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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阴错阳差(2)

    三天之后,保密局几位处长的述职工作全部结束,内部的工作也开始重新走上正轨。这段时间有很多日常工作都被落下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整天开阿哥不知所谓的调查会,既耗费了精力,又没有半点成效。等到述职结束,几位处长各自在心底都松了口气:饭碗保住了,而且被折腾的日子也终于要过去了。

    从现在国内的战场局势来看,国民党方面占领了北方大部分的工业重镇,开始向解放区方面围攻,共产党方面的主力都被赶进了山区,隐藏起来打游击了。这让很多国民党人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他们在猜测也许半年之后,国民党方面的军队就可以把共产党的部队全歼,取得这场内战的胜利。

    战场形势的变化,对国统区的人们也有着深刻的影响,对于保密局这种负责情报工作的单位来说,最大的影响就是经常会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共产党员前来自首投诚,宣布脱离自己的共产党身份。在述职工作完成之后,接下来的一个月,保密局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接收审查这些叛变过来的共产党员,并通过他们的口供,挖掘当地的地下党人员。

    因为之前有苗青的建议,周子善没有给郭思强分配重要的工作,刚好这场共产党人的叛变风潮来临,周子善决定把审查这些共产党人的工作,交给郭思强一部分,刚好他也是做人事处工作的,这些工作对他来说,刚好也是份内的事情。不过,主导这份工作的,依然是周子善和其他几位处长。

    这段时间的叛变风潮,让郭思强的心里有些难以接受,他没想到这些人的意志竟然如此的不坚定,要知道大家入党的时候,都是在党旗下宣过誓,要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终生的。现在只是战争局势出现了一些偏差,这些人就开始动摇自己的新年,重新投靠国民党,难道他们不知道国民党的腐败吗?更何况,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知道,现在虽然战争的态势看起来对国民党有利,可实际上共产党方面的实力并没有被削弱,所有的有生力量都被转移进了山区,国民党军队占领的只是一些空城而已。

    每一次郭思强看到有人前来投诚,他的心里就像被刀子狠狠的剜了一下一样,他既对这些人感到愤怒,又为这些人感到不值——轻易的放弃自己的信念和梦想,真的是太可悲了。

    不过,在审查了几个这样前来投诚的所谓的“共产党员”之后,郭思强发现,这些人其实也就是组织上在学生中或者工人中发展的一些外围党员,他们对共产党的党章和宗旨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当时加入共产党,也是怀有其他的目的,现在看到势头不对,他们又在担心国民党胜利后,会清算他们这批人,于是就到保密局来自首,以期得到宽大处理。

    因为他们是外围党员,所以,从他们的口中,保密局的众人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最多也是知道当初他们是被谁介绍入党,在何时入党,又做过些什么。他们在党内并没有担任什么真正的工作,只是顶了一个共产党员身份的普通小市民。

    了解到这一情况,郭思强真正的松了口气,他一开始还在担心这些人的自首,会给组织上带来巨大的损失,可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了。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之后,郭思强也不再为整日的审讯工作感到担忧,他倒是有些品出几分味道的感觉,当他看到这些前来自首的人一副谄媚的表情,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和庆幸——说不定这正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把那些隐藏在党内的不坚定分子给淘汰出来,让那些真正有一片赤诚之心又忠于共产主义事业的人真正的留在党内。

    郭思强并不知道,苗青跟他的感受同样差不多,这段时间苗青一直在空闲时间跟郭思强待在一起——当然,也不是全部的空闲时间,毕竟郭思强还要留出时间来陪童若欣。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近,苗青也开始故意聊起了某些关于共产党方面的话题。

    “思强,你觉得这些共产党人前来自首,算是一个正常情况吗?我感觉现在的战争形势,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吧?”苗青故意说道。

