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杀了那些人，后悔吗？”郭思强问道。
“后悔？也许有吧。有些时候做梦也会偶尔梦到他们的脸，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因为当时在战场上，不是我杀掉他们，就是他们杀掉我。大家都是为了活命而已。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郭士川说道。这是他的心里话，不过也带着另外一层意思，他想减少郭思强杀人后的负罪感，作为智慧动物，在杀死同类之后，大多数人都会有负罪感产生的。
“为了活命。”郭思强读着父亲给出的这个答案，陷入了茫然之中，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到底是为了活命，还是因为在培训时接受训练而产生的下意识动作，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结果都是一样的。郭士川的话并没有解开他的心结，不过却让他减少了部分的负罪感——至少自己当时不是有意要杀死对方的。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国共两党战争这是大形势，咱们也只是其中身不由己的小人物，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如果抛开各自的身份不说，什么样的人不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怪就怪这场内战，不要怪自己。等会儿我给你方叔叔打个电话，给你请几天假，你先别去保密局了，玩几天散散心再说。”郭士川说道。
郭思强毕竟是他的儿子，虽然之前感情一直不好，但是自从上次受伤事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缓和很多，刚才那番谈话，也让郭士川看到了儿子心中的脆弱，怜爱之情大生。经过这次的谈话，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在无意间又少了许多。
听到父亲要打电话给自己请假，郭思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耽误了大事。保密局抓到了联络站的同志，肯定会连夜突审，万一他们审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对组织上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自己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竟然错失了一同审讯的机会，如果自己审查的时候在现场，哪怕不能做出什么反应，至少也能了解情况，做出一些相应的补救。可是现在……
“不，这是我进保密局之后第一次抓到共产党，这是我的立功机会。我进保密局工作之后，就一直没人把我当回事，也不给我什么工作干干，这次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抓住，审讯的事情，我说什么都要参加。”郭思强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你……不会有事吧？”郭士川面对儿子的倔强，有些犹豫，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再破坏刚刚缓和的父子关系。
“能会有什么事儿？我也就是一时吓住了，审讯又不是杀人，我哪怕在一旁听着也行啊。要不然刚到手的功劳，又要被人抢走了。”郭思强说着，就要起身穿衣服赶往保密局。
“你看你，哪有这么着急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算想去参加审讯，也要等中午饭吃过再去吧。你这样急着过去，人家不是一眼就看出你是去抢功劳的，那样多不好。要稳住气。”郭士川怎么说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他对官场的一些规则十分了解，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做的太明显，就会让别人厌恶看不起，这是官场大忌。
“可是要是那边的审讯上午就有结果了，我不是什么都错过了？”郭思强急切道。其实他担心的是，审讯上午就有了结果，他想帮忙也帮不上了。
“你也太小看共产党的那些人了。这种审讯在前几个小时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有些可能十天半月都不会吐半个字。你就放心在家里吃过饭再去吧。你先睡一会儿，我去让他们准备中午的饭菜。”郭士川拍了拍郭思强的肩膀，说道。
郭思强也反应过来，自己如果表现的对审讯工作太过急切，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最好还是稍缓一下再过去，这样即便是方正夫问起来，自己也有很好的理由。
