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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

    她一声痛哼,他心一跳,急道:“好痛吗?”眼光又不自主绕向那大片雪肤。

    她闭上眼睛,带着羞涩:“爹只管帮我上药吧——我好痛。”

    手禁不住颤抖,他瞧她全不设防的脸,点点头:“你忍着痛点。”

    杏黄肚兜揭开一角,伤并不深,只划伤皮肉,但这对一向娇贵的她不异是个酷刑。他镇住心神不敢瞧她伤口以外,以干净湿布为她拭去血污,敷上金创药,瞧她忍痛的脸,真恨不能为她代为受过。

    “很痛吗?很痛吗?”

    她扯开一抹笑。“能见到爹爹,这点痛算什么!”

    他负疚地点头,伸手为她拢好衣裳,将她抱人自己温暖的怀中。“你闭上眼,休息一下,可好?”

    “不——”她—一只手紧攀住他,努力张大了眼,“我不睡,闭了眼更痛,爹,你陪我说说话儿。”

    外面传来了哗哗的雨声,她的体温似乎在下降,他惊慌起来,努力以自己体温供她汲暖;她的脸很苍白,惊疑的神色分明便是一闭上眼他就会消失的样子。

    他一搭没一搭地寻着话儿,想转移她的疼痛。

    “如果啾儿劝不动我,你便待怎样?”他忽想起一事。

    “那只好嫁到冯家去啦!”她的脸找回些许生气。

    “爹不信。”

    “那爹以为我会怎样?”

    “……我想不出。”

    泾娘的脸泛起了微笑。“泾娘这次算是赌上了,但也作了最不好的打算,再不济事也同样闹一场劫花嫁,但绝不像爹这般硬碰硬。”

    “硬碰硬?其次这次劫掳事件并非爹主谋,爹不过是混水摸鱼罢了。”

    泾娘露出疑惑的神色。

    “还记得华威容吗?在爹与冯府的联合挤兑下,华家为华威容的胡作非为作出了惨痛代价:华禀廉官位连降四级,华威容革为庶民,永不得为官,此事方始作罢,但经历此劫,爹便暗暗留上了心。华威容那天的行径只证明‘劫匪’只是一个幌子,根本是两组人有计谋的联合。后来经过调查,果然发现华威容居然同近来终南山兴起的那群匪盗有勾结。”

    泾娘忽打了个寒噤接口道:“仕途忽然无望,华威容这辈子算已半毁,自是怀恨在心。正好皇上赐婚,他便不顾一切勾结匪徒做出这劫杀迎亲队伍的行径以报复,想不到因此也让爹得了个空子,将我救了出来。”

    他点头,想起前因后果,一手犹有冷汗在握。“幸好!爹赶上啦!”

    “那——那冯仲康呢?”

    “他已死于华威容的刀下。”但倘不是他的一颗小石子,冯仲康也不会死。这个他决定永远埋在心里。

    “其实……”她摇头,有丝伤感,“冯仲康不似短命之人啊……”

    他闻言好不容易平息的妒恨又燃上,冷哼了一声。“人既已死,就休再提他了。”

    她轻应,眼皮逐渐涩重起来,经过一番折腾,遭受大悲大喜,身上剑伤又流了血,使得她身子虚弱起来,但她睁眼强撑。

    “泾娘,许南潲已来京城了吧?”

    “嗯,你怎知道?”

    “你刚刚说再不济事会劫一下花轿,爹想到你会请他。”

    “是啊!”

    “怎么他没出现?”

    “出现?怎么会?爹已出现,他俩也乐得袖手旁观。我猜他们现在定是寻哪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游山玩水去了。”她的声音绵软无力,他心里一惊,方始发觉她脸色青白,已陷半昏迷状态。他伸手一探,发现她额间的温度高得惊人!

    他惊呼一声,正待抱她起身,门口忽人影一闪,正是潇湘。

    “这附近可有什么人家?”他惊急地问。

    潇湘一手拿了两套便服,显然是特为两人找来,见状也吃了一惊。“附近园中是有个院子,不过似乎有点邪门。”

    他浓眉一皱,仍是不犹豫地抱起泾娘出庙。“也管不了那许多了!你在前方带路吧。

    外面雨已停歇,天际残存一抹蒙亮,漆黑中路竟不难找。“城中情况怎样了?”

