能索要到每一个市领导住处的房门钥匙。

    端上饭菜,程红娟催促皮思平把好酒找出来一瓶,幸好滕老师说他滴酒不沾,否则皮思平真的无法从屋里翻出任何酒来。吃了晚饭,滕老师坐在客厅看电视,程红娟拉皮思平帮她到厨房洗刷餐具。皮思平偷偷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红娟说,这位滕老师脑子疯癫,不知从哪里找到她的踪迹,专门从北京跑过来,说已经在法国为她安排好了学校,动员她丢下这里的一切,随他出国学习时装设计,她没有办法推脱他的固执,只好骗他说自己如今已经成家,丈夫不会容她出国。程红娟特别叮嘱皮思平,千万不要把戏演砸。皮思平问程红娟,去法国留学时装设计是件难得的好事,她为什么不去?程红娟回答,要命的是这个滕老师在大学时就开始追她,她哪里还敢随他一起出国留学!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皮思平对程红娟说,应该送滕老师去酒店休息。滕老师却坚持说,他看自己坐着的这张三人沙发很舒服,夜里就躺在这里休息。皮思平苦劝了半天,为难地问程红娟怎么办?程红娟一脸毫不在意,说滕老师既然愿意睡沙发,只好按照他的意思办。皮思平想到卧室里只有一张床,编谎说今天夜里轮他去市政府值班,马上就得走。程红娟瞪起眼睛说,皮思平刚出差回来就丢下她去值班,是不是脑子生锈,生气地不许他离开。皮思平不知如何是好,既担心自己坚持下去会露出破绽穿帮,又顾虑和程红娟同处一室,事后没法向别人说个清楚。他左右为难之中,被程红娟连推带搡,拽进了里间卧室。

    程红娟掩紧房门,得意地对皮思平吃吃地笑着,说:“吓着皮市长了吧!”

    皮思平说:“我担心花副市长学习回来,一旦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要是告诉你二姐,会被她臭骂的!”

    程红娟说:“我不怕花少嵘学给二姐听,他和肥女婆板娘公然鬼混的事,我因为怕二姐伤心,至今都没有向她提过。”

    皮思平立即想起“两会”召开的那天晚上,他和张伟欣去一个小餐馆吃饭时,曾经看到花少嵘和一个叫杨玉月的女人亲热用餐,现在听到程红娟用了“肥女婆”称呼来修饰她的胖,很想纠正程红娟的不雅字眼,笑着说:“肥女婆这一叫法,不应该从我们漂亮的女主持人口里说出来,是不是可以用丰满,或者其他更优雅的字眼来形容那种健康的体态!”

    程红娟说:“在我看来,这已经算是好听的字眼了。花少嵘的生活作风败坏到这种地步,你这当市长的就不能管管他!”

    皮思平沉思着说:“的确应该约束花副市长一下,否则他将来会在这方面出问题的。”

    程红娟看到皮思平宁静思考的样子楚楚动人,一时忍不住目不转睛、毫无自制地盯着皮思平出神遐想。她母亲早逝,又自小失去父爱,由两个姐姐带着长大,艰难坎坷的经历让她对个人感情生活缺乏兴致,虽然这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至今还没有哪一个男生引她格外在意,倒是眼前这位已经三十好几,而且是个跛脚的男人,让她感觉出一种异性的魅力。她想到这里时,由不得一阵躁热上身,心里迷茫,两只眼睛却热烈发亮。

    皮思平被程红娟看得局促不安,说:“时间不早了,你上床睡吧!”程红娟问:“那么你呢,不去上床休息么?”皮思平知道,她是疑心自己借故溜出去,说:“我在椅子里坐着休息就好!”程红娟红着脸,半开玩笑地说:“你忍心让我这么一个美人独守空床!何况外面还守着一个居心叵测的探子!”皮思平犹豫着,沉默不语。程红娟叹了一口气,说:“我甚至,还没有和男人单独呆在一个房间过。要不,你上床休息,把椅子留给我。”皮思平想到,两人终究不能这样僵持下去,只好横下心说:“那就一同上床休息!”程红娟转忧为安,说:“我和你心底无私床面宽,定能一夜相安无事!”皮思平不住点头,赞程红娟说得很是。关了灯,两人和衣而睡,各自躺在床的一边。程红娟笑说:“我真是想不明白,姐夫和你同为高官,同为男人,他挖空心思见女人就讨情欢,难为你真能君子作风,古人典范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皮思平说:“要问和你姐夫有什么不同,那是因为我缺少他在女人面前的那种自信!”程红娟想了想,幽幽地问:“如果一天,有个还算漂亮的女人突然对你说,她喜欢你,你怎么办?”皮思平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不会有那样的好事吧!”又过了一会,程红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突然在黑暗里坐起身,说:“我近来接到西华州师范学院很多学生的来信,他们看到了《市长夜话》节目以后,很想和你这位市长当面对话。”皮思平思考了一下,问:“对话的主题是什么?”程红娟说:“政治,社会,人生,要对话的内容很多。”皮思平问:“你的看法呢?”程红娟说:“出面邀请你的是西华州师范学院一个叫‘金石论坛’的学生社团,在这所大学很有影响力,我倒是很希望你能答应他们的请求。不过,又担心学生们措词激烈,怕你到时难以应付他们口舌!”皮思平笑了笑,说:“我知道怎么处理,过两天答复你。请你不要为我想得太多,现在还是早点睡吧!”

