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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她倒懂得压他。但他仅于眉尖一挑,证明他的无动于衷,究竟是一个掠夺惯了的人。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既知朕便是当今圣上,要一个臣女可有何不符礼化?”说罢,整个身子就要扑过去,泾娘绝望之中拔下头戴的金钗抵住自个咽喉。

    “别过来,你若强迫于我,民女立刻便死!”

    杨龑满腔的情欲顿时教惊怒给骇住,一时间脸色大变,但也定下了身形,出口劝慰,可泾娘决然不为所动,正自相峙不下,旁边所站的老太监见机,倾身在杨龚耳边说了几句,杨龑紧皱的眉头松了松,不舍地看了泾娘一眼。

    “你别冲动,你想回府,朕便遂了你,你把那钗儿放下可好?”

    泾娘盯着他,并不知他玩什么把戏,但刚微松手中钗,见他又想走近,立刻又警戒起来。

    “别过来!君无戏言,皇上所答应民女之事,可别反悔!”她说出这许多挤兑无礼的话,但杨龑竟忍下了。

    “这是当然!朕定会如数依了你,你别生气,可别失手伤了自己啊!”

    当杨龑眼带隐忍与征服欲望走开了,强撑的泾娘终于软倒了下来,她摸着利钗,想对自己的胜利笑笑,没想到眼泪也一滴滴沿着美丽的脸淌下。

    爹的那一腔矛盾的爱看起来还是那么可遇而不可求,而老天爷这么对她,也未尝不公啊……

    *  *  *

    她不是一个赌徒,也早已消失了赌赢的筹码,不想再赌多一次。

    软轿在行,杨龑如她所愿地送她回府,但她可不认为他便能以此罢休了,毕竟一个君王有权向下纵使他的权威,对于想达到的事,不会有太多的困难,所以他该很快有行动才是。

    但他会怎样做呢?

    拧绞着手,焦虑的心突打了个寒战。

    如果这轿在半途遇盗了,她又平空消失了,失踪在杨龑的眼皮之下,是否会好一点?隐约看到前后大众的驺从,心中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这根本是不可能啊——便如印证她的自斥般,轿子一顿,她的心也随之搁下,下沉。

    到府了。

    她力持镇定的心开始无所适从,离开了泾渭楼,从大内皇宫茫然未卜地走了这一遭,其中有一种惊恐有一种惊吓,使得怀有的平常心也开始嗟怨天意弄人,时时在嘲讽她一腔从外看来的“恋父情怀”是一片痴心妄想。

    泾娘常认为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命运。她与爹有相偕的可能吗?会是她与爹这般的性格所能操纵的吗?一个未知的宿命将会演变成如何呢?

    她喜欢爹,这已是定数,但爹呢?怀着敢爱又不敢要的心欺骗着自己,从“父女”的关系上正大光明地付出源源不绝的关爱,但同时也在对她施以残忍的推离,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尚且能认清自己的心态,为什么他便抵死不承认一腔早已遗落在她身上的心呢?

    这便是性格吗?郁囿于心结,自认会给对方最好的,却弄得对方如此疲惫,自己也钻入了死胡同,不得善了,这会是爹选择的吗?

    心中泛生寒意。她不是个会向现实低头的人,在爱情这扇从未跨越过的门前,她迟疑却决定倾巢而出。她下决心要与爹作心的对峙,一点一滴消弥爹心中的坚冰,怕的是,老天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匆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爹来了!他过得可好?可曾为她心急如焚?她的眼紧盯着垂帘,期待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其揭开,抱她脱离这牢桎;期待那张望断了秋水的脸孔沾染着思念她的颜色,一了相思之苦!

    人影便停于帘前,却迟未见那双她期待的手。

    眼里有泪雾渐成,止不住要宣泄出来,这令她心惊,强迫吞回自己的软弱,勇敢地拨开轿帘,想以美好的形象出现。但头未钻出轿门,心中升起的那一丝刚强仍是教思念击垮了。

    犹豫停放在半空的手,迟疑的身影……不是爹是谁?

    他更形清癯了!纠结的眉心,深沉的眼,紧抿的薄唇。他挺拔的躯干套着一袭素色长袍,并不阴晦的颜色却还是让他整个人看来灰败阴黯。

    泪仍是顺畅地流了下来。

    “爹。”出口的轻唤挥断了痴然的凝睇。

    似在一震过后才记得了回应,他恢复了他早先该做的一—伸手将她扶出。

    “这两天苦了你!”