郭思强的这番考虑还真的做对了，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在家休息的时候，方正夫和杨文忠正在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这一切还要从杨文忠从郭家离开之后说起。杨文忠离开了郭家，重新回到了联络站那里。伪装成废品收购的联络站，早已被特务们严密的封锁了，一帮特务在联络站里仔细的搜索所有可能的线索可资料，搜索的力度用掘地三尺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们找到了联络站用来传输情报用的发报机，也搜到了一些组织上传递来的情报电文，但是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密码本。密码本早已被罗明宇销毁了，他在听到外面的同志喊有特务的时候，就把密码本扔进了火盆之中，加上那段时间的枪战拖延，等特务们冲进来，密码本早就化成了灰烬。
这个结果让杨文忠有些窝火，查抄情报站这种事情，最重要的部分莫过于密码本了，因为只要有了密码本，就可以通过它破译其他的密电，或者自行编译密电欺骗对方。至于搜到之前的情报，虽然有利用价值，但是绝对不会有密码本那么高，毕竟那些情报都是过去的事情，就算能起到作用，也十分微小。现在虽然抓住了一个活口，可是却让其中一个家伙跑了，这样，共产党方面肯定会得知这里已经被查抄的消息，想要再去欺骗共产党或者利用这个联络站抓人，希望已经很渺茫了。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审一审抓回去的那个共产党，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些什么有用的情报。
刚才行动的时候，时间紧迫，杨文忠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其他事情，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自然要了解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在他看来，没有把所有的共产党抓获，并拿到密码本，这场行动就是失败的。
杨文忠清楚的记得，行动的时候，是自己的队伍里突然有了一声声响，才让院子里的人有所警觉的。于是，他把特务们集中起来，问道：“刚才行动的时候，谁知道那个咣当声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好好回忆回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处长，当时我回头看了一下，好像是有人踢到了一个空罐头盒子。”其中一名特务说道。
“是，我也看到了，是有个罐头盒子在地上滚。”另外一名特务也说道。
“是哪一边？你们还记得吗？”杨文忠当时把特务分成了两组，门的每边有一组特务，他问的就是在哪一边。
“南边那一组。”后发言的特务说道。
“是，是我这边这一组，在我身后的那几个。”最先说话的那个特务也确认了。
“刚才谁在南边那一组，站在他身后的，都站出来。”杨文忠严厉的说道。很快，四名特务站了出来，彼此交换着目光，似乎想要找出是谁踢到了空罐头盒子。
行动时站在郭思强前面的那名特务正在其中，他此刻正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和其他三名特务对视着，在这种时刻，他不敢出来承认是自己是踢到空罐头盒子的那个。
“还有没有其他人了？”杨文忠喝道。那名特务装得很挺镇定，杨文忠没看出对方的心虚，于是他以为还有特务没有站出来承认这件事情。
“杨处长，我记得郭处长行动的时候好像跟在咱们这一队的最后。”四个特务中的其中一人说道。
“对，好像是郭处长跟在后面。”其余两名特务也点头确认道，而那个做贼心虚的特务，也跟着点了点头。
“郭处长跟在你们后面？”杨文忠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就点了点头，说道：“行了，没事了。你们先归队吧。”
搜查完联络站，杨文忠又安排了一队特务在联络站里守株待兔，这才带着特务，押送着罗明宇赶回了局里。回到局里，他把人关进审讯室之后，就直接去了方正夫的办公室。
“义父，我刚刚捣毁了一个共产党的情报联络站，还抓了一个共产党回来。您要不要过去亲自审问？”杨文忠问道。
“这件事你跟周特派员说了没？”
“还没有，行动比较突然，我没来得及跟他汇报。”杨文忠回道。
“你先去把这件事跟周特派员汇报一下，他就喜欢这种立功的机会，你要是不把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他，恐怕他又要在局里瞎折腾了。”