    “这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的?这些共产党人觉得内战共产党要输了,怕战争打完,他们都要被抓起来判刑,来自首也是很正常的。人都是趋吉避凶的嘛,这个我倒是可以理解。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有点看不起这些共产党了,还没真正怎么样呢,就开始大面积向我们投诚了,一点志气都没有。”郭思强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他不知道苗青忽然说起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担心对方是在试探自己,所以故意在言语中露出一副对共产党不屑的语气。

    “我倒是觉得真正的共产党员不是这个样子的,思强你没有发现,这些前来自首的共产党员,其实都是一些外围的小虾米吗?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说不出共产党的党章和宗旨,最多也就是共产党在底层中发展出来充人数的家伙。我在总部的时间,曾经见人审讯过真正的共产党,那些酷刑让人看了都觉得害怕,他们竟然能一直坚持到死,都不会出卖他们的同志,更不会泄露他们组织上的情报。我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共产党,至于这些钱来自首的家伙,我看是投机倒把的家伙才对。”苗青想要让郭思强投诚过来,当然不能让他的心里留下共产党都是软蛋这种印象,于是解释道。

    “共产党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又关我什么事?就算他们都是很厉害,很忠诚很有信仰的人,他们在战场上也要输了,信仰还能拿来当饭吃?要是那样,是不是拜拜神就能打胜仗了?”郭思强对苗青的表现搞到有些奇怪,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伪装下去,他可不愿因为说共产党好话,被人给监视盯上,让自己无辜的暴露。

    “我觉得这场战争没那么简单。咱们的部队整天在前线报喜不报忧,今天说攻克了这里,明天说攻克了那里,就是没听他们说击毙了多少共产党部队,共产党人把有生力量都隐藏到山区里面去了,大别山,伏牛山,茫茫山区那么深,咱们的部队根本进不去。我觉得这是共产党制订的休养生息政策,他们只保留人数,不保留土地,咱们的部队看起来占领的土地多,其实时间久了,人力会越来越分散,就怕共产党到时候集中力量一点点攻克,到那时,胜利的天平就会转向共产党方面。”苗青分析道。作为一个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她很了解组织上的做事风格,这样的游击战方针,在很早的时候,组织上就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用过,那时候不是打败了蒋介石好几次的围剿行动吗?

    “这些军国大事真的轮不到我们操心,我现在就想跟你在一起,没事喝喝咖啡逛逛街,管这些事情做什么?”郭思强觉得苗青的话语中似乎透着几分奇怪,他担心对方真的是在试探自己,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其实现在的共产党人,就像是辛亥革命时候的国民党人一样,怀着满腔的热血,有着崇高的理想。可是现在回过头看看咱们国民党内部的这些人,哪里还有当年为人民造福的誓言,全都在争权夺利,这样内部腐烂的一个庞然大物,不一定就能打得赢一个团结一心的新生力量。你觉得呢?”苗青说道。

    “我知道你看不惯内部的这些事情,就像当年日本投降,给了多少战争赔款和物资,到最后核查的时候,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委员长大发雷霆想要往下查处,结果查到了自己人头上,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种事情很正常,人性本来就是贪婪的,不是有句古话叫做饱暖思**吗?人在贫穷的时候可能会有很高的理想,可是只要得到了权力就会变质,贪污腐化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你现在看共产党人一腔热血,为国为民,什么都愿意牺牲,假如他们像国民党一样尝到了权力的滋味,恐怕腐化堕落的比国民党的这帮人还要快。”郭思强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苗青怎么把话题往这上面扯,他都是一副看不起共产党的样子。

    “好啦好啦,你有理还不行嘛!真是的,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让着我一点,顺着我的话说两句会怎么样?很丢面子是吗?你们这些男人,就想着处处事事比别人强,连讨论个问题,都非要占到上风不行。”苗青嗔怪道,她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她担心说得太多会引起郭思强的警惕,反而会适得其反。

    “我也不是非要说赢你,我只是讲我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们脱掉这身军装也是小老百姓,管他什么党不党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真的。”郭思强笑着说道。

