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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吹不到天堂(第十四章)

    (一)

    许海一见面就损起我来,说苏然你可越来越憔悴了哈,瞧瞧,都快成一黄脸婆了,赶紧到美容院去美美容,说着就掏出了一张美容卡塞给我。我说去你大爷的,别仗着在北京挣了点臭钱就在我面前显摆,我这叫天生丽质,不用美容也照样漂亮,接着我就将那张卡揣进了兜里。假如是别人这样我肯定会随手扔进垃圾桶的,但这是许海给的,不要白不要,都习惯了。我们俩个从上学那会儿就这个样子,嘻嘻哈哈,玩起来疯的不要命,遗憾地是她没考上大学。许海的确比以前漂亮了,早褪去了上学时的青涩摸样,不管是从穿衣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看上去都像个大家闺秀。但在我面前,她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还和上学时一样,挤兑我,又亲密的无话不谈。

    “怎么样,在北京生活还习惯吧?”我趴在桌子上,眼睛圆溜溜地转着问她。“马马虎虎吧,北京生活节奏太快,刚去的时候确实不适应,一个人在大城市,举目无亲,那种滋味真她妈不是人过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当时真想回来,哭了不知多少次,最可怜的一次连车票都买好了,可到了火车站想起了自己当初义无反顾地来这座城市,现在回去岂不是招人笑话嘛,一咬牙把车票撕了,所幸还是坚持下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你个死丫头,去年暑假,姐姐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让你来玩,你都不来,害的我白盼望了那么多天。”她掐了我一把,特埋怨似的,唉声叹气。

    我解释说:“别呀,我这不是有苦衷么。我们家老太太说老头病了,我没办法,可谁知道一回去发现自己受骗了,那才叫一个郁闷啊,你也知道的,我妈就那个脾气。还有最近把我盯得紧紧的,非要让我去替人家考试,今天差点出不来呢。”

    “我说什么来着,你早就应该像姐姐我这样出去努力工作,上什么破大学,没听说北大毕业生还有街头卖猪肉的。”

    “不跟你贫了,知道你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可没你那么俗,什么叫精神追求懂吗?”我白了她一眼。

    她笑了,说:“好吧,姐姐我说不过你。光跟你耍嘴皮子了,忘了问你了,你男朋友我还没见过呢,听说还是个文艺型的,给我介绍地认识认识呗,别掖着藏着,指不定我还能跟他合作呢。”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这期杂志的策划选题,看看。”

    我一看杂志名就知道了,上次在图书馆看到的那本杂志就是许海给我看的这个。我悲喜交加,问她:“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梁晨的,你们上期杂志刊发过他的一副写生画,叫《斜晖脉脉》。”“认识啊,这个还是我推荐给主编的呢,主编才同意发表的。怎么了?”

    我激动地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问许海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许海说有,回头她发给我。我迫不及待了,我说我现在就要,马上就要。她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一边给我找,一边问我这个梁晨是什么来头。

    我说:“许海,他就是我男朋友,你信不?”

    “真的假的,看来你眼光不错啊。”她反问,“你男朋友你自己都没有联系方式,怎么,吵架了?”

    “恩。后来他就去了四川,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她翻看着那个地址说:“不错,是四川一个叫绵阳的县城,你看。”那个地址是四川省绵阳县XX街XX号,没有留电话号码,不过这已经让我挺欣慰的了。

    “哎,苏然,你告诉我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这夫妻哪有隔夜仇,更何况处在恋爱中的小情侣呢。”

    “是关于林大头。”

    “林大头?那个洋娃娃,他怎么了?”

    “死了。白血病。”

    “死了?”

    “恩。”

    “苏然,早知道高中毕业那个时候我就不怂恿林大头向你表白了。现在提起来我心里特不是滋味,那时候,我们都爱捉弄他,没想到......”

    “这一切原来都是你搞的鬼,难怪呢,我说林大头那个胆小鬼一下子哪来那么大的勇气。你这一闹可把我害惨了。”

    真荒唐,绕来绕去,生活简直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二)

    一直纠缠在我心底的疙瘩被许海的一句话解开了,林大头其实并不是喜欢我,那都是许海的恶作剧引起的。现在好了,梁晨的大致去向我也知道了,等到春暖花开时候,我就买一张去四川的火车票去见他,我不管他是不是还喜欢我,在我内心深处那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希望他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如果他说不喜欢我了,那也没关系,我肯定会微笑着向他说祝福,然后头也不回地踏上重新的生活,随着生活的潮流洋洋洒洒结婚、生子,人不也就是这样么,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心平气和地跟许海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许海摇晃着脑袋,吐着舌头给我做了一个鬼脸。“我猜猜啊,你现在最想做的是痛痛快快醉一场,明天醒来,把所有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不愧是文艺青年哈,这你都能猜得出来。”我接着说:“今儿我就陪姐姐你醉一回,为你饯行。”

    “那敢情好啊,服务员,拿两箱酒来。”许海手一招,服务员就过来了。

    “是两瓶还是两箱?”

