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周子善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微笑，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在桌子前坐下，拿起胡宝路的那份供词，重新读了起来，他要把整个供词里面的细节推敲的烂熟于心，这样在明天跟方正夫的对决中，他才能够占到上风。
周子善的算盘打得很好，他这样严刑逼供，让胡宝路在酷刑的折磨下被迫承认自己是共产党，然后又让胡宝路攀诬方正夫，这样，他就有了夺取方正夫实权的理由——你方正夫正在跟共产党接触，总部特派员自然有权力要求你接受调查，交出手中所有的权力。
周子善也知道说方正夫跟共产党有来往，是一个根本就站不住脚的理由，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夺取方正夫手中的权力——有些时候政治的争斗并不需要真凭实据，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足够了，当然这个前提是，上面有人愿意看到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出现。
有了胡宝路的供词，这只是第一步，第二个环节是要把这份供词做成死无对证的证据，因为如果在接下来过程中，方正夫要求和胡宝路对质，胡宝路临时改口的话，自己就会十分的被动，所以，杀死胡宝路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人都死了，你还怎么跟他对质？那么他的供词就会成为掌握在周子善手里的一个有力武器。不过，杀死胡宝路也需要设计一番，如果他突然死于非命，又没有合理解释的话，那么他的供词的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胡宝路死于一种合理的方式，这样既死无对证，又不会让人怀疑是自己杀人灭口。
所以，当周子善看出胡宝路对魏刚的仇恨时，他想到了这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他故意把长钉交给胡宝路，支持他杀死魏刚报仇，暗地里却又安排了投靠过来的特务，在牢房外面等候，等到夜里有了动静，胡宝路刺杀魏刚的时候，就开枪把胡宝路击毙，这样，胡宝路的死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在他刺杀党国精英的时候，警卫们阻拦不及，只能开枪击毙。
果然，周子善的计策取得了成功，胡宝路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仇恨，在当天晚上就对魏刚动手了，负责警卫的特务也依照周子善的吩咐，将胡宝路开枪击毙。胡宝路在临死前，终于明白了周子善的恶毒计划，只可惜太晚了，他连告诉其他人的机会都没有，就气绝身亡。
拿着手里的那份供词，周子善心满意得，明天，他就可以向方正夫摊牌，让他交出手中的大权，有了这份供词，他不怕方正夫在这里有多厚实的根基，也不怕他手里有多少甘心为他卖命的特务，因为只要方正夫敢反抗，那么就会坐实通共的罪名，方正夫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退让。除非，他真的想跟总部对着干。
初春的夜，黑暗而寒冷。北风不期而至，这个北方的城市迎来了一场倒春寒，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一场大雪即将笼罩这个城市。保密局的众人还在睡梦之中，他们同样不清楚，一场暴风雪同样会降临在保密局之中。
第二天天一亮，周子善就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完毕之后，在客厅里吃了吴妈送来的早餐。他都快吃完的时候，苗青这才从楼上走了下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周长官，今天怎么这么早？这鬼天气，怎么忽然会变这么冷？”苗青打了个哆嗦，说道。
“快吃早饭吧，吃过饭我们要赶去局里。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今天我会把保密局给拿下，你要尽量跟我配合。”周子善吩咐道。
听到周子善的话，苗青心里顿时一动，看来周子善是在审查工作上取得了什么重大进展，如果他真的接手了保密局，那么自己得到那个夜鹰身份资料的事情，也会成为有可能的事情。于是，苗青开口问道：“周长官，今天就接手保密局？方正夫会同意吗？到时候万一这些人闹起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你放心吧，我手里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方正夫那边，我会跟他谈判，他不敢跟我们来硬的，除非他想跟整个党国作对。”周子善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吧，那我到时候需要做什么？”苗青问道。
“你只需要安抚住下面的几个处长就可以了，别让他们闹情绪，把事情搞得不可开交。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你是女的，在这方面有天生的优势，他们这些人不管怎么，都不可能对你发火的。”周子善笑道。
“知道了。”苗青衣服若有所思的样子。
“行了，快吃饭吧，今天事情会很多，饿着肚子可不好。”周子善做出一副十分关心人的样子。
两个人吃过早饭，又在客厅里休憩片刻，等到时间走到八点半的时候，这才开着车子朝保密局的方向赶去。周子善准备一鼓作气跟方正夫摊牌，太早过去碰不到人，会泄了自己的气势。
