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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爱情之花

    今晚的月光是这样明亮,落光了叶子的树木就像版刻画,造型生硬而不失真。从麒麟镇到县城,道路在山岭间蜿蜒,路两边多是一些挺拔的白杨,树的影子倾斜在道路上,影影绰绰。间或一颗大树上,有一个黑魆魆的鸟巢,这让文清想到了家。除了过往的车辆,路上很少看到人影,这是鸟儿已经归巢的时辰,这是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享受家的温暖的时刻。想到县城里的家,文清知道今晚一定是一个空巢。他不时地仰望路边树上的鸟窝,每一个鸟巢里都有相爱的一对鸟儿吗?即使不是恩爱的一对,它们安于生活的现状吗?一只鸟儿还没有归巢的时候,另一只鸟儿会牵挂吗?在那冷风穿透的巢穴里,它们会用身体相互取暖度过漫漫长夜吧。它们建立这个家的时候,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期待,有过什么样的承诺吗?在无须婚证的鸟的自由世界里,是不是想什么时候分手就什么时候分手?没有财产的牵扯,也没有俗世的虚荣,更不用掩饰自己的情感。生活在自由天空里的鸟儿,真的都有自己的爱情吗?

    如今爱情这个词就像一根刺深深刺进他的心里,想到它就会疼痛,抽动它就会滴血。然而爱情在他心里又像月光下树木的影子,挣扎不开,摆脱不掉,就像陷在了一个虚幻的陷阱里。那是自己设置的陷阱,自己又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活在谎言里的人,谎言一经揭穿,生命仿佛就走到了尽头;又像一度沉浸在虚荣里的人,虚荣一经打破,生命仿佛就失去了价值。这些所谓生命的光环,让他浪费了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让他耗费了半生的心血,才看出不过是一张虚拟出来的画皮。

    回到县城的家,正如文清所料,那是一个空巢。晚饭的时候,红绳打电话问他回不回家,不回家的话就不给他做饭了。文清知道这是妻子在进行微波侦察,自从手机和电脑走进了千家万户,信息网几乎覆盖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这为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也像为每一个人拴上了一条链子,谎言也在这微波之间跳来跳去。他说今晚值班,不回去了。这些年来,它们已经习惯了撒谎,而且都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就像他们“十年规划”的一部分,这十年的发展让文清感觉到,他就像雪山源头的一块石头,如今已经被河水冲刷得面目全非,世界上再没有他不能承受的东西了。

    爱情这个词慢慢在心里动摇,是在港澳旅游回来之后吧。在这之前,文清从来没有怀疑过爱情,他甚至把别人嘲笑的软弱和奴性也当做爱的实践活动。在文清的记忆里,红绳就是他能够看得见的爱情,她曾经是这个小家庭的精神支柱,是这个家里明亮的灯光,是他心尖上的心花。他曾听到过红绳和女伴们聊天,夸赞谁的丈夫会为妻子挑选合身的衣服,谁的丈夫又为妻子买了什么礼品,所以旅游时他为妻子精心挑选了有着心形挂坠的金项链,没想到他与那些优秀的男人不一样,红绳不但没有感到意外惊喜,而是莫名其妙地与他产生了一段陌生的距离。仿佛港澳之行他带回了让红绳感觉陌生、甚至讨厌的气息,让她一改掌控、驱使他的家庭习惯,选择躲避他、远离他。这是让文清感到非常难受的一件事,就像一个忠实的奴仆失宠、一条贴身狗被主人疏离一样。

    就是从那时候起,文清才认真审视自己的婚姻和爱情。刚结婚的时候,他认为爱情就是婚姻的影子,两个人走进婚姻殿堂爱情就紧随身后。港澳旅游回来之后,他越来越觉得,婚姻就像一个镜框,夫妻双方在现实中怎样表演,镜子里的婚姻和爱情就呈现怎样的韵味和色彩。曾祖父母的婚姻,就是大众化的“米面夫妻”,他们都安于那种不说爱的相守,不浪漫,很实在。他父母的婚姻,也许带着一点政治色彩,母亲也许因为“家”的压抑自由了一回,婚姻有了巨大的裂缝,爱情也元气大伤。但是前辈人的婚姻,比这个时代的婚姻牢靠,似乎缺少感情,似乎又蕴藏着更深的感情。说到感情或者爱情,有谁从小就知情达意?谁在青春年华就懂得培育爱、浇灌情?结婚的时候,我们考虑的是生活的方方面面,又有谁在考虑婚约担负的人生责任与义务?爱情有时候只是人们为了满足心理需求的一种托辞。世界上不存在纯粹的爱,它总与我们的个人需求有关,无论是生理需求,还是精神需求。

