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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风牌

    马恩三人都能看到纸门后隐约的人影,阳光从房间对面的窗户中泄入,隔着纸门也能清晰感受到房间里边的敞亮。年轻的女服务员站在纸门外轻轻喊了一声,里面的人应道:“快请进。”

    这声音带有一种清冷的气息,一听就知道回答的人是一名同样年轻的女性。马恩三人相顾看了一眼,也不确定这位女性就是本次读者聚会的召集者和组织人。站在前方的女服务员回头对三人微笑了一下,侧身轻轻拉开了纸门。

    马恩三人站在正门处,和房间里的人打了个照面,而女服务员则只有半个身子露在门边,有一种刻意压低自身存在感的意思。在众人开口之前,女服务员就率先对所有人说到:“客人已经带来,请问诸位还有什么需要吗?”

    “啊,多谢,暂时没什么需要的。”回答的人果然是房间里的一名年轻女性,但却不是之前说话的那一位。

    “好的,那鄙人就先告退了,如有需要请打客服电话。”女服务员对众人躬身行礼,缓缓后退,在马恩三人进入房间后,就从外边将纸门拉上,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早已经在房间里的人足足有四位,两名男性,两名女性。

    面相较为稚嫩的似乎才十多岁,身上还穿着不知哪所学校的女生校服,看起来像是高中生。

    面相较为老成的是男性,看起来有三十多岁左右,穿着棕黑色的风衣外套,内里是浅灰色的马甲和衬衫,工装裤和长筒靴,看起来都是便于活动的样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利索,也有一股沧桑干练的气息,要说俊美倒也谈不上,但整个人充斥着一股阳刚之气,却很难分辨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反正不是无业游民。

    之外的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马恩三人差不多大的岁数。

    年轻的男性翘着小拇指,拨弄着前额垂落的头发,他的发型很有艺术感,造型独特,盖住一只眼睛,发质如同上了油一样滑亮,背对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头发就像是被一道道光圈围住,而在发梢处染上了十分明显的暗红色。尽管样子和动作让人感到阴柔,但却穿着印花的皮衣皮裤,衣裤都是黑红分明,双臂和双腿都扎着皮带,这副打扮相比起普通人显得十分另类,这人的表情也是冷冰冰的。

    马恩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家伙,硬要形容,就是鹤立鸡群,炫目得让人难以直视。马恩对他点点头,做了个礼貌的微笑,就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了。

    最后一个年轻女性则是马恩的熟人。但正因为是熟人,所以才让他感到意外。这位年轻女性和之前的年轻男性一样,在打扮上易于常人。马恩不知道年轻男性在平时是否也是这般打扮,毕竟是私人性质的聚会,有人喜欢高调个性一些的打扮也不为过,不过,马恩熟悉的这位年轻女性,则是平日里就是这么一副凸显个性的装扮:轻飘飘的西式带蕾丝连衣裙,裤袜靴子,黑丝美腿,黑丝手套,放在这个时节,看起来有点冷。

    她是个黑长直黑眸的美人,头发染成了绿色,还带上了红色的美瞳。回答服务员的时候,那个声音就是这位年轻女性的声音,之前马恩就感到熟悉,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熟人——同为安习馆教师的新入职员,一入职就引发学生们的追捧,却在三周后就被私下评选为“残念美人难波碗”的日岛文化文俗科目教师:鹫峰紫苑。

    这位美女教师哪怕是上课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打扮,似乎全年不改,哪怕是上课的时候,也从来不摘下黑丝手套。马恩私下里觉得,她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总是买同样的式样好几套备用。即便这种打扮很适合她,也能表达出独特的个性美,但对马恩而言,却和前面皮衣皮裤的冷酷年轻男性一样,有点儿欣赏不来。

    当然,马恩不认为这是对方的错,反而觉得是自己的审美跟不上时代,太过古板老土了。

    所以,对这些能够鹤立鸡群,释放自己个性的年轻人,马恩总是怀抱着最大的善意和理解去对待。在他阅读过的心理学科普知识中,这样的人往往很讲究,也十分在意他人的目光,内心十分敏感。马恩尽量不去触碰他们在意的地方。

    “鹫峰老师?”马恩的心里话很多,但脸上还是平静地微笑着,朝这位美女同事点点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我也很意外呢,马恩老师,你不是说要和女朋友出门旅游吗?”或者是带着红色美瞳的缘故,鹫峰紫苑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让她的问话似乎带上了别样的意思,不过,仍旧难以捉摸。

    “嗯?女朋友?”张仲汝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看向身边的广田雅美。

    广田雅美上前挽住马恩的手臂,微微躬身,无视众人聚焦的目光,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马恩的未婚妻,叫广田雅美。”

    “未婚妻?”张仲汝重复了一遍,声音微微大了一些。

    鹫峰紫苑也稍稍露出惊讶的表情,认真打量了一下广田雅美。马恩注意到,她的视线在广田小姐的胸口转了转,这才落在广田小姐的脸上,似乎又有点别的什么想法。

    随后,是立刻回过神来的张仲汝自我介绍道:“我是从大陆来的游客,很荣幸得到这次聚会的邀请,我叫张仲汝。”

    房间里的其他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目光在马恩几人身上转了转,最年长的成熟男性无声笑了笑,反倒是最年幼的高中女生率先介绍了自己:“你们好,我是南岸乙姬,是xx女子高等学园的学生,也是来参加这次读者聚会的。”

    “这不是废话吗?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被邀请来参加聚会的吧。”打扮有些另类的男子用鼻音哼了一声,尽显冷酷之色,但无论语气还是举止,放在当下的房间里都让人感到格格不入,就像是一块不太搭调的色块。

