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周子善的谈话，让方正夫明白了一点，这些总部来的高官跟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升官发财这四个字，其余的什么党国大计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夜鹰计划落到他们的手上，也只会成为他们向委员长邀功请赏的筹码，他们才不会真的去考虑夜鹰的死活，这也让方正夫下定了决心，决不交出夜鹰的联系方式和身份资料，哪怕是自己被夺了权，遭受再大的委屈，他也不会让夜鹰的安全受到威胁。
“对了，方站长，行动处的杨文忠杨处长，从我来保密局就一直没有看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周子善忽然想起在总部时上峰向他讲述方正夫个人情况时，提到行动处杨文忠是方正夫的心腹，而他来保密局之后，似乎一直没有看到杨文忠。杨文忠会不会被方正夫派去做什么事情去了？
听到周子善问起杨文忠的事情，方正夫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两天正是审查特务的关键时期，可不能让周子善知道，免得他胡乱插手。于是他欲擒故纵的说道：“哦，杨处长这两天有点不大舒服，请假在家休息，要不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来局里报道。”
“这样最好，我正好也想见见杨处长，跟他好好谈一谈。”周子善笑吟吟的说道。
看到周子善这种反应，方正夫只能在心中不住的摇头，对方这样没脸没皮的做事方式，让他实在是难以应对，看来，审查特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顺利了。
“聊了那么久，怕是饿了吧？走吧，咱们去吃饭，我可是提前订了酒席的，不去吃可就浪费了。”方正夫决定拉着先去周子善吃饭，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几位处长也都过去吧？大家刚好可以在一起交流一下感情。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是有很多事情要麻烦到他们的。”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好好配合的。”方正夫不咸不淡的说道。
世上最让人难以下咽的宴席，恐怕就是鸿门宴了，因为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掉脑袋。保密局的这一场就餐，虽然比不上鸿门宴那么惊险，但是像这种彼此敌视却又装作亲密无间凑在一起吃饭的宴席，同样让人十分难受。
这场酒宴对保密局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煎熬，郭思强的感觉尤甚，他在席间不但要看着这帮人虚情假意的彼此客套，还要面对苗青的冰冷态度。他试着跟苗青搭话，却被对方十分冷淡的给挡了回来。
下午回到保密局，郭思强一头扎进自己的办公室里，闷在里面翻了一下午的报纸，除了上厕所出门，他几乎一步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苗青，你跟那个郭思强是什么关系？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趁着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周子善向苗青问道。
“我们之前谈过恋爱，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这次忽然撞上，一时间没办法调整过来。”苗青随口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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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这样啊。”周子善略微沉吟了片刻，继续问道：“那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苗青看了看周子善，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位领导不是那种特别爱打听闲事的人，今天怎么突然问起私人问题来？虽然感觉比较奇怪，她还是很小心的回了一句：“也许还有吧，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彼此面对。”
“很好，有感情就好。苗青，我们两个来这里，名义上是要调查斩首计划失败的原因，实际上上峰交给我一个特别的任务，那就是把整个保密局接手下来，现在看起来，一切进行的似乎都很顺利，其实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方正夫这个老狐狸在这里经营了那么多年，我们想要动他，没那么容易。保密局的资料你都看过，不过有一些事情你并不清楚，方正夫曾经搞过一个名叫夜鹰计划的潜伏行动，主要目的是把特务送进共产党人那边潜伏下来，一开始的时候总部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也就任由他一个人处理，没想到这个计划还真的成功了，那批潜伏的特务中有人进入了共产党的高层，拿到了很多相当有用的情报。这样一张王牌，假如用好了，是可以决定战争走向的，方正夫却只是拿它来搞什么刺杀行动，我看他这是太大材小用，浪费夜鹰计划的价值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不但要把保密局控制在手里，还要把方正夫手里的这些底牌全都拿过来，如果能够成功控制夜鹰计划的人员，我们就可以为党国做出巨大的贡献。”周子善有些兴奋的说道。
“周长官，您说的这些我明白，可是这些事情跟我和郭士强的感情有什么关系？”苗青有些不解的问道。