    “得了吧,你还小老百姓,这城里谁不知道你是有权有势的郭大少,在我这里装小老百姓了。”苗青推了郭思强一把,故意笑着说道。

    “我这有钱有势的郭大少,在你苗特派员面前,还不是呼来喝去的小跑腿的?苗小姐,请问您还想去街上看点什么,小的一定做好分内工作。”郭思强故意做出一副跑堂的架势,弯腰对苗青说道。

    “本小姐还想去德福街逛逛,买两件好看衣服,你赶紧带路吧。”苗青绷着脸说道。说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郭思强也跟着一脸的笑意。

    两个人坐上车子,朝德福街的方向赶去。一路上,苗青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却一直在想刚才跟郭思强的那番对话,她觉得郭思强似乎有点过于敏感了,就算是身为国民党人,偶尔谈论一下两党之间的关系和问题,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郭思强只要提到这个话题,就会变得异常敏感,他总是把自己放在共产党的对立面,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保密局的日子似乎又变得枯燥无味起来,周子善接手保密局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是全力接收审查这些上门自首的共产党人,紧接着就把这些人的名单上报给了总部,并大唱高调说自己如何收编共产党人,主要还是为了请功。方正夫现在在名义上处于停职状态,不过他每日还来保密局上班,一些日常事务还是由他安排完成——周子善对保密局的事物根本就不擅长,他试着做了两天,可是发现工作安排的一团糟,于是也就默许了方正夫依然掌管部分日常工作这件事情。

    在周子善看来,方正夫现在不过是一个很好用的工作,既然对方又不反抗,又能听从自己的命令把保密局内部的事物安排好,他又何乐不为呢?反正方正夫的把柄抓在他的手里,只要对方有任何移动,他就可以拿出那份供词,把方正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至于其他几位处长,杨文忠在方正夫的命令下,十分配合周子善的工作,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这让周子善也渐渐放下了对杨文忠的提防和警惕。马元成、赵战峰和张亚山三人,看到杨文忠都如此配合工作,自己又何苦去做坏人,整日里也是安心忙于自己的工作,对周子善的安排也从未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共产党人的投诚风潮,一直断断续续的持续着,基本上每次广播上有了新的攻克某城市的战报,就会有一批外围的共产党分子前来自首,并交代自己的“罪行”,最后写下保证书宣布自己完全脱离共产党。

    投诚的风潮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当郭思强都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一直耗在这种无聊的事物当中的时候,保密局的内部出了一件真正的投诚事件。

    当天正好是郭思强值班负责受理自首的事情,当警卫前来报告有共产党前来自首的时候,郭思强没有把这一切当回事儿,他只是随便吩咐了一声,就让特务们把前来自首的共产党人带进了审讯室。

    郭思强走进审讯室,他看到座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个子矮小的男人。这个男人看到他进来,也同样用目光打量着他,当对方看到他肩膀上的军衔时,赶忙站了起来,摘掉头上戴着的帽子,弯腰行了个礼,说道:“长官您好,我来投诚,有重要的情况汇报。”

    “什么重要的情报?说来听听。”郭思强对这种没有骨气的家伙没有丝毫的好感,他把手里的登记资料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坐椅子上坐下,头也不抬的问道。

    “长官,我是共产党地下党在这里情报联络站的一个外围人员,我知道他们的联络站在哪里,他们的联络负责人我也认识。”男人点头哈腰的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郭思强心里顿时一突,既然对方说着这样的话,那么肯定是对联络站十分了解,看来这一切是真的,怎么办?继续审问下去,情报联络站的同志们很有可能会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可是对方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如果不继续问下去的话,在场的特务说不定会怀疑自己。

    郭思强的脑子飞快的旋转着,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你说什么?你知道共产党的情报站?你就瞎扯吧。这里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自首,他们每次也都说自己掌握着共产党的机密情报,可是每次审完其实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我今天还要陪女朋友逛街,没工夫在这儿听你瞎白话,你赶紧把这些资料表填填,写份保证书,这事儿就算完了。”