一个晚上的大雪，整个城市都被白雪覆盖了，城市的马路上，也积满了厚厚的雪花，车子的轮胎压在雪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
周子善和苗青赶到保密局的时候，保密局里的其他人早已赶到多时，他们正在各自的办公室里等待着调查会的召开。周子善向警卫问了一下，确定方正夫已经来了之后，跟苗青吩咐了一句，一个人独自拿着公文包来到了二楼方正夫的站长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方站长，审查的结果出来了，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共产党卧底，还拿到了他的供词，你要不要看一下？”
周子善满脸笑容的看着方正夫，他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无数恶毒而阴险的心思。
听到周子善说已经找出了共产党卧底，还拿到了供词，方正夫顿时一怔，他随即明白过来，周子善一定是用了酷刑把人你屈打成招，他这样找到自己，说不定正有什么手段在等着自己。
“子善果然是总部派来的高手，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出来，这个共产党卧底到底是谁？”方正夫接过周子善递来的供词，也不急着翻看，而是把供词放在了桌子上。
“方站长为什么不自己看看？哦，对了，这份供词里还提到方站长你了，这可是让我十分震惊的啊。”周子善依然一脸含蓄的微笑，可是他的眼神里却透出一股迫人的杀机。
“还提到我了？那我还真要看看了。”方正夫看出了周子善眼中的杀机，他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拿起了桌上的那份供词，开始翻看起来。
随着对供词的翻看，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最后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份供词一看就是满篇的胡扯，假如胡宝路真的是共产党的话，他跟上级联络的方式，联络的密码本之类的，为什么只字不提？这完全就是在瞎编。更让方正夫气愤的是，供词最后的结尾，竟然提到共产党要跟他方正夫接触，这不是在摆明了诬陷自己吗？这个周子善，竟然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胡宝路呢？我要亲自审审他，这份供词里面的疑点很多，特派员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方正夫心里对周子善厌烦到了极点，顺带着连对对方的称呼都换了。
“我也想再审审他，可惜没机会了。我昨天晚上接到电话，胡宝路在牢房里刺杀指认他的魏刚，被警卫击毙了。”周子善轻描淡写的说道。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方正夫终于变了脸色，他知道，周子善这是要把这份口供做成死证，就算其中有疑点，胡宝路死了，这些疑点就不可能有合理的解释和说法，这盆脏水，他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夜里十点多吧？当时负责看守的警卫给我打电话，我都睡着了。想着人都死了，去了也没有什么办法，也就没去安全房那边。这件事，同牢房的汪伟国和秦万重都可以作证。”周子善灭口的时候，早都把一切想好了，有同牢房的人作证，这次灭口，就有了合理的理由。
“特派员不会觉得他这里面对我的指控是真的吧？我要是跟共产党有接触，那我为什么还要派夜鹰去延安内部潜伏，还要设计斩首计划？共产党人再笨，也不可能会想要跟一个差点杀了他们首长的国民党人接触吧？”方正夫知道，自己如果不自辩一下，接下来周子善就会有其他的指责对付他。
“我也知道方站长是一个一心为党国效力的人，不过我知道，不代表别人也知道。万一别人以为你明着为党国效力，暗地里却为共产党卖命。这次斩首计划是你跟共产党方面唱的双簧，为的就是把所有潜伏在**区的特务们全都暴露出来，那可该怎么办？”周子善笑着说道。现在他完全占据了上风，有了这份供词，他想要怎么说都可以，只要有“可能”这两个字，方正夫就无法逃脱嫌疑的罪名。
“你！”饶是方正夫的城府很深，也被周子善这种近乎无赖的诬陷给气得七窍生烟，周子善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摆明了往自己头上泼脏水。
不过，方正夫毕竟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老江湖，他很快就把火气给压了下来，开口道：“子善你应该知道，我一直为党国兢兢业业，在这个地方，我不敢说为党国做过多大的贡献，至少我为党国培训了很多精英人才。我想，单单是这一点，也足够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方正夫的话，其实是一句威胁之词，他的意思是，在这个城市，这些下面的特务，一直是我多年培养的，他们对我的号令是很听从的，周子善你这么诬陷我，就不怕我来个鱼死网破。
“方站长为党国做出的贡献，我当然清楚，不过我只是担心别人不太清楚。要不这样，这件事我还是暂时压下来，不向总部汇报，不过接下来可能要委屈方站长你一下，我要对整个保密局进行调查，还希望方站长您能配合。您看怎么样？”周子善终于摊出了自己手里的底牌，他的这番话是在威胁方正夫，交出保密局的大权，然后退居二线，这件事就此揭过，他也不会故意拿通共的罪名来对付方正夫，当然，方正夫如果想鱼死网破，那也要掂量掂量，如果让总部高层的那帮人捏到了方正夫“通共”的这个把柄，恐怕就不是鱼死网破这种情况了。
方正夫当然清楚周子善话里的条件，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之后，说道：“我可以接受调查，不过夜鹰的事情，我还是担心保密措施不够，如果夜鹰传回什么情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子善你，你看这样可以吗？”
