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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邻居朋友的造访

    桂正和先生的通知来得正是及时。

    正因为不知道松左卫门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马恩才更想要去见上一面。只是旁敲侧击得到的信息,道听途说的消息,从新闻报道中看到的影像,以及由那些古怪的事情间接推敲出的这个松左卫门的形象和意图,哪怕在他的逻辑中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总会让他有点不放心。

    桂正和先生觉得松左卫门开办私人宴会的时间不同寻常,隐隐有些担心,但对马恩而言,这反而才是正常的情况。

    即便如此,他也打算劝说桂正和先生,不要去赴宴。

    “不去?为什么不去?”桂正和先生反问到:“我也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他碰面了,虽然我不是他的朋友,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对文京区造成影响,所以我不能不去……马恩先生,我知道你是红党的人,直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

    马恩沉默了半晌,电话那头倒是很有耐心,也一直沉默等待。

    “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从我得到的消息来说,我有一些不好的推测。”马恩还是开口到:“我不想诋毁什么,但他很危险。桂正和先生,他比你想的还要危险,在最坏的情况下,所有的赴宴者都有生命危险。”

    桂正和先生一直不说话,但从电话传来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有些沉重。

    又过了一小会,桂正和先生的声音才传入马恩的耳边,他十分严肃地说:“生命危险?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接受邀请的那些人各个都是大有来头。你这么危言耸听,若没有证据就是诽谤。”

    “没错,我没证据。”马恩不疾不徐地回答到:“但是,你不能赌,桂正和先生。这只是一次私人宴会而已,哪怕是以政治为考量,我觉得你也应该拒绝。我认为松左卫门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一些政治底线。确实,没有充分的证据,但那又如何呢?您知道的,有时政治并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借口。松左卫门这么大的动作,难道就只有教育界才受到影响吗?难道就只有您和您的朋友们受到影响吗?他现在只是一个警视而已,哪怕他背后的政治势力再大,他在台面上的身份也仅仅是一个警视而已,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这个身份了。”

    “松左卫门不会那么容易垮台的,他的职位不可能再比警视更低了。如果他连警视都当不了,那一定是因为高层有更大的政治动荡,而我现在没有看到这种可能。”桂正和先生压低声音说:“松左卫门现在的情况就是博弈和妥协的结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大人物要保他。”

    “保不住的。”马恩平静地说:“我敢说,那些大人物一定在他身边布置了保险,可那些保险不一定会如那些大人物所想的那样好用,反而会让他们因此失去警惕心——反过来说,如果他们没有失去警惕心,那么,只要他们的脑子还正常,就一定会和现在的松左卫门斩断关系。桂正和先生,在我看来,松左卫门的这次私人宴会,实际上就是因为他已经失势了,所以才要想方设法找另一条出路。”

    在这些话里,马恩说谎了,关于这些政治上的考量,不过是沿着桂正和先生的思维去搭桥而已。从一开始,马恩的考量就不以“政治”为中心,而是以“邪教行为”为中心。

    “邪教”要比“政治”更加危险。

    松左卫门的这次私人宴会的确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所有的受邀者也确实面临危险,但却又不仅仅是生命危险,而更可能是精神和思想上的危险——正因为受邀者尽是些达官贵人,所以一旦他们陷入结缘神的陷阱,松左卫门对东京地区的影响力会在短时间内再上一个台阶,进一步推进邪教仪式。

    然而,这种“邪教仪式”的理由,马恩又如何能对桂正和先生说呢?正因为桂正和先生是有常识的普通人,是熟悉教育和政治的大人物,而且过去也和松左卫门打过交道,语气中无不表达出自己对这人的了解,所以,他能接受“松左卫门是政治阴谋家”,却不能接受“松左卫门是掌握着神秘力量的邪教人士”。

    要说服桂正和先生,马恩已经绞尽脑汁朝“政治”的层面去做解释了。

    桂正和先生似乎在思考马恩的说法,而马恩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政治智慧,这是桂正和先生更擅长的领域。

    “退一步来说,假设一场私人宴有五成的可能会发生危险,您会怎么选择呢?”马恩估算时间,用话术挤了一下。

    “五成?”桂正和先生略微有些犹豫:“这可不能一概而论。”

    “的确,那得看重要性有多高,对吧?桂正和先生。”马恩单手掏出香烟点燃了,吸了一口,才施施然说到:“那么,松左卫门的私人宴会对您的重要性有多大呢?是不是这一次就不可或缺呢?”

    “……我知道了。”桂正和先生有了决定,语气有些松弛下来,“我会用一些借口推辞,但是,马恩先生,你认为真的有五成的可能会发生危险的事情吗?”

