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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接船

    回到家里,我一一给其它应征者回信。我回信中,详谈自己向县委书记写信申请贷款,父亲担心我养鸡失败与我闹分家,致使我的养殖专业户并没有办起来的一切经历。一个人单打独斗干事业势单力薄,决定先找对象结婚,一起干事业。

    虽然没有成为万元户,但我对这段创业失败的经历颇为自豪,以此作为一种炫耀的资本,写信告诉所有的应征者。

    我申明自己并不是一位养猪专业户,征婚启事内容是空中红娘搞错了。如果应征者愿意,可以先交个笔友。我给应征者回信,只是在开头改了一个称呼,其它内容全文照抄。

    我会见了罗桂英,而且对她表示了确定恋爱关系的愿望,但还不敢肯定她会否同意,所以,我不能一口回绝其它的应征者。

    我处理完应征信,又给罗桂英写了一封炽热的情书,邀请她来我家作客。搞了多年文学创作,毫无成就,唯一的收获,写起情书来得心应手。

    在所有应征者中,有一位叫庄文芳的来信写的特棒,字迹工整,遒劲有力,像是出自一位男性之手。

    庄文芳在信中写道:听到你的求偶条件,我很感兴趣。因为在我看来,你所谈到的至少在农村青年中不多听到。有的人征婚,竟然声明要有生殖能力,赤裸裸地道出要找一个生育机器。令我兴奋的是,我所要说的话,让你请空中红娘给说了。由于在感情的沙漠上长久地跋涉,极度的疲劳和干渴,驱使我焦急地寻找着心灵的绿洲。当然,你的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更谈不上了解。相隔万里,要想很快携手同行,恐怕很难吧。因此,让我们暂时交个朋友,好吗?

    我今年24岁,身高一点六零米左右。高中文化。在农村,我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但我认为这还年轻。因为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都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年龄。

    看了这封诗般语言的应征信,我很惬意。

    我在等候京山方面的回音。如果与罗桂英没戏,庄文芳是我重点交往的第二梯队人选。

    1984年3月11日,是父亲的生日。姐姐姐夫们都带着生日礼物来我家给父亲庆贺。母亲住在城里给大姐带孩子。大姐去年腊月生了一个儿子。家里父亲过生日,由二姐三姐四姐一起张罗做饭,款待一同回家的姐夫们。

    傍晚5时,一大家人正在热热闹闹吃着生日晚宴,村小组长皮永希给我捎来一份电报。

    我接过电报,只见电文上写着:我由武汉港乘船11号晚达石头港,请接。电文没有署名,我不知是哪位应征者慕名而来。

    我家在江北,石头港码头在江南,两地相隔50里地。晚上镇上已没有班车去石头县城关。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天色不早,我丢下一屋子客人,骑上自行车急急往江边赶。如果去迟了,过不了江。

    长江轮渡天黑不久停止摆渡。

    太阳下山,我赶到长江北岸渡口,赶上了最后一班去对岸石头港码头的轮渡船。

    在武汉郊区农村,有两位姑娘给我寄来了应征信,其中一位附上了一张全身照。

    附了照片的姑娘叫冷淑岚,在武汉市郊区一家乡镇印刷厂当会计,她觉得生活如一谭死水,想换个环境,过一种新的生活。照片两寸长,相貌不清晰,只能看个大致轮廓。冷淑岚身材匀称,圆脸短发,显得活泼。

    另一位应征者来自武汉东西湖区一家农场。姑娘叫闫雅玲,我印象较深。闫雅玲在信中说,我今年20岁,高中毕业回乡务农。我嘴角长了一颗黑痣,别人都说我很有福气。

    根据这颗美人痣与闫雅玲写信的语气来推断想象,我认为她是位清纯可爱的少女。

    但从武汉港乘客轮溯江而上到石头港的来访者到底是谁呢,我不得而知。1980年代初期,没有寻呼机手机,通讯极不方便。电报又没有署名,来者是为了省电报费吧,抑或有意给对方一个惊喜。

    到了港码头,我到问讯处打听到由武汉至石头的江轮,夜里11点左右到港。

    这天上午下了一阵雨,村路上低的地方有水,有稀泥,我骑自行车出门,上衣穿的一件旧裸棉袄,脚着一双深筒雨靴。我用力登踩着自行车赶路,内衣汗湿了。夜里到江边码头候客,江风一吹,我直打寒颤。