    郭思强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那叠资料扔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长官,我真的是有重要情报汇报啊,你可要相信我。”男子大概是立功心切,想要自首之后再立个功劳,一脸急切的说道。

    “得了得了。你不就想多要点钱嘛,我给你两块现大洋还不行?你就别在这里墨迹了,我还急着陪女朋友逛街呢,没工夫跟你这里瞎折腾。你们两个,看着他把这些表格填完,就把他送出去。这两块大洋,我放在这里,他填完了再让他拿。”郭思强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银元,扔在了桌子上,对负责审讯室看守的特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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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处长,等会儿还是还有人来自首,我们怎么办?”其中一名特务问道。

    “还能怎么办?让他们填表呗!放心吧,不会有多少的,这些天下来,一天最多也就是那么一两个人,有些还是家里人陪着过来,看着人挺多,其实没啥意思。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回头我请你们喝酒。”郭思强笑着说道。

    “那我们可就先谢谢郭处长了。”两名特务听到有酒喝,自然十分高兴。

    “嗳,那个郭长官,我是真的有重要情报汇报啊,您不能这样啊!”那个前来自首的男人,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我怎么做事,还用你来教我?去去去,赶紧填表去。你们两个,看住他,别让他瞎掰扯,填完表让他赶紧滚蛋。妈的,天天都是一帮说自己有重要情报的家伙,合着就是浪费感情,听了也没个屁用。”郭思强故意装出一脸厌烦的样子,挥了挥手,示意两名特务拉着那个自首的男子填表。

    做完这些,郭思强朝审讯室的门外走去,他准备想办法通知地下党的联络站,赶紧让同志们撤离。现在唯一能够可行的方法,也就是让自己的哥哥冯大山去通知了,只有冯大山才知道地下党联络站的地址和联络方式,他作为单线与耿玉柱联系的特别人员,并不知道联络站的联络方式。

    看到郭思强不理自己要出门,那个矮小的男人顿时急了,他突然朝郭思强跑了过来,两名特务猝然不防,被他冲出门外,一把拉住了郭思强。

    矮小男人拉住郭思强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郭长官,你要真的相信我,我的手里真的有共产党地下党的机密情报啊。”

    这个家伙的声音故意说的很大,再加上走廊里的回音效果,顿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说来郭思强也真够倒霉,杨文忠刚好从外面办事回来,他走到大厅里的时候,听到了这个矮小男子的那番话,于是快步走了过来,问道:“郭处长,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杨文忠的出现,郭思强的心顿时一沉,完蛋了,这下怎么都逃不过了。

    于是他笑着开口道:“这个家伙来自首,说自己手里有共产党的机密情报,你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哪个来自首的家伙不说自己有机密情报,到头来却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就不想理他,想让他填完表格就走人,谁知道这小子就冲出来跪在我面前,你说这样会不会折我寿啊?这家伙比我大呢。”

    郭思强故意表现得有些不靠谱,哪里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折寿的事情。

    “郭处长,既然他说了自己手里有共产党的机密情报,说不定是真的。你要是没有时间,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来审问他。”杨文忠说道。

    “难道真的有机密情报?我靠,我还以为这小子是骗我的。你跟我说,是不是真的有机密情报?”郭思强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可避免了,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参与到审问当中,掌握第一手资料,再想其他对策。

    “长官,真的有,我要是骗你,就天打五雷轰。”

    “他妈的,那你为什么早不发誓,害得我差点错过这份功劳。”郭思强故意骂道。

    “郭处长,你也别骂他了。你进保密局工作也不是很久,经验上可能有点不足,要不这次审讯我帮你吧。放心,功劳什么的都归你,回头你请我喝杯茶就可以了。”杨文忠笑着说道。其实他的心里开始对郭思强有些隐隐怀疑,郭思强这样不听对方的机密情报,是真的一时失误,还是故意的?

