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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李良敢肯定,柳慈贤同陆辛也就那日在敬亭茶社见过一次,同席中,陆辛虽一直同二少爷谈天说地、讲古论今,但也没到相见恨晚的地步。而今日他来找柳慈贤,想来不是想真心结交这冷面二少爷,便另有他事。

    柳可西求之不得地跟着陆辛进了她哥哥的住处——看松读画轩。李良先一步跑去同柳慈贤回话,推开房门,仍是那股香气环身,二少爷正站在桌旁习字,旁边是一摞用过的毛边本纸,估计这两天又将新买的纸用完了。

    “有什么事?”柳慈贤放下笔,转身看向李良。从前二少爷吩咐过,每日辰时过来送水、学字、巳时去柳夫人那里请早安、巳时正点用糕点,而但凡他不出门,李良一整个下午都是闲下的,近日他抱恙在身,更是无需打理其他事情。

    “陆辛陆大人来找您,还带着两幅卷轴。”李良犹豫着,还是没有报他的官职。

    柳慈贤显然也是面有不解,说:“你先去五峰书斋,同大少爷的人取些蒙顶甘露、借今年的雪水,再去梅想馆,问三小姐要些桂花、茉莉花,再摘她院前新鲜的白梅,照花、茶各半煮好后端过来给他。然后你就留守在旁边。”

    李良犹豫着照主人吩咐的去做。待煮好茶端进来时,柳可西已经离开了看松读画轩,厅中只有柳慈贤、陆辛与他带来的书僮。

    李良静静地将那套茶具放至桌上便退到旁边站着。他从前跟三小姐学了些茶艺上的技巧,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爱喝煮茶的人,自然也是初次以其招待宾客,心中略有不安。不过瞧陆辛倒是专注地观察柳慈贤的面色,而后者正品赏着他带来的一幅水墨画作,想必一时半刻也不会空闲下来喝茶。

    见柳慈贤将目光从那画卷上移开,陆辛才开口问:“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这笔法的确是像他,”柳慈贤同对方做了一个请用茶的手势,“但是礼酒向来所绘之物,均是山川旷野之景、飞鸟走兽之物,从未带过这人物肖像。单凭这一点,便可推断这不是出自他亲手,除非,他身经转折之事,习惯也进而改变。”

    “那,可有其他弊处?”陆辛端起茶碟,带着审视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柳慈贤身上。

    “自然也有——比如这印章——据我所见过的众多礼酒的作品,只有落款处的五字别号印,没有闲章。再者,这幅水墨画的用墨,是宁派徽墨,可礼酒用的墨,恕我妄断,并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应是私自制成。汉阳兄,这两张画作,依我所见,皆为赝品。”

    李良望着那张画,宽一尺,长约三尺,画中山水相映,溪边是一横笛牧童,再看不出其他一二。

    “我明白了。”陆辛放下茶碟,示意小僮将那画轴卷起,又道:“今日还有些事情处理,就先告辞。”

    “汉阳兄,请恕我冒昧一句——我虽同师父在外修道多年,不闻世事,但也知身为都察院的佥都御使,监管的是朝廷百官,而地方的省府州县,自然有派遣到地方的的十三道监察御史以正风纪。仅仅是这苏州城,其根结盘踞之势如犬牙相交,又岂是朝夕间能化解的。汉阳兄难得春假返乡,还是在上元节前安守家中为好。”

    “贤弟的心意我已领会,”陆辛转过身又对李良道,“这茶煮的很好,改日你可到我府上再一试。”说罢就同柳慈贤行礼告别。

    “少爷,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喜欢喝花茶的男人,而且还不是泡的茶。”李良收拾起桌上的用具来,见那陆辛刚才用的茶杯中只略微少了一分。

    “你自己不也是喝花茶吗?”柳慈贤坐回那竹椅上,平静地望向门外的墨色古柏。据说那几棵古柏还是南宋时这座宅院的初代主人亲手种植的,经历几朝沧桑变更,虽再无遮天蔽日般的树影斑驳,却是一身的虬枝盘纹,仿佛看破人间世事种种。

    李良大囧:“少爷怎么知道?”