    夜里,在码头接客只有我和另外一位中年男人。

    一艘江轮,灯火闪烁,终于缓缓靠向码头。随着轰隆轰隆的闷响,船舱铁门启开,到达终点的旅客,蜂拥而出,直奔码头,拾级而上。

    我把电报拿出来,衔在嘴里,等来客来认我。来电没有说明任何接头暗号、标志,我把电报作为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另一位接客者迎到客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码头上,剩下我一人在等客。凭借码头上昏黄的路灯灯光,我两眼仔细地搜索拾级而上的年轻姑娘,寻找与我想象契合的脸庞。

    最后上岸的是一位姑娘和一位老年妇女。姑娘一手拎着包,一手扶着老太婆。

    我想,姑娘第一次来相亲,不会带着她的妈妈一起来吧?如果她不是要接的人,就没有人了。我两眼一直紧盯着这位最后上岸的女青年。

    姑娘上了岸,打量了我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姓羊?

    我连连点头,自我介绍说,我是羊八忌。

    我叫冷淑岚。

    原来来者正是那位在武汉郊区一家乡镇印刷厂当会计的姑娘。

    冷淑岚对我说,她出差到上海,顺便来看看我,老太婆是她在船上结识的旅伴。我殷勤地拎上老太婆与冷淑岚的随身行李包,去码头旅社登记住宿。

    我给冷淑岚和老太婆登记了一个房间。

    我自己登记时,一位女服务员叫我等一下,她问另一女服务员某某房间还有没有铺位,另一女服务员查对后说没有了。

    负责登记的女服务员叫我与冷淑岚和老太婆混住一间房,此房有四个标准单人铺,还空两个铺。

    男男女女老的,老的老,小的小,女服务员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或者是亲戚,建议同住一间房。

    我看了冷淑岚一眼,用目光征询她的意见。去年我离家出走,在荆沙城一家小旅社与女顾客混居过一个大统间。现在又要与女同胞混居一间房,我无所谓。当初是多男多女混居,现在是一男二女混居,我担心客人不同意。

    冷淑岚尖叫道:不行啊!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觉得冷淑岚的尖锐抗议很有趣,透露出一个女孩子本能对男人的戒备、羞涩与娇气。

    女服务员耐心解释说,你们来晚了,没有空房间了,不行的话,你们去找别的旅店。

    深更半夜,再去找别的旅社,很不方便,冷淑岚不再坚持,默许我一位小伙子与她们同住一个房间。毕竟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其中还有一位老太婆作伴。

    一行人进了房间,搁下行李,冷淑岚取出毛巾牙具到卫生间刷牙洗脸。我出门走得急,除了自行车寄存在江北渡口之外,随身没有携带任何东西。我每天早上刷一次牙,没有晚上刷一次牙的习惯。

    我坐在床沿上,等她们洗漱后睡觉。

    冷淑岚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老太婆接着去了卫生间。冷淑岚在我对面的一张床沿上坐下,我笑着对她说,很失望吧?

    我皮肤黑,向来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冷淑岚远道而来,见到一个黑脸汉子,我猜测她可能大失所望。

    冷淑岚说,哪里。与我想象的差不多。你的来信我收到了。明天去你家看看吧。这次主要是想出来走走,换换新鲜空气。

    我说,热烈欢迎你的光临。

    老太婆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已经快到零点,我们停止谈话,各自上床睡觉。一男二女同住一间房,我不好意思关掉电灯,躺下侧身背对她们而卧。

    冷淑岚等老太婆也睡下,她拉媳电灯,脱衣上床。

    两位青年人躺在各自的床铺上,不约而同地翻身,慢慢地,大家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冷淑岚比我早醒来。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起床的响动,睁开眼睛,冷淑岚已经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冲我一笑说,你昨夜又打呼噜又磨牙齿。

    我说,是吗?

    老太婆也起了床,坐在床上梳头点头作证。

    我一笑,说,我是有磨牙齿的毛病。有人说肚里有蛔虫,我吃了许多药总是不见好,以后索性不吃了,反正没有什么大碍。

    有磨牙齿毛病的人,处于深睡中开始磨牙。清醒状态下,想磨牙也磨不出那种吱吱吱的尖锐声。昨夜我很困,心地单纯,一夜睡得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