    “杨处长,这可是你说的,功劳全都归我,我进保密局之后,还没立过功呢,这要是立了功,方叔叔肯定也替我高兴。不过光喝茶显得太不够意思了,我郭思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这个事儿要是办成了,我请你吃大餐。”郭思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说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人重新回到审讯室,两名特务也很有眼色的把那个瘦小男人带回了审讯室的位子上。

    “名字,年龄,籍贯。”

    “回两位长官,我叫徐大成,今年三十五,就是咱本地人。”徐大成一脸谄媚的回答道。

    “你说你有重要情报,情报内容是什么。”

    “我知道共产党在这里的情报联络站在哪里,他们的负责人我也认识。”

    “你说的都是真的?”杨文忠眯起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我经常帮他们往外运东西,所以知道。”徐大成挺直了腰板,说道。

    “那你说,他们的联络站在哪里?快把具体地址告诉我。”郭思强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

    “长官,这没法说啊。那个联络站在偏僻的小巷子里,我就算跟你说,也没法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他们现在肯定还在联络站里,到时候就可以把他们一锅饺子端了。”徐大成的脸上带着几分谄媚,又有几分狠毒。

    郭思强回过头,看着杨文忠,说道:“杨处长,这小子会不会是在骗咱们?让他说地址他又不肯,万一他是共产党派来的奸细,设计个圈套等着咱们跳,把小命送了可就不值了。”

    郭思强故意把杨文忠的思维往这个方面引导,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说不定有了这段时间的拖延,联络站那边发现了徐大成不在,有所警觉逃走了呢?郭思强也知道,这种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它都是个希望,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努力去拖延时间,其余的,要看老天爷是否帮忙了。

    “长官,两位长官,我可真没有这种想法,我怎么会故意设圈套来害你们呢?以后说不定我还要跟着两位长官做事,我怎么会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呢。”徐大成急忙辩解道。

    “郭处长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我相信这个徐大成不敢骗咱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共产党马上就要完蛋了,相信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选择哪边落脚,他能来投靠我们,说明他是个聪明人。这样,郭处长,现场行动抓人这种事情,我比较在行,而且现场很可能会遇到共产党人的反抗,我看你就别跟去了,我带上一队兄弟去抓人,回来人继续归你审。”杨文忠建议道。

    “那可不行,我进保密局这么久,这是头一次遇上立功机会,这种事情不去现场走一圈,我以后怎么拿来跟人吹牛?你放心吧,我在培训考核的时候,射击成绩也是拿了良的,对付几个共产党,还是没问题的。”郭思强一脸兴奋的说道。他一定要到现场去,在现场,他可以见机行事,说不定能制造机会帮联络站的同志逃脱。

    “好吧,既然郭处长你立功心切,那我们就一起去现场抓人,不过你最好在队伍后面,别让对方误伤你了。你要是不小心受伤,站长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罚我呢,我可不想整天被他板着脸训。”杨文忠以为郭思强是担心不到现场拿不到功劳,于是也不拒绝,不过他给郭思强开出了条件,那就是不能冲在前面。

    “放心吧,我不会乱冲的,我跟在兄弟们后面就成。”

    “那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出发吧。”杨文忠说道。

    十几分钟后,一辆轿车和一辆站了十几名特务的卡车驶出了保密局大院,直奔市区冯家巷的方向。

    车子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车厢里,杨文忠向徐大成问道:“就是这里吗?”

