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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七郎被包围

    社日的热闹,后世有个大文豪写过社日看戏的文章,大略提到了这个节日。

    盛世百姓都爱过节。

    时节相次,各有观赏。

    沉浸其中,四时佳节与人同,如古人云“梦游华胥之国”,其乐无穷。

    主持社日祭祀的人,必须德高望重,整个安邑坊,谁的道德和声望,能和鼎鼎大名的赵子逊比呢?

    他以德服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令扶桑举国归附。

    社日前一晚,七郎沐浴斋戒,最爱的一根柴烂烧猪头肉都没有吃,董月明还在房中点了香,让清雅的沉香洗涤身心。

    染上暗香,七郎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似乎都消敛了许多。

    七郎换上新衣,对着玻璃镜子照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地放下镜子。

    他确定了,他就是当世第一美男子。

    唯一担忧的,是明日太多人拜倒在他的盛世美颜之下,引起慌乱。

    虽然沐浴焚香,但作为主祭之人,他要做的事却不风雅。

    次日一早,安邑坊的老者们把祭祀要用的牲畜抬到赵家,按惯例要由祭祀之人屠宰,以敬奉社稷之神。

    厨房已经烧好水,胡英子撸起袖子说:“我来帮你!”

    杀猪,她是专业的!

    七郎摇了摇头,笑道:“嫂子帮我递刀即可。”

    说好的由他来,就不用假手于人。

    老者们久闻赵子逊的种种传说,这些传说许多矛盾之处,有说他勇武无双,杀得百济、东突厥百里无人烟。

    有说他慈悲为怀,林邑、扶桑都感其仁德而归附;南海海盗亦放下屠刀、迷途知返。

    赵子逊究竟是怎样的人?

    只见他举起刀,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光闪烁,那刀工简直鬼斧神工——

    整头羊被解剖得骨头分离,干净利落。

    胡英子笑道:“阿全这刀法,可超过我了。”

    众人奉承:“你已是王妃的母亲,久不屠宰,自然手生。阿全这刀法行云流水,杀羊也赏心悦目。”

    “华阳侯是杀敌的手,杀羊实在是大材小用。”

    老者们这回明白了,赵子逊“人屠”的名声,恐怕也是真的。

    细思极恐。

    把祭祀用的牲畜准备好,就抬出坊中搭好的祭台上,街坊们早已穿着新衣等候着。

    见七郎走来,四面八方都是欢呼声:“赵郎!你回来了!”

    “大伙儿说你回来,我还不敢相信!”

    “赵郎,有空来我家吃汤饼、炸馓子,你少年时最爱吃的!”

    不知不觉,七郎在安邑坊已经住了好多年。

    从一个小少年,长成了风度翩翩的郎君,又成为威风凛凛的大都督。

    七郎含笑向众人招手,一一回应。

    ……乡亲们好!乡亲们辛苦了!

    首先是向社稷两神献祭品和酒,七郎神色肃穆,朗声念了一篇文章,祈求社稷神保佑年年丰收。

    祭祀仪式庄严而又简洁。

    接下来是赛神、百戏之类的娱乐活动,属于庆祝丰收的狂欢。

    按流程,七郎祭祀之后就可以离开。

    可就在焚烧祭文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安邑坊。

    他们排成阵型,双手合十,小步快行,口中念着经文,旁若无人地向祭台而来。

    围观的街坊百姓看到这阵势,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让开一条道。

    庄严的诵经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仿佛战鼓敲在人的心头。

    明明是慈悲的佛音,却令人凭空升起一股肃杀的寒意。

    来者不善。

    七郎凝神望去,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是倭国的留学僧人啊。

    他们大多出身贵族,对国家有自豪感和归属感。

    来大唐,也不全是学习佛法,而是为了“镀金”,回去之后可以掌控政权。

    ……从大唐求学归国,哪怕一无所成,说出来的话都铿锵有力。

    倭国有规定,遣唐使和留学僧必须在大唐学满二十年,才准回国。

    提前回国的,重则死罪,轻则到偏远的地方为官。

    留学僧在大唐多年,想着学成归国,没想到学着学着倭国亡了。

    纵然四大皆空,也无法接受。

    这些人暗地里串联、挑动舆论,给长安官府添了不少麻烦……因对方是出家人,官府也不好强势镇压。

    难怪皇帝说,要让七郎回来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成群的倭国僧人走到七郎附近,停下脚步,嗡嗡嗡的诵经声也停歇。

    街坊们目瞪口呆,四周鸦雀无声。

    连准备好赛神、表演的百戏艺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不是轮到他们上场了吗?倭僧要抢戏?

    “阿弥陀佛!久闻圆润大师的名字,小僧有礼了。”

    领头的倭僧年纪和七郎相仿,相貌也算英俊,在倭人中绝对出类拔萃。

    七郎淡淡地说:“你们来此,是要‘辩经’吗?”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响起轻笑声。

    赵四郎在人群中大声说:“圆润大师当年和天竺高僧辩经,把天竺人辩得从此闭口。居然还有人来挑衅?”

    其他人回过神,笑道:“华阳侯,你就跟他们辩一辩!”

    “今年的社戏,真是意外之喜啊!”

    七郎神色不变,只凝视着倭国僧人。

    对方是浩浩荡荡一群人,数以百计,七郎站在祭台边,只有一个人。

    可是他一个人的威势,却如山呼海啸般向一群人袭来。

    倭僧不由得退后半步,勉强保持镇定,朗声说:“小僧不与圆润大师辩经,只要请大师给一个解释。请问大师,众生是否平等?”

    七郎说:“是。”

    倭僧追问:“众生平等,扶桑和大唐是否平等?”

    “不是。”

    “众生平等,扶桑天皇和大唐皇帝是否平等?”

    “不是。”

    倭僧齐声问:“众生不能平等,圆润大师枉为佛家子弟!”

    七郎平淡地说:“扶桑天皇不是人。”

    此言一出,倭国僧人全部露出愤怒的神色,怒道:“难道在赵都督眼中,扶桑人不是人,不配像唐人一样,立于天地之间吗?”

    街坊们亦好奇地看着七郎,想听他怎么回答。

    他们见过七郎宰羊的刀法,还没见过七郎以德服人呢!

    七郎说:“倭国天皇只有称号,没有名字,天皇是倭国意志的象征。凡是人,皆有名,没有名字的,又怎么是人呢?”

    “不是人,就好比木雕图章,死物罢了。”

    “死物不是众生,谈何平等。”

    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街坊们议论纷纷:“老人说,走夜路听到有人喊名,不可以应,会被鬼物抓走魂魄。所以名字是人的一部分?”

    “想必如此!倭国天皇不是人!”

    “不是众生,谈何平等。”

    在一片议论声中,倭国僧人脸色铁青,愤怒地看着七郎。

    文斗不行,要来武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