    港澳旅游回来以后,文清才慢慢发现红绳心里一直有一个偶像,就像家里那个木质相框里的那个年轻人一样清秀、潇洒。他见过红绳保留的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她和一个年轻男孩的合影,身后的背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随处可见的土坯房。男孩身材高大,她的剪发头刚好超过男孩的肩膀。男孩皮肤白皙,也是那种清瘦的类型,只是比相框里的男孩土气。文清从来没有问过红绳那是她的同学,还是婚前的恋人。他这个比小知识分子还小的农村知识分子,与其说是尊重妻子的隐私,毋宁说是不想回首往事。他不想因为了解红绳的往事,再勾起他和高彩虹的故事,那样好像会亵渎他和红绳的感情。红绳在这方面似乎也与他想的一样,不去触动那些隐蔽在记忆中的东西,他们结婚以后从来没有揭过谁的伤疤,也从没有进行过推心置腹的情感交流。直到文清发现婚姻出现了问题,他才想到从来没有进入过红绳的内心,才明白自己所谓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的赠与。

    家中衣柜底层的丝质睡衣,那一定是红绳穿给心爱的人看的,那双金丝软缎拖鞋,也是和她心爱的人幽会时才用的。她每次出去把自己妆扮得漂漂亮亮,洒上淡淡的香水,一定是去和心爱的人相会。这些生活中最基本的常识,野外的蝴蝶知道,飞鸟知道,大自然中许许多多小生灵都知道,就是他史文清仿佛用了十多年时间才弄明白。

    回忆自己的生命历程,文清觉得自己一直就是一个懦弱、愚蠢的小丑,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的小丑。那些线曾经被曾祖母提着,曾经被父母亲提着,被老师提着,被领导提着,被妻子提着,被周围许许多多无形的人提着,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拙劣表演者。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试着去理解独立、自由、平等、尊严、人格等等的涵义,这些并不陌生的词仿佛被他小时候叠纸飞机玩掉了,如今它们是飞上了天,还是落到了树丛中、荒沟里,抑或是陷在泥淖里腐烂,他心里早已了无踪迹。他曾经在爱情的旗帜下,忽略了生活中许多东西,当发现失去了爱情又来寻找生活中的那些珍贵的东西,才发现这些东西似乎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也不曾在自己的心里占据过什么位置。那时候他相信婚姻里一定有爱情,就像他相信活着的人一定有灵魂一样,因此一直苦苦从自己的婚姻里寻找爱情。

    女儿住院、石屏村打架那些事情,文清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如果这只是普通家庭常演的一些剧目,那红绳从医院走后十多天没有音信,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但他不愧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觉得红绳的离开错在自己。因为他每天到医院送饭,对红绳一直是一种爱理不理的冷漠态度,这是红绳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他觉得不该一时冲动与红绳打架,或许她并不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泼水。他选择远离,或许是要找一个释放心中委屈的地方……在原有的家庭剧本里,红绳一直饰演女王的角色,这些与女王身份大大不符的遭遇,对她一定是极大的打击。

    在红绳走后的第二天,文清就追到了白虎乡政府,没找到红绳,他又追到了石屏村。这时候他想到红绳一定回娘家了,但他又没有勇气追到她娘家赔情道歉。那些天,他在白虎乡和石屏村之间往返了许多次,直到十多天之后硬着头皮走进红绳的娘家,才知道红绳住院做了阑尾切除手术。因为迟到的关心,受了丈母娘一顿奚落。

    几天以后,据说那是一个黄道吉日,文清和父母到大杨村看望了红绳。文清记得父亲问红绳手术是在哪里做的,红绳说是在平川市二院。文清记得母亲说,阑尾切除是个小手术,为什么不在县医院做,她也好照顾她。看到红绳脸上的红晕,红绳的母亲打圆场说,是在拉水泥的路上得的病,所以就近送到了那里。又说小薇也病了,不想再给亲家添乱。文清记得父亲问,在医院花了多少钱?我让文清送过来。红绳的母亲说,花的都是红绳的钱,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你们家的。又说红绳过几天大好了,就让她回去。文清记得父亲在离开大杨村的路上不断叹气。

    当时看着他们母女不自然的神色,文清感觉其中一定有隐情。他想知道真相,一切都很简单,到平川市二院走一趟,再到石屏村找到那个拉水泥的司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个晚上,想去了解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终于只是用思想代替了行动。如果红绳的婚外情得到证实,他既没有能力让她改邪归正,又舍不得与她离婚。那就像是在他左肩上架了一口锅,右肩上放了一捆柴,隔着他的脑袋烧火。也许锅还没有烧开,他的脑袋却先炸了。中国历史上不乏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游戏,家庭生生活中也不缺自欺欺人的角色,文清觉得自己已经归到这一类人里了。只要红绳能回到他身边,仿佛一切都在其次了。