    “回爷,城里大乱了。华威容已被抓起,匪徒也一一肃清,花轿被劫,新郎被杀,引起天子震怒,已派员刑部对一干人进行审讯。全城各大城门也一一封锁,御林军正到处搜寻小姐。”

    殷昼渭略一沉思,立即吩咐:“我与小姐一时已回不了府。你再回去一趟吧,再同笃峒说一句,务必演好这场戏。”

    “是。”潇湘应,转过山坳遥指一伸,一所白墙红瓦的院落便即在望。

    两人加紧了步伐……

    *  *  *

    天子脚下,公然行劫,这简直是对皇族威严的一大挑衅。

    龙颜震怒之下,整个长安城立时戒严,冯、殷乃高权重臣,但转眼之间两府各自宠爱的独生儿女一个当场毙命,一个受伤被掳,造成的动荡可想而知。

    刑部天牢已将一干人收押在案,刑部要员对此连夜问审,最后水落石出,主犯华威容已附首伏案,等待着他的将是连诛满门的命运。

    此时刑部大厅中,虽已临半夜,但灯火兀自辉煌,当最后一名人犯押了下去之后,堂上惊堂木一拍,首座之人走下欠身道:“事已至此,还请老太师节哀顺变,殷爵爷稍安勿躁。”

    座下两方各据一人,左方正是须发在一夜间变白的老太师冯雍中,痛失爱子使他从一个呼风唤雨的高官变成一个摇摇欲坠的老人,他眼已哭肿,也曾数度昏倒,但仍固执地待在刑部大堂听讯,只为找出杀子凶手,反观他对面的“殷昼渭”,只能以一脸沉痛来表示。

    “而主犯伏案,事情亦真相大白,万岁爷那边,也算有个交代。下官还要特澄清一点,事情发展至今天也非殷爵爷所想,老太师刚开始似乎对爵爷稍有误会,是为今圣上所关注,郑重受命下官善为调解。”

    “殷昼渭”朝刑部大人道了声谢,沉重地对冯雍中说:“为人父母,儿女有事,切肤之痛,如何堪受?小女受伤被掳,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太师丧子之痛,下官多少能感受一些。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太师爱子甚深,殷某溺女亦不为少,当初万岁爷赐婚,下官实不愿意,筹办婚事期间的无礼胡来,实源于一片疼惜不舍之心,老太师因此误会殷某,实是痛中情急,也须怪不得。太师,你我皆受儿女之恸,实是同病相怜,况且万岁爷为咱俩之事费心不少,咱们何不一言谈开,以后和平相处,各自为安呢?”

    一席话说得冯雍中点了点头,拄杖想起身,不料身子却歪了歪,“殷昼渭”伸手扶住了他。

    “你说得对。”冯雍中一脸惨淡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人说到动情处,“殷昼渭”一张脸油然作云,冯太师潸然泪下。

    第7章

    潇湘说得对,山林中的这所院子,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傍晚中借宿,未见主人。原本打算住宿一夜后趁女儿烧热退下后离开,但未料第二天一大早,昨天领进的老仆便来说主人相请。

    住宿一晚,本该前去道谢。但潇湘已经回府,他一走,女儿少了个照应,所以意有逡巡。

    “大爷只管放心吧,主人就在对面房中相候,相距不远,照料得到。”老仆看出他的迟疑,躬身说道。

    院落不大,呈回字型,老仆一指对面房,竟遥遥能瞧到房中装饰,他点点头,瞧了女儿因睡眠宁静的脸,跟着老仆走了出来。

    殷昼渭曾猜想院子主人会是一对老年夫妇,但其实不然,茶刚奉上,一阵香风扑至,环佩叮当中,一艳装女子出来。

    殷昼渭终于发现这所院子为何透露诡异了!如此一间间陋屋,里面住着的却浑不似一般山林人家,倒像个富贵户落,奇异地不搭配。他心下警惕。

    “小屋简陋无闻,今天却能来这么一位气宇轩昂的俊杰之士,真是蓬荜生辉呀!”盛装女子带笑走近,欠身袷衽作礼,一双媚眼却直勾勾地望住殷昼渭。

    殷昼渭声色不动。

    “敢问小姐——”

    “奴家是这里的主人。”女子自负美貌,但见他只望了自己一眼,殊无情意,心下不由产生不快。

    “在下乃远道前来京城探亲的人,父女俩路经此山遇盗,小女受了点轻伤,昨晚已在贵方借宿一晚,在此多谢小姐。”

    “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客气。”

    “天也放亮,打扰了一晚,也应该向主人告辞。”殷昼渭说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