“义父，您不亲自审讯吗？我怕姓周的没什么本事，好好的审讯被他一折腾，就没什么结果了。”杨文忠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你放心吧，这种审讯一开始就要他这种喜欢用刑讯逼供的人，等到把那个共产党磨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攻心战。”方正夫笑着说道。
“是，我明白了。”
杨文忠快步来到周子善的办公室，把抓捕行动和行动结果向周子善汇报了一遍，果不出方正夫所料，周子善听到捣毁了一个共产党的情报联络站，还抓了一名共产党回来，顿时喜上眉梢，说道：“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去亲自审讯。”
“周长官，人现在正在审讯室，我已经安排兄弟严密看守他了。”杨文忠虽然很不屑周子善的为人，但是由于方正夫交代过他，所以这段时间，他对周子善的态度，从表面上看是十分尊敬的。
“好，我现在就过去。”
“周长官，我还有点事情，就不过去参与审讯了。您看行吗？”杨文忠请示道。
“行，你忙你的去吧，辛苦了。”周子善心中大悦，他拍了拍杨文忠的肩膀，笑着说道。杨文忠忍不住伸出手转动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那个戒指，最后还是笑了笑，朝方正夫的办公室走去。
“跟周子善都汇报过了？”方正夫看到杨文忠进来，立刻问道。
“汇报过了，他现在已经去审讯室提审犯人了。”
“你是不是还有事儿要跟我说？”方正夫对杨文忠十分了解，他立刻看出杨文忠心中有困惑想要对他讲。
“今天行动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情，想跟义父你聊聊。”
“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于是杨文忠就把自己从外面回来，刚好遇到徐大成跪在走廊抱着郭思强的腿说那番话，然后两人又一起带队到现场抓人，有人踢到空罐头盒子造成提前暴露，交战的时候，郭思强又杀了一个共产党，精神恍惚被他送回家休息的整个经过讲了一遍。
听完这些，方正夫皱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道：“你说你回来的时候，那个徐大成说有重要情报，郭思强却没有当回事儿？”
“是的。不过后来等确认确实是有情报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兴奋，非要去现场参与行动。”杨文忠解释道。
“你是不是也在怀疑郭思强有问题？”方正夫目光灼灼的看着杨文忠道。
“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什么，可是后来那个空罐头盒子的事情，让我觉得好像是有人故意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一样，要是踢罐头盒子的是郭思强，那他也就太可疑了。不过，他在现场又击毙了一个共产党，这搞得我有点混乱。我也说不清到底算怎么回事了。”杨文忠挠了挠头，一副困惑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混乱的。人在危急时刻，第一反应是自保，他跟那个共产党人忽然四目相对，对方又拿枪对着他，他肯定是下意识的开枪射杀对方，这没什么想不明白的。而且，那个共产党趴在床下那么久都没有开枪，这足以说明其中有问题。”方正夫推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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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那个死的共产党的尸体我看了，郭思强开的那一枪正中眉心，是致命伤，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两处枪伤，一处在胸口，一处在右手前臂，我估计他趴在那里很久没开枪，是因为手臂受伤，用不上力。”杨文忠不好直说是方正夫的推断有误，只好从侧面讲了一下尸体的情况。
“哦，是这样。那么就是说，床下趴着的那个共产党，也想杀了郭思强，只不过是没有机会？不过这也不能够证明郭思强的清白，万一他跟联络站的这些人都没见过呢？”方正夫分析道。
“我觉得我还是问问郭处长关于那个空罐头盒子的事情，也许是郭处长不小心踢到的呢？不过，要是他死都不承认，那我觉得他的嫌疑就很大了。义父您觉得呢？”
“很好，文忠，你现在开始学着用脑子做事了。我很欣慰你能够有如此大的进步。不过这件事，你最好从侧面问，不要太直接，让他觉得自己被怀疑。”方正夫注视着杨文忠，他觉得杨文忠的这个方法倒是真的不错，而且经过周子善夺权的这件事情，杨文忠也开始变得有城府起来，这是一件好事情。
吃过中午饭，郭思强收拾了一番，换了一套新衣服，这才出门叫了辆黄包车，赶到了保密局。
郭思强先是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溜了一圈，紧接着就来到了杨文忠的办公室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杨文忠在里面说到。