    “是这里没错,不过车子最好不要开进去,巷子太窄不说,还很容易打草惊蛇。”徐大成刚一叛变过来,就开始事事处处为抓捕行动考虑。

    “那好,我们就把车子停在这里,步行过去。你先下车。”杨文忠吩咐道。

    三个人下了车,又招呼后面卡车上的特务们全都下来,一行人在徐大成的带领下,轻手轻脚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这里是城市的老城区,房子也十分的破旧,看这些砖瓦结构,老一点的恐怕是晚清时候的建筑也不一定,很多房子的院子门,还是木制的,有的甚至只是几个破木板拼成的,一眼都看得到院子里的一切。

    徐大成带着特务们一直来到一个挂着废品收购牌子的院子前,这才停下脚步,低声对杨文忠说道:“就是这里,他们打着收购废品的旗号,其实是共产党的秘密联络站。”

    杨文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接着,他挥了挥手,十几名特务顿时分成两组,分别站在了院门的两边。

    院子的门关着,院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一名特务来到院子的门前,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开始在门缝里慢慢拨门栓。郭思强跟在特务们的身后,心里暗自着急,现在这种情形,只要特务们冲进去,联络站里的人肯定跑不掉,怎么办?怎么才能提醒联络站里的人?

    正当郭思强焦急万分的时候,他看到了墙边角落里的一个空铁皮罐头盒子,他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他弯下腰,轻轻的把铁皮罐头盒子用手捏了起来,放在了他身前那个特务的脚边。

    然后,他用手拍了拍那个特务的肩膀,说道:“兄弟,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那个特务听到郭思强叫他,下意识的想要转身,他的脚一动,顿时把铁皮罐头盒子给踢翻了。

    “咣当”一声,铁皮罐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声响。

    废品站的院子里顿时有人大声问道:“谁?!”

    杨文忠知道现在再不行动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大声命令道:“冲!”

    特务们使劲撞开了院子门,院子里早有人大喊:“有特务来,快走。”

    特务们冲进了院子,郭思强也跟着冲了进去,忽然一声枪响,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特务应声倒地。特务们顿时一惊,各自寻找掩体躲了起来,开始跟屋子里的人对射。特务们人多势众,不多时,站在窗口朝外射击的那名地下党员被子弹击中,喷射的鲜血直接染红了窗户纸,屋子里的反抗也随之停下。

    “你们几个跟我来,进去看看。你们几个,赶紧把受伤的兄弟送去医院治疗。”杨文忠很快做出了安排,带着特务们朝屋子里走去。郭思强想要找出机会掩护联络站的同志逃亡,他听到杨文忠的命令之后,不等杨文忠他们行动,就快步抢在了杨文忠的前面,走进了屋子里。

    “郭处长,你回来。”杨文忠看到郭思强冲进了屋子里,顿时吓了一跳,要是郭思强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儿,他该怎么向郭署长交代?

    郭思强飞快的冲到屋子里,结果发现西面的屋子的后墙一人高的地方,开着一个小窗户,一个男人正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帮助下,往窗户外面爬。

    他们看到郭思强进来,下面站着的男人,回手就是一枪,差点击中了郭思强。郭思强在房间的地上打了个滚,躲到了衣柜后面,这才靠着衣柜站起身。他原本想冲进来之后给联络站的同志打个手势或者说句话,让对方拿自己当人质,然后逃走,可是没想到对方一看到他就直接开枪,他可不敢去赌对方会不再动手。

    听到屋子里的枪响,杨文忠慌忙冲了进来,他担心郭思强出事。杨文忠一冲进房间,那名站在下面的男人对着杨文忠又是一枪。杨文忠赶紧回身,贴着墙壁躲在了房间门口。

    郭思强和杨文忠两个人一个躲在衣柜后面,一个躲在房门的墙后,隔空对望。郭思强给杨文忠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赶紧把自己救出去,杨文忠示意郭思强在衣柜的背后蹲下。

    郭思强在衣柜的背后慢慢蹲了下来,等到他蹲下身子,顿时一愣,因为他这才看到,原来正对着衣柜的床下面,还趴着一个受伤的共产党员,正举着手枪准备向自己射击。这张床虽然正对着房门,但是因为床单悬的很低,从房门进来根本就看不到里面有人。郭思强看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他哪里还来得及想那么多,生存的本能在这一刻占据了上风,他抬手就是一枪,那个受伤的共产党员的眉心中了一枪,顿时没了声息,举着手枪的手,也落了下去。