方正夫做出了妥协，他愿意交出保密局的控制权，但是有一点他还是要捏在手里，那就是夜鹰的身份资料和联络方式，他不敢把这个给周子善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因为他知道，如果把这些交给了周子善，夜鹰说不定几天之内就暴露了。
“方站长，你的年龄都那么大了，也该回家多休息休息，何必还为这些小事操心呢？我看夜鹰的事情，我就替你分担一下吧？你还是在家里多养养身体。”周子善还是想要得到夜鹰计划的一切，这是整个保密局最有价值的底牌，他怎么舍得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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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有些时候就是有那么一点倔，休息我肯定是要好好休息，不过我的身体很好，还能为党国做点小事，像跟夜鹰联络翻译电报这种小事情，你还是交给我吧，就当我是你的发报员。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彼此不愉快，到时候事情闹得太大，可是不好收场的。”方正夫说道。
方正夫的意思很清楚，在夜鹰这件事情上，他是不会退让的，如果周子善非要拿到夜鹰的身份资料和联系方式，那就只能鱼死网破。而且，方正夫愿意低姿态的把夜鹰传回的情报分享给周子善，这些功劳也会归到周子善头上，这是方正夫抛出的交易筹码。
周子善没有说话，而是笑吟吟的注视着方正夫，方正夫也微笑着和他对视，没有丝毫退避的样子。
足足过了一分钟，周子善看出了方正夫的坚持，这才笑着说道：“既然方站长这么愿意为党国效力，我要是拒绝，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一点。那好吧，夜鹰的事情还是由方站长负责，不过，每一封电报在接收之后，都要尽快翻译出来交给我。”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方正夫知道自己能够争取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周子善这个家伙，是有恃无恐，除非自己想跟保密局高层那些人决裂，不然自己就一直处于下风。
“既然事情都定下来了，方站长你看要不要把大家聚在一起开个会，接下来的工作，咱们也交接一下。”周子善迫不及待的想要手握保密局的大权，既然已经跟方正夫达成了交易，那么他就要尽快的把交易确定，防止变卦。
“好吧，等会儿我通知他们到会议室开会。”方正夫叹了口气，对于周子善这种无赖，他真的是有些无可奈何。
“方站长，口供你看完了吧？这份口供还是放在我这里比较合适一点，以免被别人看到，不太好。”周子善伸手向方正夫要那份口供，这种作为把柄的证据，最好还是放在自己的手里安全。
方正夫看了周子善一眼，把口供递了过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销毁这份口供，因为他知道，周子善手里肯定还有口供的备份。就算销毁了口供又怎么样？以周子善的无耻程度，今天他能把胡宝路屈打成招，明天说不定就会把张宝路，李宝路屈打成招。
几分钟之后，保密局的几位处长先后接到了十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的通知，几个人以为还是开调查会的通知，也就没太在意。谁知道等到开会的时候，方正夫一开口，就把众人给吓愣住了。
“诸位，因为我的身体出了点毛病，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站长这个职务，从今天起，保密局所有的工作就由周特派员代为接管，大家都听明白了没有？”方正夫一脸苦涩的说道。
“方叔叔，好好的，你什么时候生病了？”郭思强一脸紧张的问道。在外人看来，他还是那种懵懂少年，根本就没看出方正夫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在跟周子善的较量中失败了。其实此刻，郭思强的心里是一阵阵的激动，这一次方正夫的失败意味着保密局这潭水终于变浑了，他有机会接近保密局的核心情报，找出那个代号夜鹰的特务了。
“站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您要是不当站长，别人想坐您这个位置，也要问问我们行动处的兄弟同不同意。”杨文忠顿时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因为愤怒变得通红，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还是暴力手段，他话语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是周子善把方正夫挤掉，那他就要召集人手用强了。
“文忠，你坐下。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上级？这次周特派员代理站长的职务，是我特意请求他的，我的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局里的事情，就交给周特派员了。”方正夫对杨文忠喝道。他可不愿杨文忠因为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来，那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可是义父……”杨文忠因为激动，把从不在人前对方正夫叫义父的规矩都给忘了。