郭思强走了进去，一脸笑容的对杨文忠说到：“杨处长，在忙什么呢？”
“郭处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了吗？现在都没事了？”杨文忠一脸惊讶道，他没想到郭思强会下午就来保密局继续上班，他原本以为以郭思强当时的精神状态，最早也要到明天才能恢复过来。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郭思强这样急急忙忙的来局里，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他想到了上午跟方正夫在一起的分析，郭思强的嫌疑很大。
“我哪儿有那么娇气，当时只不过是离得太近，又是第一次杀人，所有有点吓住了，回去喝了两杯茶，缓过劲儿就好了。我还特意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去去晦气，怎么样，这新衣服不错吧。”郭思强说着，原地转了一个圈，看起来像是为了让杨文忠看清楚自己的新西装。
“真不错。这身西装配你简直太帅气了。”杨文忠称赞道。
“嘿嘿。”郭思强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把话题转移到了审讯上面：“对了，杨处长，抓回来的共产党有没有开始审讯啊？我这可是第一次立功，审讯这种事儿，不能把我给空过去吧？要不是这，我才不会来局里呢。刚好可以翘半天班。”
“审讯？审讯的事情现在是周长官在亲自审问，我也没参加。不过说起来，我说郭处长你也真的是太不小心了，出现场的时候，要不是你不小心踢到那个空罐头盒子，咱们就能一锅把他们给端了，现在还跑了一个，密码本也没有，要不然这是多大的功劳啊！”杨文忠心中一动，他觉得郭思强这样急切的回来，虽然可以说是为了抢功劳，可是他总是觉得，郭思强的举动有些可疑。
“什么？你说那个空罐头盒子是我踢到的？你这是听谁说的？”郭思强顿时换了一副恼怒的表情说道。他很清楚，这是杨文忠对自己的试探，假如自己不把这件事给完美的掩盖过去，方正夫和杨文忠怀疑的目光就会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
“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毕竟郭处长你以前没出过现场，犯点小错误也很正常，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真的。”杨文忠笑着说道。
“不是，这件事儿你必须跟我说清楚，我这个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冤枉，妈的，那个空罐头盒子根本就与我无关。凭什么说是我踢到的？”郭思强骂骂咧咧道。
“真不是你踢到的？”杨文忠也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现在郭思强死不承认，那他就可以故意让郭思强和那些特务对质，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他就可以确定郭思强的嫌疑。
“真不是。当时跟我站一队的特务都在哪儿？肯定是那小子自己不敢承认，把黑锅扣在我头上了。他们人都在哪里？走，我跟你当面对质去。”郭思强气呼呼的说道。
“要不算了吧？多大点儿事儿，真犯不着这样。”杨文忠欲擒故纵道。
“不行，今儿个这事儿非要说清楚才行。”郭思强不依不饶的说道。
“他们几个刚好都在局里，要不咱们一起过去？”
“走！”
两个人从办公室里出来，朝特务们休息的休息室走去。郭思强一进门，就看到了当时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个特务正在椅子上坐着跟其他几个特务聊天，他立刻冲了上去，对着那个特务的胸口就是一脚，把他给踹翻在了地上。其他几名特务吓了一跳，又不敢上来阻拦，还是杨文忠冲了上来，抱住了郭思强。
“郭处长，你这是干什么？这样无缘无故打下面的兄弟，不太好吧？”杨文忠说道。
“无缘无故？你问问这小子，那个空罐头盒子到底是谁踢到的。妈的，这种脏水都敢往我头上泼，当我郭思强是好欺负的？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郭思强一边挣扎，一边骂骂咧咧的说道。
“江城，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文忠也看出事情有点不对，于是对那个倒地的特务喝问道。
江城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胸口，一脸委屈的说道：“那个空罐头盒子确实是我踢到的。可我也没说是郭处长踢的啊，我只是害怕杨处长您骂我，就没敢承认。”
“你看你看，我就说了吧，那个罐头盒子根本就不是我踢到的，还好我记得这小子的脸，要不然今儿个这黑锅我还真是背定了。杨处长，你这以后带兵，也该注意一点了，别净带出一些孬蛋，自己做的好事不敢承认，都往别人身上推。”郭思强一脸讽刺的说道。