“现在保密局里的这几个处长，都是听命于方正夫，他们根本就是铁板一块，中午吃饭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们表面上对我很尊敬，其实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如果你能和郭思强重新开始感情的话，我们就有机会把郭思强拉拢过来，接手保密局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这个……”苗青有些犹豫。
“我知道这样做你心里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既然你对郭思强还有感情，那么重新开始这份感情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用考虑太多，我不会让你太难做的。”周子善保证道。
“好吧，那我试试吧。”
这个晚上对保密局的大多数人来说，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争斗、阴谋、对权力的渴望、对未来的恐惧，每个人的心思都各不相同，有人兴奋欲狂，有人压抑难耐，有人在担心自己的前途，有人在为党国的前景担忧，有人为往日逝去的纯真感情伤怀，又有人正准备利用这段感情大展拳脚。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正在安全房里审查特务们的杨文忠，接到了方正夫的电话：“文忠，审查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我已经通过众人的口供，把可能接触过发报机的人员名单确定了，这几个人我刚提审过，不过暂时还没有办法确定他们中间到底谁才是那个共产党卧底。”
“好，今天晚上你辛苦一下，连夜提审，争取今晚把人给找出来。”
“站长，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会突然这么急？”杨文忠从方正夫的话语中觉察出一丝不详的味道。
“特派员想要见你，我已经用你生病的借口拖延了一下时间，不过明天你要回局里一趟，跟他打个照面。审查的事情，必须抓紧了，这个周子善不是一个善茬，我怕他会插手审查的事情，把事情搞砸。”方正夫说道。
“我知道了，晚上我会连夜突击审查的。”杨文忠略微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义父，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太忍让了一些，搞得这个周子善得寸进尺，以您在保密局的威望，就算和他们当面撕破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部分的兄弟肯定会站您这边。”
杨文忠觉得现在保密局里遭受到的一切有些太过憋屈了，那些总部来的特派员，也太把他们自己当回事了。
“文忠，你不要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也不好受。不过你要明白我们是为了什么，假如我们正面跟他们起冲突，只会把事情闹大，万一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就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这其中，到那时，人多眼杂，夜鹰的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为了夜鹰，我们只能忍，你放心，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他们的那一套伎俩，我见得多了，真正玩起来，他们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方正夫在电话里安慰道。
“是，我明白了。”
方正夫放下电话，坐在书房里沉思起来。现在保密局里发生的一切，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其实对于权力，他并没有过多的渴望，他是真的想要为党国做点实事，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总部的那些人非要想在夜鹰计划上插一脚，他只能被动接招。现阶段他之所以忍让，是因为他要保护夜鹰，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对方不知收敛，越过了底线，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方正夫的想法，周子善一点都不知道，在他这种眼中只剩下权力争夺和升官发财的人，是不会明白方正夫这种老牌国民党员的心理。“为党国效力”对那些老牌国民党员来说，是一个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理由；而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只不过是嘴上一句常用的冠冕堂皇之词，他们心里面真正想的，是那些黄澄澄的金条。
“说起来，方正夫给咱们安排的这个地方还不错，苗青，你觉得这里住起来怎么样？”周子善笑着对苗青说道。
方正夫给两名特派员安排了一个两层的小洋楼当做住所，苗青住楼上，周子善住楼下，还安排了一名保姆服侍他们。这个贴心的安排，让周子善十分满意，他觉得方正夫虽然在保密局的事务上不是十分配合，但是在这些事情上，倒是挺细心的。此刻，他和苗青正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喝茶，保姆被他支出去买东西去了，他原本想催促苗青尽快和郭思强主动接近，但是转念一想，催得太急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于是就开口和苗青随意闲谈起来。
“挺好的，这里挺不错，比在总部住的宿舍好多了。”苗青回答道。