“好了，你坐下，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有什么话，等散了会到我的办公室里说。”方正夫阴沉着脸，训斥道。
杨文忠看着方正夫，咬了咬牙，在位置上坐了下来。赵战峰、张亚山和马元成他们三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了看周子善和方正夫，决定沉默不语。郭思强装出一副看出气氛不对的样子，不再说话。
“好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接下来就由周特派员给大家讲两句，并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方正夫说完，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诸位，方站长把整个保密局的工作交给我代管，我也是今天才接到消息，说心里话，我对保密局的工作也是刚刚熟悉，工作肯定还有很多的不足之处，以后还希望大家多多配合。不过我周某人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对我本人有意见，可以提。但是，如果有人想要阴奉阳违，在工作上乱来，耽误了党国事业的话，那可别怪我周某人翻脸不认人。现在我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斩首计划的审查工作，昨天已经正式结束，接下来我会把调查报告交给总部。几位处长从今天起，总结一下手头的工作，把自己这半年的工作内容和计划写一份详细的报告，这几天我要听你们每个人详细述职。希望诸位对这件事情重视一下，我不希望有人尸位素餐，拿着党国的俸禄，不为党国做事。”周子善说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故意朝杨文忠瞥了一眼，而后者则一脸阴沉的盯着他。
会议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从会议室里出来，郭思强跟其他几位处长低声议论起这件事情：“老马，赵处长，张处长，你们刚才怎么都不说话啊？好好的，我方叔叔怎么会突然生病了？还有，周特派员最后那段话，是不是说的就是我？我在局里可真没做什么事情，我的报告该怎么写？”
“哎，思强，这你还没看明白吗？姓周的肯定是抓到了站长什么把柄，逼着他把手里的权力交出来了。现在他这是要拿我们几个立威，谁要是不配合他的工作，他就要把谁给开掉。至于你的那个位置，不用担心，你跟苗特派员那么熟，他怎么说也要给苗特派员一个面子。”马元成回答道。
“老马，我怎么觉得你的话不对味儿啊，说的我跟吃软饭的一样。”郭思强顿时不高兴了。
“口误，口误，我可真没这个意思。”马元成慌忙解释道。
“老马、思强，你们两个别闹了，有那功夫，还不如赶紧回去写报告，谁知道这个周子善是什么想法？万一他把这里来个大换血，咱们几个可都要回家卖红薯了。”赵战峰说道。
“不干就不干，反正我在这里也就是天天玩，还不如回警察署当我的警长，最少还能破破案子，有点意思。”郭思强说道。
“哎，我们几个哪里能跟你比？思强，哥哥劝你一句，趁着年轻还是多做点事儿，免得万一以后没了靠山，那可就什么都没了。”赵战峰是个好人，他提醒道。
“嗯，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去问问方叔叔，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位处长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资料写述职报告不提。杨文忠从会议室里出来，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跟在方正夫的身后，来到了二楼的站长办公室。
两人走进门，杨文忠把房门反锁之后，就急急地开口问道：“义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保密局的权力都交给这个姓周的了？”
“文忠，你先别着急，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方正夫摆了摆手，示意杨文忠不要冲动。
“我能不着急吗？这个周子善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把保密局交给他，他还不把保密局搞成一团糟？”杨文忠急的满脸通红，说道。
“你以为我想把保密局交给他？现在他手里攥有胡宝路的供词，他拿这个威胁我，我不交出保密局的权力，他恐怕就要对我发难，我也是无可奈何啊。”周子善叹气道。
“胡宝路的口供？什么情况？口供又怎么了？跟您有什么关系？”杨文忠不解道。
“今天早上，周子善一来保密局就到了我这里，给我看了一份胡宝路的口供。”方正夫把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跟杨文忠讲了一遍，包括胡宝路的口供有问题，周子善如何要挟自己等等。
听完方正夫的讲述，杨文忠圆睁双目，怒道：“他妈的，这个周子善简直无耻之极，义父，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刻安排兄弟做了他。”
“文忠，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我说过，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这种事情你最好想都不要想。”方正夫呵斥道。
“可是义父，周子善他欺人太甚，哪里有这样拿脏水往别人身上泼的？”杨文忠不敢跟方正夫顶嘴，他一脸委屈的解释道。