    “大林!”后墙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悲愤的吼声,几发子弹对着郭思强躲避的大衣柜射了过来,把薄薄的木板穿了几个窟窿,不过这几个窟窿都在一人高的位置,好在郭思强早已蹲下身子,要不然他就要受伤了。

    几声枪响之后,是子弹空膛的咔咔声,然后是一名男子的声音:“你快走,别管我。”

    杨文忠带着特务们冲了进来,只看到窗户上翻下了一个人影,窗户下面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举着手里的枪,对着冲进来的特务。

    “不要开枪,他没有子弹了。”杨文忠大喝道。

    特务们冲了上去,把中年男子按倒在地。接着,特务们冲到后墙的窗户前,准备扒着窗户翻出去追击那个逃走的共产党员,却意外的看到窗户下面一根导火索正在嗤嗤的冒着青烟。

    “有炸药!”翻窗户的特务吓得魂都快要飞了,他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推着其余的特务就往地上趴。屋子里的几个人听到外面有炸药,顿时也是一惊,全都趴在了地上。足足过了一分钟,也没有传来爆炸的声音,两名特务装着胆子爬上窗户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一根导火索,根本就没有炸药。

    “杨处长,我们还追不追了?”特务们朝窗外一看,外面早就空荡荡一片了,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这会儿去追,也是瞎追。

    “算了,这会儿想追也追不上了。把他押上,带回去审讯吧。”杨文忠吩咐道。

    特务们把抓到的那个共产党员押着走出了屋子,杨文忠这才发现,郭思强依然瘫坐在衣柜的背后,看着那名死去的共产党员发呆。

    “郭处长,你怎么了?”杨文忠走到郭思强的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郭思强抬起头,用无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喃喃的说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杨文忠叹了口气,他知道,郭思强这是第一次杀人后的恐惧,这么近距离杀人,一般人都有点接受不了,更何况郭思强离得太近,连脸上都喷满了对方的血液,这对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没事,第一次杀人都这样,回去喝点酒,睡一觉就没事了。”杨文忠说着,一把拉起了郭思强,搀着他朝房门外走去。

    杨文忠以为,郭思强是因为第一次杀人而恐惧,其实他只是猜对了一半,郭思强是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这么近距离的杀人,不过,对他心灵冲击更大的是,他杀死的这个人是一个共产党员,是他的同志,他就这么一枪把对方给杀了,他的双手从那一刻起,就沾上了自己同志的鲜血。这才是让他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你们找几个人把犯人带回去,再把这里里里外外搜个仔细,我先送郭处长回去,等会儿再回来处理这里的事情。”杨文忠对特务们说道。

    “是。”特务们开始分工忙碌起来,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仔仔细细的翻了起来,在里面寻找可能存在的情报和密码本。

    郭思强被杨文忠送回了家——不是他在外面的单人住所,而是父亲郭士川和郭思诚一起居住的那个家。

    郭士川今天因为感冒,没有去署里上班,看到杨文忠把一脸失神的郭思强给送进家门,赶紧迎了上来,问道:“文忠,这是怎么了?思强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局里有个抓捕行动,思强非要跟着一起去,结果遇到共产党反抗,他近距离杀了一个共产党,可能第一次杀人有点紧张,我就把他送回来了。”杨文忠说道。

    “来,我帮你,咱们一起把他搀到他房间去。”郭士川一听,顿时慌了,他和杨文忠一起把郭思强搀进了房间,帮郭思强脱去了外衣,又拿湿毛巾帮郭思强把脸上的血迹擦去,把他扶到了床上,盖上棉被,柔声对郭思强说道:“没事,第一次都这样,别去想他,睡一觉就好了。”