杨文忠放开郭思强，一脸阴沉的走到了江城面前，“啪”给了对方一个耳光：“是你踢到的，你为什么不早说？还不赶紧给郭处长道歉。”
“郭处长，对不起。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江城点头哈腰道。
“算了，我也犯不着跟你这种人计较，以后做事长点眼，别以为谁都是好欺负的。”郭思强说完，哼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杨文忠瞪了江城一眼，快步追郭思强去了。
“郭处长，你别生气嘛。这事儿的确怪我，是我手下的这些兄弟太没品了，我这个做哥哥的，给你道个歉还不成吗？”
“道歉就算了，我倒真没生气，只不过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被人冤枉。我光明正大的，有什么害怕的。要是那个罐头盒子是我不小心踢到的，我肯定不皱一下眉毛就给认了，才不会像某些人，非要把黑锅推给别人。”
“哈哈，看你说的，我知道郭处长你是条汉子，你不能要求下面的那些兄弟也跟你一样啊，要不你怎么是处长，他们却什么都不是呢？”杨文忠顺着郭思强的意思说道。
“杨处长你这话我爱听，做事说到底就是做人，会做人才能做成事儿嘛。对了，审讯的事儿，你不去凑凑热闹？你不去我可是要去的，这事儿怎么说也是我开的头，要是到最后没我的份，那可就亏大发了。”郭思强说道。
“我下午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你去疯了。周长官在审讯室审那个共产党，你想要过去就过去吧，周长官应该也不会说什么。”杨文忠想要赶紧把刚才郭思强的表现跟方正夫汇报一下，再听听方正夫的意见。罐头盒子的事情突然出现这样的转折，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既然踢到罐头盒子的不是郭思强，那么是不是说，郭思强就没有嫌疑了？可他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总觉得郭思强的行为有点不大对劲。
杨文忠来到方正夫的办公室，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跟方正夫讲了一遍，方正夫再次皱起了眉头：“照你这么说，踢到那个罐头盒子的，确实不是郭思强？”
“确实不是他。”
“既然踢到盒子的不是他，那么他的嫌疑也就没有了。可是我这心里为什么总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我总觉得郭思强的表现，很多时候都像是刻意的，可你要说他是刻意的吧，他的那些行为又的确像是他的性格所为。”方正夫也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义父，我觉得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以后多留心一下郭思强的动向就可以了。也许真的是我们多心了呢？”
“也好。”
郭思强跟杨文忠分开之后，暗自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当时在行动现场的时候，他原本想着自己用手扔那个铁皮罐头，还好当时灵机一动，找了江城做替罪羊，要不然以刚才那种情形，方正夫肯定会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要是那样，自己以后的行动可就是寸步难行了。刚才杨文忠试探自己的时候，自己故意表现出一副气氛难耐的样子，为的就是打消对方的怀疑，而对江城踹那一脚，也是故意的，只有这样，才符合他一个纨绔公子哥的形象。
略微收拾了一下心情，郭思强来到审讯室门前，他轻轻敲了门之后，推开了房门，正在审讯罗明宇的周子善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向他招了招手，说道：“郭处长，既然你来了，就进来一起审讯吧。”
郭思强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坐在了正在做笔录的苗青身边。
“这个家伙招了没？”郭思强压低声音对苗青说道。
“没有，他很嘴硬。我们问了很久，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苗青的心情很低落，当她得知当地的地下党联络站被捣毁，有同志被捕的时候，立刻担心起这位同志的生命安全，又开始担心起联络站暴露会不会给组织上造成损失。
“审了那么久，一个字都没说？那你们在做什么？”郭思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没有招供就好，如果这名同志真要是招供了，恐怕哥哥冯大山也会暴露，连带着连自己也逃不脱。
周子善回过头看了一眼低声聊天的郭思强和苗青，心里有点窝火，自己审了半天，这个共产党一个字也没招，这不是摆明让别人看笑话吗？
于是他压住心里的火气，开口道：“罗明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要不然，我可就要动刑了。”