“那是自然。像我们这种身份，在总部也就是给人跑腿办事，就算级别再升，还能高过局长他们？所以不管怎么劳碌，都是跑腿的命。可是像这样在下面做事，那可就是一个人说了算，在这个地界上，方正夫就是个土皇帝，谁能管着他，他想要什么搞不到？所以说啊，要想舒坦，还是这样在外面自在，天高皇帝远，一个人说了算。”
“周长官，您跟我讲这些，我也不太懂，时候不早了，我有点困了，先上楼休息了。”苗青不想和周子善讨论这样的话题，于是推说困了，想要休息。
“好，连着赶路，你也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对了，别忘了发电报给上峰，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周子善提醒道。
“电文内容怎么写？”
“就说一切顺利，方正夫对调查工作还算配合。”
“是，我知道了。”苗青应了一声，向楼上走去。
周子善看着苗青妙曼的背影，眼睛中闪过一丝炙热的欲望，他觊觎苗青已经很久了，只不过他一直隐藏的很好，没有人觉察。这一次他接到上峰的命令来夺取方正夫的权力，苗青之所以会成为他的副手，也正是他向上峰要求的，他想趁这个机会和苗青多接触，把对方给拿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苗青竟然和郭思强有过恋情，这正是他瓦解保密局内部众人的一个契机，所以，他现在不能对苗青露出丝毫的觊觎之情，他要利用苗青和郭思强把整个保密局握在自己的手中，等到他正式接管保密局，大局已定的时候，苗青这个小丫头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不成？
夜色，笼罩着这座北方的城市，在这片黑暗中，欲望与挣扎，阴谋与诡计都被隐藏其中，也许，只有黎明到来的时刻，这些欲望和阴谋才会消失，只是黎明到来之前，还有一段漫漫的长夜。
在这个夜晚，延安解放区收到了一封特别的电报：蝴蝶请求苏醒。面对这封突如其来的电报，刘参谋长彻夜难眠，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熬了一个晚上，杨文忠显得有些疲倦，让他恼火的是，昨晚他对那几名特务的审查毫无结果。这几名特务都是接触过发报机的，但是想要确定是谁向共产党方面发送过秘密情报，恐怕没那么容易。几个特务在惊恐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事实依据，他们开始彼此举报，搞得到最后他们自己都想不起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杨文忠为此大为光火，但是却无计可施，方正夫不允许他对这些特务动刑，他又不擅长心理战，想要单纯通过审讯搞定这几个特务，恐怕是有点困难。
听了杨文忠的汇报，方正夫坐在椅子上思索了片刻之后，开口道：“好了，文忠。你也不要太自责，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这样突击审讯本来就会引起慌乱，他们互相举报也是很正常的。这件事情先缓一缓，回头我跟你一起去审查他们。”
“义父，是我太没用了。”
“行了，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等会特派员就要来局里，你注意别说错话了，审查特务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是，我知道。”
上午九点钟的时候，保密局的几位处长接到通知，半个小时之后在会议室举行关于斩首计划失败的调查会议，所有人必须按时参加，并提前准备好自己参与行动的有关资料。
“我说高小姐，你这通知没问题吧？斩首计划我根本就没参与，我也要参加会议吗？那我该怎么准备资料？”郭思强一脸无辜的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通知，郭处长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站长和特派员反映。”高小姐冷冷的回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郭思强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他并不是不愿参加这次的会议，他现在恨不得在保密局的所有事情上插一脚，只有多参与保密局内部的事情，他才能够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机密的核心情报。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仅仅是为了伪装而已。他原本是一副浪荡公子哥儿的模样，很少参与局里的事情，现在突然要参加与自己无关的会议，他如果不发两句牢骚，那也太奇怪了一点，万一引起别人的怀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保密局里的格局虽然有了不小程度的变化，但是郭思强觉得自己最需要提防的，依然是方正夫，而不是那个刚来没多久的特派员周子善。他依然表现出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样子，磨蹭到会议快开始的时候，才晃晃悠悠的朝会议室走去。
一进会议室，郭思强就发现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异常，几位处长都皱着眉头坐在位置上抽烟，几天没见的杨文忠，脸色更是差得像个活死人。郭思强原本想要跟他们几个聊上两句，看到现在这种情形，决定不给自己找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
不多会儿，方正夫、周子善、苗青三人走进了会议室。方正夫和周子善谦让了一番之后，周子善在会议桌的主位置坐下，方正夫和苗青分别坐在了他的两边。