    轻写淡描的一句,虽有深情佐之,但他更深更沉的表情却让她一颗心沉至谷底。

    爹向来不会是个搞不清状况的人,他的沉默只说明一件事,他已在开始思考出让她的可能了!这无疑已将她半打入地狱。

    扬起涩涩的笑,手伸入他等待的掌心,热切的心蓦地冷却,教她也一同沉默起来……

    *  *  *

    泾娘回府,但有的人显然不会因此而好过一些。

    随着护送泾娘的老太监意味深长地宣布皇上为示恩宠,将摆驾于殷府小住几天并频频地向殷昼渭叠声道喜后,除了她的心腹,燕柰成了整个殷府的公敌。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杨龑之所以临时驾临,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事实很明了,杨龑的目的在于泾娘。他要殷昼渭亲手呈献自己的女儿——如果他识相的话。

    入殷府虽然不过数天,但她亦轻易得知殷泾娘虽局限于小楼之上,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办法得到全府主仆的疯狂溺宠。虽然殷府不过廖廖数人,但她发现能入住殷府的决不是什么软角色,单是一个端茶送水的仆人,便是曾经纵横江湖的嗜血杀手,更别提什么大管家等等了,想来惟一的例外,便是殷泾娘身边的那个啾儿了!

    曾经对殷昼渭的轻视,因终渐了解的加深而完全收敛,甚至怕起这样一个人来了!她见识过他的无情,那个男人大概只除了那个来得怪异的女儿外,再无心无肝可言了吧?

    偏偏,她惹到的是他视逾生命的女儿。

    几乎在得知泾娘被迎入宫那一刻,所有人都料到了泾娘的命运,倾城的名花谁能不爱?更别说这朵名花还拥有那么多教人移不开眼的特质了!

    从应有的良知来讲,杨龑的掠夺无疑是对泾娘的一大伤害;以一个心有妒意的女人的身份来讲,她发现自己竟在幸灾乐祸;而以一个大燕后人的身份而言,她更有理由将她推入杨龑怀中,利用她的美色成为她大燕复国的一枚棋子!

    她知道自己很无情,也不需要有什么多余的怜悯!

    “公主,老臣怕这事很难,毕竟殷泾娘的入宫,也因我们而起。”

    “说服他。”燕柰笃定地说出这三字。

    天气已经渐热,但她兀披着一件连身斗篷遮住了头身——原因无他,殷昼渭在闻知女儿的失踪大半因她而起后,他在严三复的苦苦哀求中无情地一削教她的容貌毁去大半。

    “杨龑明日将会到殷府,到时在府内伺机杀了杨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想让杨龑放低警觉,少不了泾娘的出面。”

    “不错。皇姐说得对。左丞相无论如何都得说服殷昼渭。”

    傲慢的声音传来,顿时教严三复错愕了神色。

    “太子殿下?您到了?”

    这下,所有的人就将齐集殷府了!

    一场生死兴衰战斗,将在此展开——

    *  *  *

    岂将一女轻天下!

    “爷,这是天意!你可以杀了我,但有些话属下不得不说!您可慎重考虑了吗?杨龑之所以来府上,完全是为了小姐,这也正是爷您起事一直所欠缺的良机呀!趁着杨美为美色迷昏了头之时动手除掉他,总好过发兵硬碰硬!如此一来,不仅整个皇城百姓,宫内禁军,连隼军也可以保住许多兄弟啊……”

    是啊!是啊!这些他哪里有不懂的道理?但要他出让的是他的女儿,那个搁在心口珍爱得心都揪痛了的女子啊!他该舍谁取谁,实在难啊!

    外面突传来了声响,他扭曲的脸出现了难以隐藏的痛。

    “小姐请留步,爷并不在房中。”

    “哦?”温雅如一的声音,却隐藏不了其中失望的情态,让他的负疚倾巢而出。

    “严师父,我爹又不在了吗?”

    “是。”虽在府中谋事多年,但传言中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两眼一亮。

    只可惜是在这样的情势下见面……

    淡瞄轻扫了一眼,再愚笨的人都知晓爹在回避她。

    苦笑上唇,按捺胸中燃起的一股怨怼,生平第一次对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