叛变的徐大成认识罗明宇，知道罗明宇是联络站的负责人，把有关罗明宇的所有情况都向特务们交代了。
“呸！要杀就杀，我罗明宇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共产党员。有什么招数你就冲着我来吧，我罗明宇要是开口求饶一个字，我就是你孙子。”罗明宇破口大骂道。
“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周长官这是好意劝你，你怎么出口就伤人？共产党人都跟你这样没素质吗？”郭思强故意说道。
罗明宇把目光转向了郭思强，他很快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年轻军官，没错，就是他冲进屋子里来，开枪杀死了大林。
罗明宇的眼睛顿时红了，他死死的瞪着郭思强，用压抑的声音说道：“原来是你。”
“是我，怎么？你还想吃了我不成？”郭思强一副欠揍的模样。
“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这个王八蛋。”罗明宇怒声骂道。
“郭处长，他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你跟他有过节？”周子善奇怪道。
“哦，今天捣毁他们情报站的事情，是我跟杨处长一起去的，我在现场击毙了一个共产党，他恨我也是很正常的。”郭思强解释道。
“这样啊，怪不得。没看出来啊，郭处长你还真是英勇，回头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嘉奖。”周子善笑着说道。
苗青回过头看了郭思强一眼，她的心里顿时一疼，她一直想要把郭思强争取过来，可是没想到郭思强却和她预想的方向越来越远，现在又参与了捣毁情报站的行动，还杀了地下党的同志，自己争取他投诚的想法，是不是错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一个对共产党有着敌意的国民党特务？苗青的心里满是迷茫。
“那我可就先谢谢周长官了，这可是我进保密局之后第一次立功，要是没个嘉奖什么的，我还真有点失望。有了周长官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郭思强一脸笑意的对周子善说道。
“思强你这是哪里话，你是党国的精英才俊，为党国做出贡献，那就必须有所奖励。要是赏罚不明，以后谁还愿意为党国效力？”周子善笑道。
“周长官，要不然审讯他的事情，让我来试试？我还没试过审讯共产党是什么滋味呢。”郭思强主动请缨道。他想找个机会与罗明宇单独相处，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办法营救他，或者替他向组织上传递情报。
“思强，你别闹了，审讯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都没有审讯经验，怎么审？”苗青在一旁插嘴道，她不愿郭思强在黑暗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果郭思强的手上再沾上同志的鲜血，她就不能再争取对方投诚了，这是她所不愿看到的。
“这样吧，反正这样审讯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看就暂时先告一段落吧，等会儿把他带到监狱那边去，给他来点硬的尝尝，这里的审讯室什么都没有，想要动手也没办法。”周子善早已厌烦了语言上的交锋，他还是想要用刑讯逼供的手段让罗明宇招供。于是，他准备把罗明宇押解到监狱那边，在那边有刑具的审讯室里进行审讯。
周子善的决定实在是太突然了，郭思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周子善的决定，只是无意识的问了一句：“周长官，现在就要把人带过去吗？”
“是，现在就带到监狱那边，这小子一直不开口，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审讯室里的刑具硬。”周子善一脸冷笑的说道。
郭思强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只好点点头：“那我现在去安排人。”
“郭处长，我看还是让杨处长来安排吧。他一直都是搞这一块的，他做这一块比较熟。”周子善想了想，还是觉得由杨文忠安排这些事情稳妥一点，郭思强毕竟没做过什么事，再说了，万一路上有共产党劫人，要是没点准备可不行。
郭思强无奈，只好把杨文忠叫了过来，自己准备去上趟厕所，然后跟着周子善他们一起去监狱那边。
当他走过保密局大楼的大厅时，迎面走来了两个特务，见到他，向他敬礼道：“郭处长好。”