    ——那就要看是哪种危险了。

    马恩这么想着。虽然所谓的“五成”不过是信口而言,但他此时还是肯定地回答到:“最少也是五成。”

    最终,桂正和先生还是更相信马恩的“红党国际”身份,以及这个身份给出的判断。马恩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些渠道去获知了这些信息,但显然只是一知半解。马恩想,如果桂正和先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待审”,大概态度和想法都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吧。幸好,上岛公介似乎没有说清楚,而桂正和先生如今也找不到上岛公介进行确认。

    马恩现在有些怀疑上岛公介有另一个身份,但他同样无法证实,除非上岛公介现身,否则,他这个“本地人”比“怪物”还难找到。

    上岛公介仍旧有可能突然联系桂正和先生,但只要他这么做了,马恩自然也就能确认了,从逻辑上而言,既然他之前没有告诉桂正和先生真相,现在也没必要,不是吗?告诉了桂正和先生,只会让桂正和先生再一次落入陷阱中。

    无论从哪个角度,马恩都不希望上岛公介出现在这次事件中,否则,他会感到十分遗憾。

    ——既然已经失踪了,那就失踪到底吧。

    马恩挂了电话,走到茶几边看了看,上边的口红还残着一些痕迹。他返身走进厨房,拿了清洁用品,再次清理茶几。他一边做这些事情,一边等候第二通电话,亦或者是第二个来访者本人。

    马恩有理由相信,桂正和先生的电话就如同一个信号。正因为松左卫门有了更进一步的行动,所以,三号房的邻居朋友也应该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虽然不知道邻居朋友在地震之后去往何处,但以他和松左卫门的旧事、恩怨和关系,他一定有自己的途径得知第一手的消息——甚至,从这个角度来说,马恩也猜测,这一次松左卫门是不是在针对这位邻居朋友布置陷阱。

    这可不是什么好情况,哪怕邻居朋友不是笨蛋,但是,主动权在松左卫门的手中。

    更何况,邻居朋友也曾经提到过,他能够对付松左卫门,但成功率不高。

    马恩既希望邻居朋友现身,又不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提起报复松左卫门的要求——即便如此,马恩也仍旧平静地做好了准备,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邻居朋友早就下定了决心,只要他找到机会,就一定会去做。

    ——所以,一定会来的。

    马恩拿起木雕和信物,正准备转回卧室,就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

    马恩的脚步顿了一下,将木雕和信物扔回沙发上,走到门边。这一次,他没有看向猫眼,已经不需要了,几乎就是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内在之眼就已经活跃起来,在他的脑海中构成了一个逼真而精细的画面。只是,马恩并不觉得开心,他根本就没有使用内在之眼的念头。这个内在之眼的存在感和动静都让他觉得,它更像是有另一个自我意识的东西,而不是自己主观意识可以控制的。

    他直接把门打开,一如内在之眼“看”到的那样,身材臃肿高大的“胖子”就站在门外,浑身湿哒哒的,就像是满身大汗,明明是酷暑,却仍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中午好,马恩。”他略微抬起头,和马恩的目光对上。

    马恩只能看到兜帽下那张脸的轮廓,但这张脸上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马恩没有躲开这个富有侵略性的视线,只是侧身让开进门的空间。

    “中午好,我的朋友。”

    邻居朋友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不,应该说,即便只是微小的变化,也仍旧在马恩的预料当中:和他所想一样的到来,和他所想一样的目的,和他所想一样的面貌和态度。哪怕邻居朋友不开口,马恩也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在那之前,邻居朋友进入四号房内,马恩反手将门关上,反锁。

    “随便坐,也许你想要冲个澡?”马恩平静地寒暄到:“你是第一次来我房间吧?”

    “当然,我不太喜欢去别人家里。”邻居朋友一把掀开兜帽,将那张因为怪异变化而丑陋扭曲的真面目露出来。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嫌热,而他身上之所以湿哒哒的,那是因为他那已经非是人类的身体正在流出脓液。尽管形象瘆人,但他显然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痛苦。

    即便如此,马恩也见过他痛苦的样子,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变成“怪物”的邻居朋友都如在地狱里一般——他的身体和思想,在某方面抵抗着这个“怪物”的事实。马恩一想到他竟然坚持了那么多年,随着身体和精神一步步异化,若是普通人早就应该适应了改变后的模样。

    这个高大的身躯好似被这些藤蔓枝条填满了,将最外的一层肌肉和皮毛撑胀起来。对于这个形象,马恩已经不觉得惊奇,在地震裂缝的洞穴底部,那些邪教份子和活人祭品的身上,已经有太多表征与这相似,只是,在程度上可没有邻居朋友这么深——邻居朋友比之那些人,同样是不一样的。

    邻居朋友抽出纸巾,将脸上脖子上的脓液擦去,不一会就扔了一地的纸团。马恩倒是不介意,他平时也很注意卫生,却不是什么洁癖人士,也对大多数不礼貌的行为有极大的免疫力,而且,他也可以理解邻居朋友的不适。

    马恩抱着手肘,靠在橱柜边一边抽烟,一边再次问到:“要洗澡吗?”

    “不用了。”邻居朋友说,“等我歇息一会,我们很快就要离开。”

    “离开这里?”马恩虽然这么问,却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去哪?”

    “去我的安全屋。”邻居朋友说,“时机已经到了,要杀松左卫门,明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刚刚接到消息,松左卫门明晚要开私人宴会,他愿意在宴会开始前接见我。”马恩说:“他的宴会和这个机会有什么关系吗?”

    “很明显——”邻居朋友这么说着,却突然一顿,皱起眉头,一脸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的样子,“我,我,我不明白……明明是很明显的,但是为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断断续续,音调的变化,让马恩有了预感,这位邻居朋友的精神状态又开始不稳定了。

    “嘻嘻……原来如此……嘻嘻……我不明白……”邻居朋友猛然抬起头,瞪着马恩大声说:“我就是知道,是它告诉我的!它一定不会骗我!”

    “它?结缘神?”马恩了然地点点头,问到:“你觉得它一直和你在一起,对吗?”

    “它当然和我在一起。”邻居朋友抱着头,变得痛苦,“它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所以,我一定可以杀了松左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