“诸位同仁，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了这次会议的目的，总部派我来，就是为了调查清楚斩首计划失败的真正原因，我希望大家多多配合，我们把整个计划执行的细节都给过一遍，找出泄密环节所在，这样，我对总部好交代，你们同样也好交代。”周子善似乎话里有话，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环视众人，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郭思强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这是他心目中的突破口，即便对方看起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他也不能露出丝毫的轻视，以免搞僵关系，浪费掉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周特派员，我能不能说一句？”郭思强开口道。
“郭处长有什么话请直说。”周子善十分客气的说道。
“周特派员，方叔叔，你们知道，我刚进入保密局不久，前一段时间斩首计划的事情我是一点都没参与，计划的情况内容什么的我一点都不了解，所以这会议嘛……”郭思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算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我还有点事，要不我就不参加会议了。”
郭思强的话一出口，会议室里众人的目光立刻就聚集在了他的身上，方正夫和杨文忠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之后，方正夫开口道：“确实是这么一个情况，计划制定的时候，郭处长刚进保密局还没多久，而且他之前身体受过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考虑到这些，我就没有让他参与行动，整个行动计划的内容，他是不知情的。”
方正夫并没有直接说不让郭思强参加会议，但是他话语里的意思很明白，郭思强并不知道行动内容，要不要让他留下来开会，还要看你周特派员的意思。
“在座的各位都是党国的精英，就算是没参与行动，也是可以听一听行动内容，从中判断一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嘛。说起来，我和苗青不是也没参加行动，对行动内容毫不知情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有了郭处长这个局外人的眼光，反而能帮我们发现一些端倪，郭处长，你说是不是？”周子善想起自己昨晚和苗青的谈话，决定把郭思强拉下水，既然决定了要接近对方，那就要和对方多接触，如果整天都碰不上面，那还怎么拉近关系？让郭思强一起参与斩首行动的调查会，正是一个好机会。
“这……”郭思强略带为难的看了周子善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方正夫，后者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郭思强略微迟疑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帮上忙。”
郭思强一脸的不情愿，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他终于有机会参与到保密局日常的工作之中了，而且，斩首行动很可能会涉及到那个潜伏在延安的特务，如果自己能从这次的调查中，发现一些有关那个特务的线索，那就再好不过了。
调查一项行动的失败原因，其实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说白了就是把行动的整个过程和细节全都摆在众人面前，让大家一起从中挑毛病，寻找可能泄密的环节。但是这一次保密局里进行的这一场调查会议，情况有些特别，因为在场的一半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正夫和杨文忠早已认定了斩首计划失败的原因是因为行动现场的特务中有共产党人潜伏，他们之所以不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害怕周子善插手审查特务的事情，把事情搞乱。郭思强很清楚斩首计划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他连泄密的环节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就是他从张亚山办公室里撕下的那张稿纸，只不过，这一切他只会死死的烂在肚子里，永远都不说出去。周子善其实对斩首计划失败的原因并不是很关心，他之所以要搞这个调查会议，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方正夫手中的权力和夜鹰计划的掌控权，至于行动为什么会失败，他没有丝毫兴趣，在他看来，最好把行动失败的原因加在方正夫头上，让他的威信受损，这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至于剩下的赵战峰、张亚山和马元成，他们只是大致知道行动失败是因为有人将行动泄密给了共产党，但是这个共产党卧底是怎么得知行动内容，如何泄密的，他们对此毫不知情。也只有他们三个，在真真正正的调查行动失败的原因。
说起来，整个斩首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和环节，就是夜鹰，没有他传回有关共产党高层的行踪信息，方正夫根本就不可能设计出斩首计划这么大胆的一个行动。周子善和郭思强两个人的心思都在这个地方，想从方正夫这里多听取一些情报，只可惜方正夫对此都是一语带过，不多说一个字。
“夜鹰传回情报的方式绝对保密，不会出现任何泄密的可能，这个还请特派员放心，至于夜鹰是如何得到情报，如何发回情报的，为了夜鹰的安全起见，我不能说出来，还请两位特派员谅解。”方正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整个情报的来路环节给说完了，他不愿多提起夜鹰的情况，在他看来，郭思强依然很有嫌疑，而且，夜鹰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这里人多眼杂，万一给夜鹰带来危险，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方正夫的话，让郭思强心中一动，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个潜伏在延安内部的特务代号叫做夜鹰，至于夜鹰传回情报的方式和密码，以他对方正夫的了解，恐怕也只有方正夫一个人知道。想要揪出这个特务，还是要在方正夫身上下功夫，找机会从侧面了解他与夜鹰的联络方式。
