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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彷徨

    送走了蒙苑,皮思平直接回到了泉河干休所的住处。张伟欣劝他在七度大酒店多住些日子,为他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但皮思平说,他心情烦乱得很,想一个人静一静。张伟欣已获蒙苑事先透漏,她回到北京后,过段时间就会返回美国和女儿团聚,心里清楚皮思平与蒙苑两人在机场,肯定会有一番撕心裂肺的痛苦别离。

    寓所里的沙发、床垫、电脑,甚至包括空调,都是新换的。郝斌告诉皮思平,省纪委姚处长带人来搜查时,损坏了寓所里的很多东西,现在只能重新添置。人的一生,不知道哪天就是自己的劫数。皮思平不信天命,但他到西华州以来,冥冥之中分明就有命运的安排,第一天踏进这块土地,就被警官王正押送进了公安局审讯;现在又是这个王正警官,一封莫须有的实名举报信,把他弄进省纪委“双规”了四五天。王正,这个名字本来应该是“王者正大”之意,但对皮思平来说,光明的背后是黑暗,礼义的后面隐藏着阴险,王正并不“王正”,却成为了一个邪恶符号的代表名词。与王正为伍,自然还有马标、范朝松、邱富强这一类的社会蛀虫。然而,西华州更多,是有像朱荺琳、李锋、钱银旭那样秉性正直,以事业为重的基层领导干部,他们是社会进步的中坚力量;还有杨四大伯、林世杰、万玉山、万起运等大批淳朴厚道、善恶分明的百姓,他们是社会进步的民众基础。

    皮思平有一个多星期没有抽烟了。他想起跟着赵副书记去省城那天,换下的外套里,好像还存有半包“阿诗玛”香烟,就去翻腾寻找。市面上已经很久买不到软包“阿诗玛”香烟,但皮思平单单就喜欢这个牌子的口味。他摸到香烟时,还有一张纸条跟着从口袋里飞了出来。皮思平立刻记起,这是程红娟临上飞机时,留给他的两个QQ号,自己曾经答应过程红娟,会抽出时间与她QQ在线聊天。花少嵘午饭后也曾经告诉他,程红娟一直在想方设法和他联系。于是,他坐在电脑前,开始登录腾讯QQ在线。

    程红娟并没有上线,但是却有很多的留言。

    八月九日:“我昨天深夜抵达大阪,大姐去机场接我到家。这是我第一次到日本来。姐姐说,大阪是日本的第二大城市,经济非常发达。姐姐的家住在西淀川区,周围商业繁华。我喜欢这座城市。思平,你知道么,我今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现在上QQ与你联系。我的手机在日本不能用,要不然会发短信给你的。你什么时候才会QQ在线呀?”

    八月十日:“思平,都两天了,你一直没有QQ上线,是因为工作很忙,还是因为把那张纸条弄丢了?你不该是个粗心的人!也不该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八月十一日:“思平君(在日本是这样称呼男人,笑),都三天了,没有见你上线。我用姐姐家的电话,向你联系了好多次,但你手机关机,办公室、寓所无人接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八月十二日:“今天给二姐夫花少嵘打了两次电话,他骗我说,你回北京了。我不相信!但又担心会是真的。如果你要是突然调回去,我以后该怎么联系你呀?呜呜!”

    八月十三日:“今天又给二姐夫打了电话,他说你很快就回到西华州了。我好高兴(笑脸)!大姐明天带我去东京,前往文化服装学院面试,需要好几天。我打算就读的这所东京文化服装学院,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服装学校之一。没有告诉过你,我大学时还曾经获得过这家服装学院的海外创意奖呢(笑脸)!思平君,对不起啦,去往东京的这段时间,顾不得再上QQ给你留言了。”

    皮思平想不到程红娟到日本后,每天都能坚持向他写上一段话。他沉思了一下,向程红娟回复留言:“红娟,真是对不起,我这段时间确实不在西华州。你说对了,我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以才能今天守信登录腾讯QQ。只可惜你这会不在线上。祝你在东京服装学院面试成功!”他想了想,后来又加了一段话:“还是尽量不要打电话过来,国际长途很贵。我会尽量隔段时间,与你在QQ联系一次。再见!”

    关了电脑,皮思平刚想上床休息,常务副市长花少嵘敲门进来。他自从小薇无辜惨死,精神倍受打击煎熬,面孔明显地消瘦下来,而且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也没有了掼蛋乐趣。他说睡不着觉,要皮思平陪他练地摊喝夜酒。皮思平看花少嵘执意要去,只好依他出了泉河干休所,打车找到一家路边的小吃摊子。两人要了几个小菜,很快把一斤白酒喝干。花少嵘的话开始多了起来。小摊的老板从电视里看过皮思平和花少嵘两个人,想不到西华州的市长、常务副市长居然跑到街边地摊吃饭喝酒,所以招呼得特别殷勤。皮思平担心花少嵘酒后失言,公共场合有损身份,说一瓶酒已经干完,就不要再喝了。但花少嵘坚持再拿上来一瓶,叮嘱小摊的老板不要在意他们两人谈话,去一边忙活自己的事情。

    皮思平向花少嵘说:“我看你情绪不好,咱们别喝太多。”

    花少嵘说:“我心里压抑的很,恨不能一醉解千愁!对小薇的死,你我都难辞其咎。我们两个人,做官都很窝囊!”