“官场上的事情，从来都是这么肮脏，以前你不清楚，那是因为你没有接触过，这样泼脏水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更恶心的事情，我也见过。”方正夫感慨道。
“可是义父，我们就这样把保密局的大权交到他的手里？他可不是什么善茬。我怕他拿到权力之后，只会变本加厉。”杨文忠还是想劝方正夫重新把权力夺回来。
“所以我才叫你进来，跟你说这番话。文忠，你愿意帮助义父吗？”方正夫一脸郑重的对杨文忠说道。
“义父，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只要您一句话，哪怕是让我死了，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杨文忠是方正夫当年在街头收养的一个孤儿，如果不是当年方正夫救他，杨文忠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方正夫忠心耿耿。
“我要你做的，就是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做事，不管周子善要你做什么，你都好好的去配合、完成。我知道你的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不过你就把他当成是义父对你的请求，好不好？”方正夫郑重的说道。
“义父，为什么要我配合周子善做好工作？我有点想不通。”
“我来问你，保密局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情报吧？”杨文忠有些不大肯定。
“不，情报是很重要，但是没了情报可以去偷，可以去破译。保密局最重要的是人，一个情报机构，如果人员配置上出了问题，哪怕长官的工作水平再高，他也做不出什么成绩。同样，保密局如果没有了人员，那就只是一个空壳。在咱们局里，控制人员最多的就是你。赵战峰手里都是一些潜伏在外地的间谍，马元成手下都是一些打杂的，张亚山手下都是发报员，真正有力量的，就是行动处。周子善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如果拿到了行动处的权力，他就能够掌握整个保密局，我要你配合他工作，不是让你真的投靠他，而是要让周子善抓不到你的把柄换掉你这个处长的位置。而且，你在下面的特务中一直都很有威望，只要没有合适的理由，他周子善也不敢随随便便的撤换你。只要你掌握了行动处，将来有一天，如果我们抓到了周子善的把柄，就可以立刻把他给搞下去。可是如果你都被撤换了，到时候我们就算是想要重新夺权，那也很难了。”方正夫解释道。
“义父，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做事，配合这个姓周的。”杨文忠咬了咬牙，说道。
“你能以大局为重，我很开心。你放心，这个周子善没什么本事，就算他拿到了局里的权力，也不会得到人心，总有一天，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正夫拍了拍杨文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了，义父。”
在方正夫的劝说下，杨文忠终于打开了心结，方正夫又交代了他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杨文忠离开了方正夫的办公室。杨文忠从郭思强办公室门前路过的时候，被坐在办公室里的郭思强看到了，他想了想之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直奔二楼方正夫的办公室。
郭思强敲门进来后，看到方正夫正坐在位置上看着他。
“方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马处长他们说，可能是周长官抓到了你的把柄，逼着让你交出权力？这也太过分了吧？”郭思强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说道。
“这话是马元成告诉你的？”方正夫笑了起来。
“是。开会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身体出毛病了呢？差点急死我了。后来开完会我听马处长他们一说，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思强，你还年轻，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最近一段时间，保密局里的事情会比较多，有些事你能避开就避开，别掺和进去，免得惹得一身骚。”虽然方正夫一直怀疑郭思强，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提醒对方，不管怎么说，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郭思强依然是他的子侄辈。
“周长官开会的时候，最后说拿着党国俸禄不做事的人，是不是在说我？我进保密局之后就没做过什么事情。他要真把我开除了，我该怎么办？我倒不是在乎这份薪水，是丢不起这个人啊。到时候别人说起我来，说我进保密局当处长，凳子还没暖热，就被人踢出去了，我可是没脸见人了。”郭思强一脸委屈的说道。
“你这小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你放心吧，周长官肯定不会难为你的，不说别的，单凭你跟苗青的关系，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不相信你看着吧。”方正夫笑了起来，他觉得郭思强这个担心简直太有意思了。在他看来，有苗青这层关系在，周子善肯定会拉拢郭思强，所以，开除谁都不会开除郭思强。周子善真正想要对付的，其实是杨文忠而已。