    “可西告诉我的。”柳可西呀柳可西,一定是以这个在二少爷的面前好好取笑了自己一番,李良想。“上回买的纸马上就用完了,你去准备一下,跟我出府。”

    明日便是元宵节,自年前至今,苏州城内就没有间断过欢声如雷的节庆。普天之下更是举国同欢,比如连那平日里以苛待官员最厉的朝廷都对官吏连放二十七天的大假令其归乡过年,因此城中尽管商铺云集依旧,但却鲜少有异地之人留下。

    可无论是大城小巷,仍有这么一些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或者为家奔劳,或者再无亲友;他们卖力一身本事、取悦于观众,自己却远离故土、夜夜皆是孤枕寂寞。这些人即是台前的戏子、楼中的娼妓、船上的歌女、与街边的卖艺人。

    柳可西最为喜欢观看这些在街头卖艺的杂耍,她的说法便是——这些人所用的本事才是最接近那些能飞檐走壁的大侠客。李良对她这想法嗤之以鼻,但无法否认的是,他也颇为喜爱这些看似燃火食刃、穿墙遁地的身手。而此时,在柳可西同他二哥的软磨硬泡之下,她以成功地跟柳慈贤正大光明地一起出门,此刻正站在李良身边,缠着她心爱的二哥,指着那钻入火圈的艺人连连称好。

    “哥,你看那个——好像真的如上刀山下火海一般!那火焰这么长,他们难道就不怕烫着自己吗?”柳可西大为惊叹地说。

    “今日你所见到的表演,之前都是花费他们数年功夫苦练。百种千行,无不如此。”

    “原来是这样,”柳可西说,“那黑衣人比他们厉害上好多倍,岂不是要花上更多的精力苦修历炼?”

    柳慈贤笑而不语。

    “所以说,若是你以后果真拜了他为师,要是不照他说的苦练武艺,黑衣人肯定不留你!”李良说笑道。

    “小良子,你是在嫉妒我是不是!”柳可西松开她二哥的胳膊就绕过去揉李良的头发,很快那几根短些的小辫子便轻易地从束发的布带间抖落下来。

    李良忙用右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柳可西!你欺负我手臂受伤是不是!”他还以为这疯丫头会再持续闹一会儿,没料到身前有人一档,柳可西别说是伸手,就连吐得气都是软的。

    “可西,不得胡闹。”柳慈贤正色道。“我现在要去书院巷买纸墨,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留在这里,过一刻我便回来接你。”

    “哥,你别生气——我跟你一起走!”柳可西的恋兄情愫这数年来在李良眼中只增未减,而无论身处何处,也只有她二哥说的话柳可西才是心甘情愿地听从。“哼!”她又朝李良翻了个白眼。

    李良素来习惯了柳可西的刁蛮任性,也不去理她,单手将小辫子塞回捆发的布带中。距上回右臂折断已有半月,他早就习惯的用一只手做事,而这手臂是那时为救柳可西所伤,李良心里清楚,即便柳可西平日里表现的多么不在乎,但其实她心中是对此事愧疚的,但至于这惭愧有几分,便不得而知。

    依然是那家叫做“尚思”的纸墨用品店。门口仍是破旧不堪,只有长窗上那新贴的对联让人明白这房中仍是有人的。李良是第二次同二少爷来这里,便晓得这店内店外完全是天壤之别,不像柳可西在门外张望了好久才走进去。而这一回,多了柳可西跟顾荷两个帮手,柳慈贤便要了有上回三倍量的纸张,因此在回来的路上,柳可西再也没同李良争执一句。而这一次,当李良走过乌鹊桥时,却发现二少爷又不见了,而同时寻不见踪影的还有柳可西跟顾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