“方站长，负责接收夜鹰发回电报的，恐怕不会是你本人吧？你也不可能天天被这些琐事缠身，那么，这些接收电报的人会不会有问题？”周子善还是想在夜鹰身上做文章，他开始步步紧逼。
“这个你不用担心，负责接收电报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情报内容，对于他们来说，收到的电报只是一段毫无意义的数字，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在我手中，他们只是一个中转站而已，就算他们想泄密，也没有这个可能。”方正夫解释道。这些话，方正夫原本一点都不想提，但是既然对方步步紧逼，而且说出来也没有不会给夜鹰造成什么危险，他就解释了一下。
方正夫的解释，正好应证了郭思强的猜测，方正夫采用的这种个人独特加密的方式，很难破解，除非能知道他采用的密码本，这种密码本，很有可能是一本书，而且是比较常见的那种，就算丢失也容易买到，而且不容易招致怀疑。
周子善有些恼火，他的责问被方正夫轻易地化解掉了，对方根本就不想告诉他夜鹰计划的任何内容，他又不能撕破脸皮向对方硬逼，这样只会适得其反，看来，想要掌握夜鹰计划，还要从其他方向想办法。
想到这里，周子善压下了心头的火气，笑着说道：“既然情报来源的环节不会出现泄密，那我们就把它暂时放在一边，调查其他的环节。接下来，我们看一下情报传输和人员安排的环节吧。”
随着调查会议的展开，坐在一旁旁听的郭思强心中一阵阵的发凉，原来方正夫对斩首计划的安排竟然机密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刚好从张亚山那里偷取到了情报，斩首计划很有可能就奏效了。从理论上讲，方正夫对斩首计划的安排是没有漏洞的，所有的环节都是独立开来的，不到最后一刻，除了掌控者，其他环节的执行者根本就不知道整个计划的目的是做什么，也就无从泄密。
“思强，你听了这么久，觉得哪个环节可能出现泄密？周特派员说的很对，你是旁观者，可能比我们更容易发现漏洞所在，说说看，你觉得那里有问题？”方正夫看到郭思强正在沉思，忽然开口问道。
“啊？！”郭思强正在沉思，听到方正夫突然叫他，顿时一惊，他紧接着反应过来，笑着说道：“我哪有那么厉害，能找出哪里有问题，听了这么久，我就觉得方叔叔你设计的这个计划真的是太厉害了，那些美国教官教的东西都不一定有你厉害，我是真想不出哪里会有泄密。”
“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滑头，这个计划要是真的跟你说的那么厉害，怎么还会失败了？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你方叔叔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方正夫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郭思强，他的这番话是一个试探，他刚才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有共产党卧底在那批现场参加行动的特务之中的消息，是个骗人的圈套。自己抛出这个问题，如果郭思强有意无意的指出泄密的人员是那些现场参与行动的特务的话，那么自己就要重新考虑对这次泄密的调查对象了。
“既然方叔叔话都说到这里了，那我就赶鸭子上架说几句吧，要是说的有什么不对，还请大家不要笑话我。”郭思强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以我在培训班里学到的知识来看，整个斩首计划的环节设计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有的环节都相对独立，即便是这些环节的现场执行者也不知道整个计划的真实内容，所以，在准备工作中，基本上是排除泄密可能的。泄密可能出现的时间，是在决策者，也就是方叔叔你下达了整个计划的真实行动目的之后，在这一刻起，所有接触到命令电文的人，都是有泄密可能的，我们要找泄密的元凶，应该从这个范围下手。”
郭思强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方正夫对自己依然有怀疑，他的这些分析，都是站在从调查会上得到的资料的基础上去分析的，这种分析只要有点头脑都做得出来，他可不愿为了一时的虚荣让方正夫对自己再次起疑。
“郭处长分析的很有道理啊，我看这泄密的共产党卧底还是在这些参与行动的人员中，方站长，这局里以前就出现过刘经明的事情，现在又有斩首计划行动泄密，共产党在这里的潜伏似乎都已经无孔不入了，您在人员审查上，是不是太过粗心了一点？”周子善不愧是搞文职的，他立刻抓到了郭思强话语中的机会，开始质疑起方正夫的工作能力，这样一来，他不但打击了方正夫的威信和话语权，还顺带的把郭思强和方正夫之间的关系推到了对立面，因为他这么一说，搞得郭思强刚才的那番话，像是在暗地里指责方正夫的一般。
“周特派员，我只是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方叔叔的能力那可是有目共睹的……”郭思强立刻听出了周子善的用意，他慌忙开口解释道，不过他说了一半，看到方正夫给他使眼色，就不再说下去了，他这样解释，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