    郭思强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也不回答郭士川的话。看到这种情形,郭士川轻轻地叹了口气,跟杨文忠对了一下眼神,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有多严重?离的很近?”从郭思强的卧室出来,郭士川低声向杨文忠问道。郭士川也上过战场杀过人,他知道很多新兵第一次杀人都会产生这样的心理问题。不过远距离射杀和近距离杀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离得越近,产生的心理创伤就

    越大,他问杨文忠,就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面对面,就差半米不到的距离,而且还是注视着对方。郭署长您这两天多看着一点,尽量多开导他,郭处长很勇敢,不愧对党国的这身军服。”杨文忠叹了口气,回答道。

    “我知道,我会尽量开导他的。”郭士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宁愿郭思强这辈子也不立一点功劳,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可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出了这种状况。心理创伤是很难治愈的问题,有些人神经粗,睡一觉就过去了,有些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那个坎。希望郭思强能够顺利迈过这个坎,尽早恢复过来。

    “那好,郭署长,我局里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了。”

    “辛苦文忠你了。有时间我请你和方站长一起吃饭。”

    “好。”

    杨文忠走了,郭士川来到桌子旁倒了一杯热水之后,端着杯子朝郭思强的房间走去。

    郭士川来到郭思强的床前,坐在床沿上,轻声的对郭思强说道:“来,思强,喝杯热水吧。喝点热水会好一点。”

    郭思强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郭士川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说道:“水我放在这里了。你要是渴了就自己喝。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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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思强依然没有声响,等到郭士川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郭思强忽然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问道:“父亲,你杀过人吗?”

    郭士川立刻转过身,回到了郭思强的床前,坐了下来,低声说道:“当然杀过。你父亲我怎么也是参加过北伐战争,上过战场的,怎么可能没杀过人?”

    “那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怕不怕?”郭思强转过头,注视着郭士川。

    郭士川用一种慈祥的眼神看着郭思强,用手摸了摸郭思强的额头,说道:“傻孩子,战场上杀人哪里还会想得到怕?你不杀对方,对方就要杀你,谁愿意心甘情愿去死?当时只顾着冲锋杀人,哪里还顾得上怕?不过后来等仗打完了,看着战场上的尸体,就开始拼命地吐,吐得胆汁都出来,晚上的庆功宴,我连一口东西都没尝,当时这事儿被班里的老兵笑话了半年。”

    “后来呢?他从什么时候不笑话你了?”

    “后来他为了救另外一个新兵,死了。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看起来对谁都不怎么好,其实骨子里是个特别好的人。”郭士川的语气中,突然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我心里觉得特别难受,你说为什么要分共产党和国民党?为什么要打仗,大家好好的在一起多好。刚才我杀了他之后,我就在想,要是他先对我开枪,肯定是我先死了,可是我在那里站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开枪,肯定是不想杀我。”郭思强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在开枪之后,他才猛然发觉,自己杀死的那位同志,如果他要想杀死自己的话,肯定早已经开枪了,可是自己在柜子后面站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对自己开枪,反过来,倒是自己,蹲下来看到他之后,就一枪杀了他。为什么当时自己就不会冷静的想一想,为什么那么冲动就开枪了?如果自己不开枪,那名同志很有可能还能够活下来,最多也就是被关押在保密局的监狱里,可是现在,他死了,被自己一枪打在眉心,死掉了。

    “很多事情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就比如说我当年参加北伐战争的时候,其实那些被我们杀掉的人,也都是中国人,也都是自己的同胞,可是谁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一个战争不断的年代,也许等这场内战结束了,整个国家统一了,所有人才能友善的坐在一起,唱歌跳舞,永远都不会彼此拿着枪口相对。”郭士川叹了口气,其实他又何曾希望有战争?他同样也想过和平的日子,整天要分什么共产党和国民党,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其实到最后死的还是那些底层的百姓子弟,那些高官之后,哪里会有人参与这种事情?他们都是在洋酒美女中度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