    “两箱。”

    我看出那个服务员的表情很复杂,不猜也能知道他想什么,两个文文弱弱的姑娘家张口就要两箱酒,这也忒有点儿疯狂了吧。

    “许海,想没想过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说。

    许海皱起了眉头,“苏然,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啊,结什么婚啊,你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结了婚就没现在这么自由了。到那时候,你就得成天围绕着老公孩子转,成一洗衣做饭的老妈子。这样的生活你愿意过吗?”

    “愿意,至少我觉得心里踏实。”

    “踏实个毛线,你愿意我可不愿意。来,喝酒。”许海头一仰,一瓶子酒就下肚了。看来她这几年在北京摸爬滚打练出来的。

    “喝。”我一口气灌了半瓶,眼泪呛得快要出来了。“许海,今天我特别高兴,你知道吗,想咱们高中那么多的朋友,现在只有你还在像姐妹一样地对我。”

    许海拍了我一下,说:“苏然,你大爷的,别这么煽情好不好,姐姐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想让我在走之前还掉一回眼泪啊。”

    我和许海喝了一瓶又一瓶,在洗手间里吐了一回又一回,我的胃都快要吐出来了。“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得进医院了。”

    许海看着满地的啤酒瓶子,用手指着我冷笑着说:“苏然,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真以为我在北京过的好吗,那些都是给别人看的。我第一次出去陪客户吃饭,就被那个禽兽给糟蹋了......”许海哽咽着,从她的头上冒出许多模糊的东西遮挡了她,我看不清她的脸,一股一股的酒在我胸腔里搅腾着,真心想吐。

    天黑了,小城的天空飘起了雪花,我和许海东倒西歪走在雪地里,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十分悦耳。我总是认为雪比任何东西都干净,它就像小孩子的心灵,纯真无暇。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下,我老感觉身后有人跟着我们,但是当我一回头人又没了,真是见鬼了。

    “许海,你发现有人跟着咱们没?”

    “没有,呵呵,苏然,你一定是喝醉了。”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那个人又出现了。我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黑影一下子消失了,地上还有刚踩过的脚印,没错,是有人在跟踪我们。这个人是谁呢,是不是看着俩美女就起了色心,还是准备劫财,又或者是劫色又劫财,我越想心里越发毛,赶紧拍醒迷糊中的许海,两人悄悄商量对策准备来个打狼行动。

    (三)

    我让许海放慢脚步继续向前走,以此来迷惑敌人。我在街道四周环顾了一会儿,没有很好的隐蔽场所,只有一根很粗很大的电线杆,大约一米多宽,藏一个人是足够的,那就是它了。我躲在那个柱子背后,哼了一下,提醒许海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许海也哼了一下来做回应,这是我们提前商量好的的暗号。我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那个电线杆,不知道是天冷的原因还是太过紧张,我整个人瑟瑟发抖。今晚真他娘的见鬼了,姑娘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么点儿小事就把我吓住了。记得有一次,我跟张三他们骑着摩托车出去兜风,被张三的仇家在高速路上追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一个黄毛小子眼看着就要追上我们了,摩托车和摩托车已经差不多挨在一起了,张三说妹子,你坐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他。说时迟那时快,张三一脚瞪过去,只见得那个黄毛小子连同摩托车一起翻倒在路边的护栏前。张三一脚油门,加大马力,飞一般似的开溜,我感受到我的耳边只有风呼呼吹的声音,其他的都忘记了,脑子空白一片。事后张三问我害不害怕,我说怕什么,不就一条命,头掉了才碗大一点疤。不过那次确实让我心有余悸,回到学校做了好几晚噩梦。

    我的身体还在发抖,跟踪我们的那个人又出现了,我能听到他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一、二、三......我心里默数了十下,冲了出去,要死就死吧,姑娘我豁出去了,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样的。我一跑出去就按着先前的准备对那人一顿拳打脚踢,使劲了全身力气,用提包狠狠勒住那人的脖子。“我操你祖宗,竟敢跟踪姑奶奶,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今天栽在我手里,算你小子倒霉。”许海听到响动也迅速跑来了。

    “苏然,你松手,让姐姐我看看这色胆包天的狗东西。”许海蹲在地上去看那人,我寻思着那家伙现在一定疼得呲牙咧嘴,活该。“哎呀,怎么是你啊?”许海随着尖叫起来。

    “谁呀,我看看。”我也尖叫起来,被我打趴地下的是冯小天。“怎么是你呀?”

    冯小天终于开口说话了,“不是我是谁呀,苏然,你这下手可真狠哪。哎呀,我的腰都快断了。”我和许海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来。

    “说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我瞟了他一眼。他身上沾满了雪,羽绒服的袖子也快被扯的掉下来了,头发变了型,左边脸擦掉了一大块皮。

    看着他这副狼狈样子,我颇为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心疼。“苏然,你大半晚上跑出去喝什么酒,害的我一通好找。那会儿,我去你家了,叔叔和阿姨急的团团转,到处在找你,赶紧给你妈回个电话。”“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头。”许海气愤地问冯小天。

    “天这么黑,我这不是不确定嘛。万一认错人了,被揍一顿不说,指不定还得进局子。”“哪那么邪乎。”他们两个在那争辩,我急着从包里掏手机。

    完了完了,这下可真完了。该怎么向我妈解释,再说解释有个屁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越描越黑,还不如老老实实认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