    皮思平难过地说:“是我连累了张伟欣和小薇。”

    花少嵘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作为西华州市长、西华州市委第一副书记,上任以来除了因为新华制药厂改制调整了几个人,至今还没有对市直机关、各县区班子进行人事调整,建议你尽快考虑重新洗牌。”

    皮思平若有所思,说:“小人物思想偏执,或许只能表现为个人精神状态,掌握公权的领导干部如果不可理喻,则是社会的灾难,公众为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干部的好坏,对我们党何国家太重要了。但是在西华州,我的确通过车改、人代会投票选举,直至包括这次实名举报被“双规”,再到小薇不堪受辱自杀身亡,一系列的事情让我感到有些心有余悸。所以这几天,我在所难免会有些彷徨和困扰的想法。花副市长提醒了我,要想在西华州打开政通人和的局面,必须在干部体制上有所动作。”

    花少嵘喝下一大杯酒,说:“在我看来,皮市长习惯了天下为公的思想,能够为奉献社会而逆来顺受,包容和面对别人对你的伤害。我与你相比,很难做到这些。你知道,我这人讲究七情六欲,致命的缺点就是喜欢接近女色。不过,我从政以来,没有做过一间贪赃枉法的事。小薇的不幸经历,给我震动很大。现在,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痛恨官场上的肮脏和罪恶。我大学毕业就开始为官,这些年眼见手中掌握权大小的各种人,相互利用和控制,交易,猜忌,博弈,视法律为无物,拿百姓如草芥,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你下决心干吧,哪怕头破血流,我都会毫无顾忌,全力支持你,配合你!”

    皮思平看出,花少嵘此时的一番话并不是酒醉后的狂语。他在心里想,当前中国处于高速变迁时代,要想化解社会戾气,地方政府各级领导干部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向他和花少嵘这样官位不低的人,诚然没有能力改造大的社会环境,但在西华州这个小环境里,只要满怀雄心壮志,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敢于向不良体制大胆手术,还是有能力建立起一个权威性的地方政府。但愿苍生俱饱暖,这是历代所有政治家的报复。两个人越说越多,第二瓶酒喝完后,他们当晚是怎么样回到泉河干休所里的,过后谁都没能回忆起来。

    张伟欣告诉皮思平,她这次去北京得到一个消息,当年出演的一部电影《野花香魂》,时过多年,突然被选送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参展,导演邀请她九月初共赴加拿大与评委和观众见面。蒙苑已经飞往美国,她在动身前分别给皮思平和张伟欣打了电话,催促两人把感情关系确定下来。张伟欣深感蒙苑的好意,近来频繁地约皮思平在一起吃饭,主动交往。她是个基督徒,对皮思平的生活,既有女性的同情、怜悯,又有一种异性的崇拜。怜悯是一种感情,常常与受难者一起连成相互的共同心结。张伟欣从北京第一次见到皮思平时,就对他有了恻隐之心。蒙苑在电话中对张伟欣说,她和皮思平分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祝愿他们两人走到一起。张伟欣以她特有的耐心,热烈地等待着皮思平会有一天向她开口求爱。但在皮思平的心里,却始终觉得张伟欣太照眼,他未必能承受得了她的灿烂,蒙苑、张凝芳为他带来的情感打击,让他更加抑郁、自卑,在个人情感生活上变得退守胆怯,所以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对张伟欣冒然表白。

    八月末的一个周日上午,张伟欣对皮思平说,她再过两天就要去加拿大蒙特利尔,临走前想与侄女丫丫一起,再次前往监狱探视哥哥张伟军,邀请皮思平陪同前往。张伟军看到皮思平,当着张伟欣的面问他和妹妹的感情发展到了何种地步?皮思平红着脸说,自己有过一次婚姻,怕是配不上张伟欣。张伟军说,我妹妹是个怨女,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

    回去的路上,张伟欣幽幽的对皮思平说:“蒙苑和我哥哥都已经松口,你的脑袋难道是榆木做成的?”

    皮思平含笑不语,想起花少嵘教给他的一句话,男人喜欢漂亮脸蛋,女人喜欢甜言蜜语,所以女人化妆,男人撒谎。他觉得自己,在张伟欣面前永远也神圣不起来。

    张伟欣羞红了脸,说:“难道你们的党章里有一条,不许与基督教女人成婚!”

    皮思平调笑说:“党章倒是没有这么规定。不过我很难理解,你人长得好,家里又有钱,是男人便会对你想入非非,张伟军大哥说你是怨女,是不是言重了!”

    张伟欣说:“你那不能把张伟军这三个字去掉,直接喊大哥得了!”

    皮思平笑着说:“有一天也许会的,怨女!”

    张伟欣说:“我不想再被哥哥叫做怨女,你还是别再彷徨忧郁,早开尊口,要了我吧!”

    皮思平想了想,诚恳地说:“等你从加拿大回来,我为你接风洗尘,并正式向你表白心意。可能的话,还会在适当的时候,把我的父母接来与你和大哥见面!”

    张伟欣激动得满脸兴奋,说:“我期待着早日和伯父、伯母见面。他们要来,我会送上一套豪华别墅作为见面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