    第二天,程红娟一早就从食堂买回早点。她对滕老师说,自己和“老公”上班很忙,都找不出时间陪他,如果滕老师愿意在这里住几天,一切随他自己安排。言下之意,无疑是在向滕老师下“逐客令”。滕老师心情沉闷地说,他吃完早饭就会告辞去火车站离开。

    皮思平赶到办公室,副市长杜雨晴带着建委主任邱富强,向皮思平汇报了一件让她很是为难的事。花少嵘到省委党校学习,他的工作暂时交给杜雨晴代理。昨天,市委副书记马卢清找到她,要她这几天向文明委、市容局各安排三千万元预算外资金,用于西华州国家级文明城市创建工作的前期启动,过后再筹集八千万元给建委用于城市绿化改造、环境治理。皮思平说,城市绿化和环境治理很有必要,但只同意向上述几个部门总体安排五百万元,等见到了实施成果再说。邱富强正想说五佰万元杯水车薪,花钱不看到任何效果时,滕老师突然快步闯了进来,秘书长郝斌气喘吁吁地跟在他的身后。郝斌抢着对皮思平说,进来的这个同志有点毛病,硬说他是你妻子程红娟的大学老师,非要现在见你不可。皮思平怕郝斌不知情由漏了嘴,急忙止住他说下去,问滕老师还有什么事情要他和程红娟去做。滕老师说,他昨天夜里一宿没合眼,怕打扰他们“夫妇”休息就没说,今天一早他们“夫妇”又都着急上班,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杜雨晴、郝斌、邱富强被滕老师一席话弄得莫名其妙,全吃惊地张着嘴等待这个男人继续说下去。滕老师说,他刚才去火车站的路上,越寻思越不甘心,于是转回头来找到市政府来,想说服皮思平立刻答应,让妻子程红娟随他去法国深造时装设计。他说,为了帮助程红娟获得去法国留学的机会,他动员了自己在法国的所有资源,才寻到这么个难得机会,前后好几年,一直都在打听程红娟的下落,好不容易才算把她找到,没想到程红娟已为人qi。皮思平耐着性子等滕老师说完,知道此时必须对这位滕老师毫不客气,否则难如程红娟所愿把他赶走,于是表情严厉、措辞强硬的说:“滕老师你这个人太过分,我妻子程红娟已经很明白地对你说,她坚决不会跟你一同去法国。你三番五次咄咄逼人,像个老师的样子么,我看你是存心有意拆散我的家庭!请你马上离开西华州,否则我对你不再客气!”

    皮思平这一席话不但训斥得滕老师不敢再吭,也令在场的杜雨晴等三人吓了一跳,他们无法想象,西华州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常务副市长花少嵘的小姨子程红娟,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市长皮思平的娇妻。滕老师眼里带着泪水,绝望地走了。杜雨晴三人看皮思平正在火头上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便一一退出。

    中午,皮思平回到住处,程红娟已经比他先回来并做好了饭。他又气又笑地把滕老师闯到他办公室时,所发生的事情向她详述了一遍。程红娟感激不已,甚至冲动地又把皮思平拥抱了一回,恳求说:“这事情很快就会变成西华州的头条坊间新闻,索性就让我在你这里住上几日吧,保不定滕老师神经突然发作,这两天躲在哪里偷窥我们到底怎么样呢!”皮思平想,他那样的态度对待滕老师,预料他一定不会再来,但程红娟担心的又似乎有些道理,她比他更了解滕老师是一种怎样的人,也就只好由着程红娟的性子去做,反正自己在这几天的晚上,有沙发可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