“你们好。”郭思强点了点头，继续朝前面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脚步，就在刚才，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种危机感。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两名特务是当初冯大山和老娘到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在医院大厅里碰到过的那两个，这两个家伙当初负责监视冯大山，而冯大山跟自己讲过当初和联络员用母鸡肚子里装纸条的手法骗过了两个人的监视，如果冯大山口中的联络员就是罗明宇，那么这两个特务就很有可能见过罗明宇，而且对罗明宇有印象。
假如现在让他们两个继续往里面走，他们就很有可能碰上从审讯室被带出的罗明宇，如果他们认出罗明宇，那么不但哥哥冯大山会暴露，自己也会随之暴露。想到这里，郭思强的汗顿时就下来了。
不行，要马上阻止他们。
“哎，你们两个。"郭思强转过身子，对那两名特务喊道。
两名特务停下了脚步，走了回来：“郭处长，您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这会儿有事吗？”郭思强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儿，在外面做事回来，过来找杨处长报个道。”其中一名特务说道。
“既然没什么事儿，帮我跑个腿吧。德福街上的那个烤鸭店你们知道不？去帮我买两只烤鸭回来。”郭思强说着，就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钱。
“郭处长，这……这不太好吧？我们俩是回来报道的，还没跟杨处长见面呢。这跑去买烤鸭……”其中一名特务满脸难色的说道。
审讯室那边，已经传来了特务们的脚步声，再有没多久，罗明宇就会被带出来，从这里走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时间在继续耗下去了。
“没事儿，杨处长那边我去跟他说，不就是报道嘛，多大点事儿。我也不让你们白跑腿，我给你们的钱，够买三只烤鸭，其中一只是你们两个的，你们俩爱怎么分怎么分，不过我可说好，我只要德福街上的那个烤鸭店烤出来烤鸭，其他的烤鸭店，味道不好吃。”郭思强不由分说，把钱塞进了特务的手里，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那好吧，我们两个就跑一趟。”两名特务对视了一眼，决定还是不得罪这位郭大少爷，毕竟郭思强的纨绔之名，是整个保密局都有名的，得罪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给你们钥匙，开着我的车子去。别回来太早了，我是晚上带回家吃呢，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们最好等到快下班的时候，要两只新鲜的给我带回来。”
“好。”两名特务认命了，反正跑腿有免费烤鸭吃，杨处长怪罪又怪不到自己头上，何乐而不为呢？
两名特务拿着钱，兴冲冲的朝院子里走去，两名特务刚离开，杨文忠就领着几名特务，押着罗明宇从保密局的走廊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大门口。
“杨处长，要不然我也一起过去吧？立功的事情可不能撇下我啊。”郭思强说道。他这是故意拖延杨文忠的步伐，不能让罗明宇和那两名特务在院子里遇上。如果让他们遇上，那可就麻烦了。
“这你要跟周长官申请，我也是奉命行事。其实要我说，郭处长你就别去了，这种审讯真没什么意思，就是老虎凳辣椒水，看多了会做噩梦。这些人也都是贱骨头，好好跟他们说话，就是不招供，非要等上了刑，吃了苦头才老老实实招供。”杨文忠的话，一半是说给郭思强听，另外一半，则是在恐吓罗明宇。
“我又没那么胆小，上个刑而已，不会怎么样的。要不就让我去见识见识呗。”郭思强嘴上在跟杨文忠闲扯，其实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院子里那两个特务身上，他心里暗暗着急，这两个家伙怎么还不开着车子走。
两名特务站在郭思强的车子旁边，车门已经被他们打开了。两个人还在朝大门口张望。
“杨处长在门口呢，好像跟几个兄弟在押着一个人跟郭处长说话。要不咱们再等等，跟杨处长说一声再走？”
“算了，走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郭处长的脾气，就跟小孩子一样，万一他看咱们磨磨蹭蹭不去帮他买烤鸭，记恨上咱俩那可就划不来了。反正他说过咱俩的事情他会跟杨处长讲，应该不会有事的。”
“再等等，杨处长马上就要出来了。咱们说一声再走。”说话的那个特务还是不想现在就走。
另外一边，郭思强的心里急得都快要着火了，他不知道那两个特务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神经，就是站在院子里不走，他又不能当面去呵斥他们，那样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引起杨文忠的注意不说，还会让这
两伙人意外碰面，暴露冯大山的真实身份。
心急如焚的郭思强，继续不动声色的跟杨文忠闲扯，拖延对方的脚步：“杨处长，我直接跟周长官说去参加审讯不太好，要不等下周长官出来，你帮我说说情，我就是想着这是自己第一次立功，不想错过这些细节嘛。”