    又是一个黄道吉日,马壮开着他刚接回来的宝马拉着他和杨飞翔去接红绳。就是在这条通往白虎乡的水泥路上,马壮和杨飞翔和他开玩笑,说你这些天憋得够呛吧。马壮说,前些天请你去洗桑拿你不去,新来了几个小姐很漂亮,嫩得都能掐出水来。杨飞翔说,马哥一晚上喝了好几次药,第二天下午才回去。马壮说,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社会啊,别每天愁眉苦脸的,把黄金年华都糟蹋了。文清觉得这俩朋友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家庭观念,爱情在他们的心里就像童话故事,但他们比他生活得快乐。让文清弄不懂的是,这两个朋友像是社会的渣滓,却干得都是当今社会最新潮的事,不说那些灯红酒绿之事,他们总能见缝插针找到商机、挣到大钱,他们有时也捐点善款拉拢地方政要,在四象县算得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古人说,死读书,读死书,他或许就是因此读坏了脑子,不要说做时代的弄潮儿了,简直能把自己弄得家破人亡。有马壮和杨飞翔出马,办事情就特别顺利。马壮拉着红绳的左膀,杨飞翔扶着红绳的右臂,就像两个伴娘扶着新娘子,他和红绳的母亲拿着东西在后面跟着,像是陪嫁的亲戚。似乎事情让别人去办就很简单,而他去办就会搞得一塌糊涂。

    红绳回家了,他们幸福的婚姻像是保住了,然而文清感觉心中的爱情已经变味。一种陌生和冷漠的东西,风一样吹进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一时找不到正确面对的方式。文清先是做了三天饭,有空就絮絮叨叨向红绳赔情又道歉。晚上躺在床上除了诉说对红绳的思念和爱,就像牧师布道一样讲解爱情在家庭生活中是多么重要,红绳就像个虔诚的受洗者一声不吭地听着。然而文清的说教不是目的,他是想让红绳觉悟,然后打开心扉向他忏悔。一个人的一生难免犯错,然而悔悟并改正依然可以得到心灵需要的东西,就像放下屠刀的人立地成佛一样。红绳不但没有忏悔,而是让他感到陌生,感到惊讶。他想亲近红绳的时候,她会下意识阻止或者躲避,做爱的时候她会咬紧牙关防止他舌头的偷袭,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家庭里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就像和父母刚搬到县城时的家庭气氛一样,大家仿佛都在例行公事,嘻嘻哈哈的东西被剔除得干干净净。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也是在例行公事,给孩子发红包,给老人拜年,串亲、访友、吃饭都像在严肃地执行国家颁布的法令。文清有时候看到妻子与别人有说有笑,非常想把那种温馨的东西像引进外国经验一样引进到家庭里来。可红绳一见到他,那种阳光的东西就消失了,仿佛那种东西适宜在西方生长,东方的土壤会让它变得又苦又涩。

    开始文清还这样想,家庭生活不是演戏、拍电影,一场激吻、一场肉搏就能让人感受所谓的情感高潮,生活中的爱潜藏在漫长的生活行为中,激情也许只能成为情感生活的一个小小的亮点。可一年一年过去了,他无论怎么努力缓和和红绳的关系,他们都像油和水一样无法融合到一起。他慢慢明白了什么叫言不由衷,什么叫同床异梦,什么叫冷战、制裁,……他略微知道一点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经济制裁、军事制裁,在家庭里他又了解了“性制裁”。如果他是一个性无能者,妻子对他的冷落他也许能接受,但他生命的机体还属正常,他也想通过正常的生活促进他们的感情,促进家庭的和谐。然而红绳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他所做的种种努力,只是让红绳更讨厌他,更看不起他。

    就是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中,他也不愿意离婚,他能找到种种不离婚的理由。为了女儿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理由,但他们谁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女儿的健康成长。在这十年自我折磨中,他已经由一个牧师慢慢变成了一个受洗者,一个忏悔者,不过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自己的父母和女儿。如果说婚姻是伴随着责任和义务产生的,他为了自己虚妄的爱情想过很多、做过很多,他浪费了人生美好的光阴没有找回爱情,却辜负了他能够拥有的亲情和友情。他很少关心老人,却让老人代替他们抚养女儿,再为他们的生活幸福操心。他很少关心女儿的生活和学习,却在孩子面前为一点小事、一点情绪吵闹、打架,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种下家庭生活的阴影。后来他才想明白,他是最没有资格谈论感情的。