    他一直坐在窗沿上,和其他人的距离有点远,似乎不太能融入集体的气氛。但是,马恩不确定他到底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刻意这么表现。

    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各有特点,但毫无疑问,这位风姿独特的年轻人是最醒目的。

    当然,除了广田小姐之外,其他人在马恩的眼中都没什么温度,他们身上最鲜艳的色彩,也无法唤醒他心中的感触。

    “口气别这么冲嘛,小伙子。”年长成熟的男性温和地打圆场,说:“既然都到这里来了,那就证明大家有相同的爱好,无论差异有多大,在这方面都是同道中人,对不对?”这么说罢,就对马恩三人自我介绍道:“我叫乔克乔西,朋友都叫我jojo,一介无业游民。”

    然后,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无顶遮阳帽戴上,帽子边用烫金花体写着“jojo”,看起来就如同名片一般。在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后,他握住右拳,伸出拇指和尾指,比了个“六”字,说:“哟。”

    马恩立刻觉得,这位成熟的jojo和解离症的张仲汝一样,很是时髦。于是,他也握拳比了个“六”,朝之善意地答了个“哟”,这才自我介绍道:“我是马恩,文京区高级职业技术学校‘安习馆’的一名普通教师。”

    “小马,这么称呼你可以吗?”成熟男人乔克乔西自来熟地问道,不过,听起来他已经肯定了这个称呼,就算是被否定,也会这么叫下去。

    “当然可以,jojo,我也这么叫你吧。”马恩当然不会放弃这种拉近关系的机会。一边说着,一边将三人的行李箱放在墙边上,招呼还站在门口的广田小姐和张仲汝坐下,完全没有客人的拘谨感。而他的这副做派立刻得到乔克乔西的欣赏。

    “我是鹫峰紫苑,和这位马恩老师一样,是安习馆的老师。”一直冷眼旁观的鹫峰紫苑用自己那充满辨识力的清冷声音说罢,目光转向坐在窗沿上的冷酷年轻人,说:“倒是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鬼呢?”

    “什么鬼?”冷酷年轻人愣了一下,房间里的人全看了过去,他似乎有点儿不自在,沉默了半晌,才恍悟般说到:“你在侮辱我?你才是什么鬼。”

    他这么一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又冷了三分,愈显尴尬。

    终于,他顶不住众人的目光,从窗沿下来,坐在长桌边,阴柔地哼了一声说:“我叫比格*底扎斯特,吾名大灾难。”

    他的话音一落,房间里更加安静了。

    “大灾难不是catastrophe吗?科塔斯泽非。”女子高的女生轻轻地说,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却甚为清晰。

    “没知识,没文化,没个性。”冷酷年轻人轻蔑地瞥了一眼女高中生,说:“谈起大灾难,当然只有big-disaster。”

    “呵呵。”女高中生低笑几声,对那轻蔑的眼神视若无睹,乃至于看起来对这个冷酷年轻人都视若无睹了。

    “好了好了,叫什么都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还是成熟的乔克乔西打了圆场,他已经将无顶遮阳帽摘下来,塞进口袋里了,“我想问问,谁是这次聚会的组织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说话。

    “看来组织人还没到呢。”马恩温和地说:“要不我们先打几圈麻将,深入了解一下?jojo,会打麻将吗?”

    “当然,别看我是在国外讨生活的,来日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得很。”乔克乔西的眼神似乎锐利了一下,“别说麻将了,就算玩花牌也没问题。”

    “这里有麻将?”鹫峰紫苑清冷地插口道。

    “哦,有的有的。”女高中生南岸乙姬站起来,在一旁的座机打了电话,让服务员送一张电动麻将台和一副花牌过来。

    “所以,七个人,怎么玩?”一边的年轻人“大灾难”用固有而冷酷的声音问到,紧接着又看向女高中生南岸乙姬说:“我是要上的,南岸你也别想跑。”

    南岸乙姬回了个礼貌的微笑,针锋相对地说:“赢家可以指定任意一个人玩大冒险游戏,如何?”

    “啧啧,玩这么大?”乔克乔西咂舌道,但也面无惧色,反而有点期待的样子,“我跟了。”

    之后,他看向剩下几人,像是在说:谁上?

    “我提议的,我来吧。”马恩露出温和友善的笑容,对三人说:“打麻将挺有趣的。”

    剩下的三个年轻女士什么都没说,相互看了一眼,和这四人拉开了距离,私下里交头接耳起来。马恩也没注意去听她们都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四人之间的空气有点儿焦灼。不是说大家关系不好,只是,初次见面,再怎么友善,也还是有点儿隔阂。

    不过,只要打几圈麻将,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马恩是这么想的。

    不多时,服务员就抬着电动麻将桌进来了。花牌当然是交给不能上桌的三位年轻女士,虽然张仲汝是国外游客,不懂得花牌的规则,但其他两位本地女性却对教会她如何玩这游戏颇有兴趣,更胜于一起玩这种游戏。

    另一边的麻将桌上已经开始自动洗牌,哗啦啦作响,马恩四人各自选了位置,开始掷骰子。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马恩笑了笑,内在之眼从脑海深处钻出来,以无形的姿态悬浮在半空。

    “哦——”乔克乔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般,疑惑地抬起视线,扫了一眼空中,但麻将牌已经从他身前抬起来了,目光便落回自己的牌面上。

    冷酷的“大灾难”和女高中生南岸乙姬的对视,就好似要蹦出火花来。

    “大灾难”冷哼一声,低头看牌。南岸乙姬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坐姿端正,却没看牌,只是指尖在牌面上滑过。

    “东一局,南风。”她轻轻述说着,一张风牌打着旋扔了出来,轻飘飘靠在牌位上,又拿起一根立直棒横置,“听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