“你说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周长官对你，可比对我们其他这几位处长要好得多，你怎么反过来会求我？”杨文忠笑了起来。
“刚才我在审讯室都说了要参加审讯，还不是苗青，她说我是在胡闹，我不想跟她吵架，我要是再当面这么提出来，她说不定会生气，还是杨处长你帮我说吧，这样她也不会驳我的面子。”郭思强觉得自己的招数都快用完了，假如那两个特务再不走，他可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拖延杨文忠的脚步了。
保密局大院，郭思强的车子旁。其中一名特务已经坐在了车子里：“行了，咱们走吧。你没看郭处长正跟杨处长聊得开心，要是真惹郭处长生气了，以后咱们还要不要过日子？我看杨处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咱们就别等了。”
站在车子旁的那名特务看了看大门口，觉得杨文忠可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想了想，也觉得万一得罪了像小孩脾气一样的郭思强有点不大值得，于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走吧，不等杨处长了。”
两名特务发动了车子，朝大院外面驶去。
站在大门口跟杨文忠攀谈的郭思强听到车子的发动声和离去的声音，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这一幕实在是太惊险了。如果这两个特务再等一会儿，他可能真的没有理由再继续拖延杨文忠的脚步了。
“咦，杨处长，你怎么还没有把人押上车？”周子善和苗青这时也来到了保密局的大门口，看到杨文忠还站在大门口和郭思强聊天，于是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
“周长官，郭处长正在跟我商量，这是他进保密局之后，第一次参与的重大行动，想一起过去审讯这个共产党，您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郭处长想为党国出力尽忠当然是件好事，我哪有拒绝的道理？走吧，咱们一起过去。”周子善招呼道。
郭思强笑着点了点头，跟在众人的身后一起朝院子的几辆车子走去。他的心因为紧张，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如果那两名特务再拖延半分钟，这两拨人就要不可避免的相遇，好在最后一刻，老天爷帮了忙，让那两名特务先走了，要是像刚才这样，周子善出来直接同意自己的请求，自己哪里还有借口拖延众人的脚步？
郭思强脑子里想着事情，没注意众人已经走到了车子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他却忘记止住脚步，他一不小心撞在了罗明宇的身上。
罗明宇回过头，看到是他，一张口就是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王八蛋！”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郭思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自己脸上的口水，罗明宇早被特务一拳打在肚子上，疼得弯下了腰。
“思强，你没事吧？”苗青走到了郭思强面前，一脸关切的问道。
郭思强此刻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原本和罗明宇是同样的身份，他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同志，可是因为彼此没有联系过，又在联络站里发生了那些事情，使得两个人现在像仇人一样彼此相对，可是让他更加难受的是，他根本不敢对罗明宇表露身份，他不知道罗明宇接下来能不能抗住酷刑不招供，如果自己随意表露身份，也许自己也有暴露的危险。
罗明宇的这口唾沫，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在联络站的那一幕，那个同志满脸是血，睁着眼睛死在了自己的枪口之下，郭思强觉得，罗明宇的这口唾沫更像是一把尖刀，扎进了他的心脏。
“思强，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苗青关切的问道。其他几个人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郭思强，在他们看来，郭思强被吐了一口唾沫之后，人就像傻了一般。
郭思强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副羞恼愤恨的表情，一把扔掉手中的手帕，冲上去对着罗明宇就是一顿猛踹：“我***，你敢吐我！我让你吐，我让你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