“子善，思强还是个孩子，官场上的这一套，他不懂。”说到这里，方正夫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保密局里有共产党卧底潜伏，这确实是我的责任，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共产党人对我们的渗入并不只是这一个地方，只不过因为我这里刚好有了行动，迫使他们行动，才会被我们察觉。怕就怕，还有很多的共产党潜伏在我们党内，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他们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正夫不愧是老狐狸，他的一番话，把整个国民党情报系统都给拉下了水，他的意思很明白——我这里之所以发现有共产党卧底，是因为我做事了，他们为了对付我不得不行动，其他的保密局地方站，可能被蒙在鼓里也不一定，被人泄密了还不知道。
“方站长，你这样说恐怕就偏颇了吧？难道说我们整个党内都有共产党人潜伏吗？如果共产党人真的那么厉害，他们还会被打得躲进山沟里？”周子善阴沉着脸说道。
“我并没有说一定是这样，我只是担心而已，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很有道理，在夜鹰发回刘经明真实身份之前，我不是也被蒙蔽了很久吗？我们可以在共产党方面安插人手，对方为什么不能在我们这里安插？依我说，咱们保密局每年的审查也该下点力度，别总是走走过场，不但要防着共产党渗透，还要把那些能力不过关的人也给踢出去，免得什么都不懂得阿猫阿狗还占着局里的重要位置，搞得共产党人有机可乘。”从这场调查会开始，方正夫就一直被周子善针对，他一直忍让，对方却不知趣的步步紧逼，刚才对方又攻击他识人不明，这让他心中不由得腾起了一团火气，话语中也开始带刺。他在讽刺周子善是什么都不懂的阿猫阿狗。
周子善是搞办公室争斗的老手，他怎么会听不出方正夫话语中的讽刺意味？他脸色一沉，正要开口继续和方正夫对着干，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苗青开口了：“都开了一上午会了，大家都饿了吧？要不我们吃过午饭再继续？”
苗青的话，让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顿时一缓，其他几个人也赶忙出声打圆场。“就是，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咱们吃过饭再继续开会吧。”
周子善略一思索，也明白了苗青的意思，刚才他逼得确实太紧了一点，万一引起方正夫的强烈反弹就不妙了，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就换了一副表情，笑着说道：“方站长，那咱们就先吃饭吧，兄弟们都饿了一上午了，不让吃饭也太不近人情了。”
“子善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饿了，咱们先吃饭吧。”方正夫笑着说道。
吃过午饭，方正夫和周子善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大家休息一个小时再开会。一个上午的调查会，让周子善感觉有些疲惫，他所擅长的是办公室争斗，对这种行动不太在行，他需要中午的休息时间，跟苗青在一起聊聊调查会的事情，并确定下午如何继续针对方正夫，又不至于让对方反应过度，跟自己干起来。
“调查会这样开下去不是办法啊，查来查去查不出什么名堂，怎么才能做出文章来名正言顺的去搞方正夫，让他威信扫地，把保密局的权力抓在咱们的手中？苗青，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周子善是真的着急上火了，从上午的调查会上，他看出来了，虽然他宣布了总部对方正夫停职的决定，但是保密局的这些处长依然听命于方正夫，方正夫在这里的威信，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正面起冲突的话，现阶段他根本就不是方正夫的对手。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找苗青来商量。不过，在保密局里，他也只能找苗青商量了，也只有苗青可能是跟他一条心。
“周长官，我觉得您有点操之过急了。”苗青看着周子善，略微斟酌了一下词语，开口道。
“操之过急？你的意思是？”
“方正夫在这里的经营了那么多年，他的影响力不是一张任免书就可以轻易消除的。这是我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改变的事情，想要正面这样击垮他，恐怕不大可能。”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子善因为太急于求成，有些乱了方寸。
“周长官，总部给我们的命令是调查斩首计划失败的真正原因，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好好做文章，尽量把调查工作做得细致一些，仔细一些，尽可能的拖久一些。”
“拖久一些？拖久了会对我们很不利啊？”
“只要调查结果一天不出来，主动权就攥在您的手里一天，方正夫就必须老老实实的配合，如果我们很快就把事情调查了一遍，如果找出结果还好说，如果找不出结果，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还不如把调查工作做细致一些，说不定能从中找出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一个人不管做事多么小心，总会有失误的地方，如果我们找到足够的把柄，到时候主动权就握在我们手里了。”苗青建议道。
听了苗青的话，周子善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他并不是一个笨人，只不过一时被蒙蔽了眼睛，当他在听到苗青的建议之后，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一切，他决定听从苗青的建议，从调查入手，一点点蚕食方正夫手中的权力。
下午的调查会一开场，周子善就做出了一个与上午完全不同的姿态，开口道：“诸位，上午的时候我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调查工作也做得有些粗枝大叶，我在这里先给大家说声对不起。方站长，我觉得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应该更加仔?