“方叔叔，怎么连你都这么说，搞得我跟吃软饭的一样。我可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我跟苗青也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郭思强一脸苦恼的解释道。
“好了好了，是方叔叔错了还不行吗？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由着自己的性子了。以后做事注意一点，可别让别人抓到你的把柄。”方正夫交代道。
“是，我知道了，方叔叔。”郭思强一脸认真地说道。
郭思强走了，方正夫坐在椅子上出神。刚才郭思强过来跟他所说的这番话，让他的心里觉得有些温暖，不管怎么说，郭思强到底是他老朋友的孩子，有这么一份关心，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一直怀疑郭思强的真实身份，可是到现在为止，郭思强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这让他一直警惕的心，也渐渐有了一些动摇——也许，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郭思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位置上继续翻看报纸，他并没有想着准备述职报告。他刚才去找方正夫，的确就是为了演戏给方正夫看，不管是从工作身份还是从私人身份，他对方正夫的关心都是应该的，这些该做的工作，他必须做到。
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当保密局的原班人马一脸愁眉的忙各自事情的时候，周子善正在休息室里和苗青庆祝取得保密局的大权。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那么顺利，我原本以为会遇到他们巨大的反弹呢。”周子善有些洋洋自得的说道。
“那个杨文忠倒是想出头，不过被方正夫给按下去了，要是刚才他闹起来，还真是个麻烦事儿。”苗青看了一眼周子善，说道。其实在她的心里，很看不起周子善这种不择手段又骄傲自大的家伙，刚才在会议室里，如果不是方正夫的压制，恐怕下面的人真的会闹起来，这个周子善居然还一点都不自知。
“方正夫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闹起来的话，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最好的选择是跟我配合，所以他这样做很正常。”周子善喝了一口红酒，笑了起来。
“周长官，夜鹰的情报拿到没有？我记得您一开始的时候跟我说过，夜鹰才是最大的一张王牌，如果能够拿到，可以得到巨大的功劳。”苗青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其实她的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如果可以就此拿到夜鹰的身份，那可就是太值得了。
“说到这个，我就一肚子火儿，这个方正夫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向他要夜鹰的身份资料和联络方式，他竟然死也不肯答应，还威胁我要拼个鱼死网破。不过他也算比较有诚意，他答应我，只要拿到夜鹰发回的情报，就会立刻转交给我。”周子善皱着眉头说道。
“周长官，您是不是被他骗了？夜鹰什么时候发回情报，情报内容是什么，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万一到时候他拿了假情报给我们，或者收到情报也不告诉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苗青撺掇道。
“你放心吧，我之前已经弄清楚了，收发情报的是楼下小值班室里的那两个家伙，只要夜鹰发回了电报，他们就会通知我，到时候方正夫就必须把翻译好的电报给我。至于情报作假嘛，我谅他方正夫也不敢，再说他也不是那种人，这种事情，他宁愿把功劳给我，也愿意多做点事。”
“这样最好。”苗青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暗鄙视周子善，既然知道别人是一心为了事业而奔波，竟然还能那么无耻的诬陷别人夺权，这个周子善的心眼还不是一般的黑。
“对了，苗青，从明天起，我会让这几位处长述职，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听他们的述职报告。这样，他们的工作计划你也可以有所了解，接下来的工作，你可以多帮我出出主意。”
“周长官，我听你在开会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是想拿人开刀？你准备把哪位处长给开掉？”苗青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她也觉得与周子善所说的“尸位素餐”最接近的，应该是郭思强这个闲人处长，所以，她才会特意问起这个话题，她可不愿让周子善现在就把郭思强给踢出保密局，她还要把郭思琪给争取过来呢。
“我那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其实我最想踢掉的是杨文忠，刚才开会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杨文忠是怎么叫方正夫的？他叫的是义父。这是什么关系？这比心腹还厉害。所以，就算方正夫不坐站长这个位置，杨文忠肯定还是会对他忠心耿耿的。如果把杨文忠给踢出去，就相当于斩断了方正夫的一条胳膊，以后他想在保密局里呼风唤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周子善一脸杀机的说道。