    他用了十多年时间,才从自己的私欲中走出来,他所谓的情感原来一直围绕自己的私欲转圈子。他小时候爱过家里的哪位亲人?长大后又和谁有过真正的友谊?他小时候对红红的倾慕如果还能说是纯真无邪的感情的话,那后来对红绳的一见钟情不过是成年人的虚荣罢了。他觉得自己十多年的情感付出,就像古代的周幽王不过为了博得美人一笑罢了,说是爱情是不是让人觉得有些苍凉、可笑?他觉得自己早就应该从这场婚姻中走出来,让自己爱的人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而不是互相猜疑,找借口互相折磨,找理由说是为了什么什么。他曾像个私家侦探在寒冷的夜晚,潜伏到妻子单位、甚至她承包的村子悄悄观察她的行踪,他曾经怀疑妻子周围所有的男人,她的领导、同事,甚至她朋友的男人。他和妻子打电话,也要细心倾听电话里的动静,甚至悄悄查看妻子手机的通话记录,查看短消息甚至拨通他疑心的电话号码,查看家里电脑妻子的上网记录、邮箱,……其实他想证实妻子的婚外情早就证实了,他之所以这样折磨自己,是因为他的精神已经陷于一种不可自拔的混乱状态。他的心理已经失去了平衡,总也找不到一个平衡的支点。仿佛这个支点只有婚姻,而婚姻的支点只有爱情了。

    今晚他就是来和他的爱情诀别的,原来一个人心中美好的东西,自己可以创造出来,也可以把它亲手毁掉,就像一个农民春天种下的庄稼秋天收割一样。不过,种庄稼的农民,在秋天毁掉亲手种植的农作物,那是时令已到,带着一种丰收的喜悦;而一个人种植在心中的爱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用一把无形的镰刀把它快速割倒,再抛出自己的身体。心无形而会滴血,剥离自己的所爱就是撕裂自己的灵魂。当灵魂已被撕裂,当心不再滴血,当心慢慢麻木空洞成一座坟墓,就像被风干的植物,一切都无所谓了。

    大街上静悄悄的,白虎乡政府大院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文清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一点。偶尔可以听到周围农舍里的狗叫声。他从一家农户门前的柴堆里捡了一根木杠,转到了政府大院西面,他把杠子斜架到连接楼房与灶房的砖墙上。这样他踩在缸子上面,双手能攀到墙顶。他为了证实妻子的婚外情,不止一次从这里翻到院子里,他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幽会规律。文清与红绳多次谈到此事,可红绳死活不承认她的婚外情,好像“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才符合古今道义。他本来不想面对那样尴尬的场面,只想把事情说清楚,然后离婚,各自轻松地面对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因此获得更多的财产,更不想以此羞辱曾经深爱的女人,只想证明他和红绳的婚姻已经有名无实,是该解体的时候了。

    当文清敲响红绳宿舍门的时候,他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他不是怕这夜半的清响会惊醒谁,也不是羞耻心又牵动了他的心脏,而是他选择夜半、用这样的方式和心爱的人诀别,是不是没有绅士风度?是不是有些阴暗、龌龊?

    他来的时候鼓励自己一定要镇静,但站在这里却不知道怎样应对将要出现的局面。他们为了自己的幸福,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合伙弄死自己吗?来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些,死其实也是一种解脱,只是他的死会破坏他们的幸福。思前想后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不敢面对这个事实,今晚上无论发生什么那都是命运,他都得承受。

    屋子里开始没有声音,他就继续敲门。一边敲一边说,红绳,我知道你在,我不是来打架闹事的,我早就知道你不爱我了,我只想和你面对现实,我们不要再过那种相互折磨的生活了。我必须见到你们,证明我不是神经错乱了,然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处理善后事宜。再过十分钟你不开门,我就踹门进去了。

    后来他听到屋子里穿衣起床的动静,好像还有打开窗户的声音,他们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要用床单什么的连缀起来从窗户逃走?想到此,他鼓起勇气三两脚踹开了门,看到红绳两手扶着窗台似乎在观赏月亮。文清一时惊呆了。难道自己真的神经错乱,已经疯了?难道以往的一切都是自己臆造出来的,红绳虽然不爱他但还本分地和他过日子?一时他羞愧难当,不知道怎样面对红绳。正当他迈步走向红绳想重新温习那些道歉的把戏时,却看到红绳纵身一跳从窗户穿了出去。这一惊真是让他魂飞魄散。他回过神了跑到窗台边想拽住红绳,却看到红绳已经摔倒了楼后面的水泥地上,发出了一生凄厉的惨叫。悔恨之余他也想跟着跳下去,和她死在一起,这样才能了解自己心中的愧疚。然而他看到了红绳身边躺着的那个男人,他们的头部似乎越来越近,就像剧情片中两个相爱的战友在牺牲的时候还要尽最大努力把手握在一起。他恍惚看到他们头部流出的血,已经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花的图案,那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之花。

    几分钟之后,他拨通了110和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