??一些，既然对手是一个狡猾的**，我们如果粗枝大叶，草草了事，恐怕调查多少遍也找不出来对方。您觉得呢？”
周子善将了方正夫一军，把问题扔给了对方，这一次他的要求，是站在了大义之上，如果方正夫拒绝，那么就会担上不尽心调查的罪名，如果方正夫同意，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调查无限制的拖延下去，让方正夫的停职状态一直继续下去，然后慢慢的蚕食对方手中的权力。
方正夫在听到周子善这番话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对方的真正意图，但是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一次，对方采用的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就算他识破了对方的目的，也只能捏着鼻子朝对方设好的圈套里跳。
“这样当然好了，我们也想把行动泄密的环节找出来，把潜伏在内部的**给揪出来去，子善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方正夫说完这些，将目光转向了杨文忠。杨文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尽快把审查特务的事情完成，只要找出了那个共产党卧底，周子善就没有正当的理由继续在保密局待下去。
“那好，既然方站长没有意见，那我们就开始调查吧。”周子善拍了拍手，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
这一次，他动了真格，所有与斩首计划有关的人员资料，物资调配，电文传输等等这些文件全都被他摆在了桌面上，开始对其中每一个细节进行调查讨论，寻找可能存在的漏洞细节。
看着周子善带着众人一点点的对行动细节进行推敲盘查，忧虑之色慢慢的爬上了方正夫的眉头，这样的周子善可要比一开始要难对付的多，接下来的路，恐怕是更加难走了。
当盘点到物资调配资料的时候，周子善突然在内部采购账单上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注意的细节，这个细节之所以被他忽略，是因为这笔采购交易是在前几天完成的，是在斩首计划结束之后，之前审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在意，现在忽然看到，他终于觉出其中的问题来了。
“马处长，这个账本上面，你在几天前采购了三十多套被褥，但是没有入库就直接过账了，这些被褥都去了哪里？是什么用途？”周子善看着账本上的内容，隐隐的猜到了这些被褥的用途，原来，方正夫这个老狐狸一直都在瞒着自己，他早就把行动人员给调回来了，居然只字不提，还对自己说人都在路上。
听到周子善的责难，方正夫和杨文忠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有些紧张，糟糕，自己费尽心力掩饰了那么久，没想到还是被周子善给发现了。方正夫将目光转向马元成，马元成一接触到他的眼神，瞳孔顿时一缩，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时方正夫给他的交代，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没想到自己记账的时候，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没有把账单消除，这可该怎么办？
“特派员大人，这些东西是我给下面的兄弟们采购的，跟斩首计划没什么关系，就不在这里公开讨论了吧？”马元成略带讨好的说道。
“给下面的兄弟们采购的？现在都什么时候，春天都到了你才刚开始采购被褥？这三十多个兄弟，一整个冬天都是睡凉席过来的吗？你在糊弄谁呢？该不会，你是在中饱私囊，拿公家钱贪污吧？”周子善冷笑着说道。
“不是，不是，我没有贪污，这些东西确实是给下面兄弟们采购的，是更换用的……”马元成的一张胖脸上，全都是因紧张冒出的冷汗。
“这些被褥都送到哪里去了？我要看到实物。”周子善厉声道。
方正夫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切是在是瞒不下去了，这个谎再继续撒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周子善已经猜出了那批特务已经回到这里，再装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子善，你不要着急，这件事不怪元成，是我要求他不许说出去的。这些被褥是给那些从解放区撤回的兄弟们用的，我担心他们中间有共产党的卧底，正在让他们接受隔离审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隔离审查？正好，我是受命调查行动失败原因的，方站长不会认为我没有参加审查的资格吧？”周子善的笑容灿烂异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