“那我们就趁这次述职把杨文忠给踢出去？”苗青有些意动，她知道，假如保密局的大权真的被周子善这个草包控制，那么她获取情报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想通过述职直接把杨文忠给踢出去，恐怕有点困难。这个杨文忠在底层特务中的威信很高，行动处的那些特务都听他的，我们要是操之过急，恐怕会引起下面的特务反弹。最好还是慢慢来，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把他从保密局给踢出去。”周子善虽然在情报工作上是个草包，但是在玩政治手腕上，却是一个老练的家伙，他很清楚杨文忠的能量所在，当然也不会轻易去动他。
“那，我们这次让他们述职，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下面的这些人知道权力已经握在了我们手里，要不然你想，我们就这样开了个会就拿到了权力，这几个处长根本就没有什么触动，只有通过述职让他们尝尝苦头，他们才会真正知道，现在我才是保密局里当家的。”周子善把杯子里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低声笑了起来
。
保密局里换了天，接下来的几天，自然是周子善张牙舞爪的时间。从解放区回来的那批特务被周子善从安全房里放了出来，重新编入了保密局的队伍之中。受过刑的汪伟国和秦万重，被他以身体虚弱，需要休养的理由，软禁在医院里，恐怕是再也没有了参与情报工作的机会。
做完这些，自然就是几位处长的述职工作。周子善倒也聪明，他知道过度的刁难人，只会引来反感，所以对几位处长的述职工作，也没有过多的刁难。如果说有哪位处长受到刁难的话，那也只有杨文忠，因为和方正夫关系密切的缘故，杨文忠受到了重点照顾，好在周子善也懂得把握分寸，只是小小的刁难一番，也给放过了。
最精彩的述职，莫过于郭思强的，他秉承着自己闲人处长的一贯风格，连述职报告都没有写。轮到他述职的时候，他直接来了一句：“我进保密局之后，一直就没接到什么工作，周长官，要不您给我制定个工作章程出来？”
郭思强如此光棍的话语，直接让坐在一旁旁听的苗青笑了出来，惹得周子善也跟着笑了起来：“郭处长，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妙人。你说你进保密局之后，一直就没干过什么工作，那你天天都在干什么？”
“喝茶看报纸呀。局里那么长时间又没招过人，我这个人事处处长还能有什么事情干？整天喝茶看报纸，我都快给憋疯了。”郭思强故意一脸无奈的埋怨道。他就是要表现出这种不满，引周子善上钩，把保密局的一部分工作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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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以后想不想为党国做事？”周子善看着郭思强无奈的脸，他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这是一个拉拢郭思强的好机会，男人嘛，都想事业有成在女人面前露脸，看他这样不耐烦的样子，肯定是想要找点事情做，自己刚好可以满足他的愿望。
“当然想，做梦都想做点事儿。周长官，您不会是想交给我事情做吧？”郭思强的心中有点激动，绕了那么多的圈子，他终于要借助这个机会插手到保密局的工作之中了。
“我当然要给你事情做，你也是党国培养出的精英，又是青年才俊，这样的人才不好好利用，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工作上怎么分配，还要先等一等，这两天几位处长全都述职完毕之后，我会按照局里的工作内容给大家重新分配一下工作。到时候我再通知你。”周子善一时间也想不出分哪块任务给郭思强，只好先把事情往后拖一拖。
“那我就先谢谢周长官了。”
郭思强走了之后，周子善向苗青问道：“你觉得把哪一部分的工作分给郭思强比较好？”
“周长官，这个还是您自己来决定吧。我跟郭思强的关系比较特殊，有些事情我插手不太合适。不过我觉得他刚进保密局没多久，给他太重要的工作有点不大合适，可以先从小事情开始着手。而且，他跟方正夫的关系也很密切，就算是能把他的争取过来，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苗青建议道。
她并不希望郭思强一下子参与到保密局过于机密的工作当中，那样的话，很不利于自己把对方争取过来，给他一个略微闲散、又不会让他在工作后大幅度提高警惕的职务，会比较好一点。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等把这几个处长的述职工作做完，我仔细考虑考虑。”周子善说道。
假如让苗青知道，郭思强实际上是共产党卧底的话，她根本不会说出这番建议，因为郭思强越是接触到核心情报，就对组织上越有利。可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苗青选择了这样的建议。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阴错阳差吧？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被命运所捉弄，在该做出正确的选择时，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和判断。
郭思强的身份，组织上并不准备告诉苗青，而同样的，组织上同样不准备把苗青的身份告诉郭思强，因为刘参谋长考虑到，如果让郭思强知道苗青的身份，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判断，让潜伏出现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