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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狗斗PLUS

    数秒前——

    热感在马恩的体内涌动,那仿佛是从脑海的想象中渗出的力量,沿着神经、血管、骨髓直达每一根肌肉纤维,当天空炸响闷雷的时候,空气中的电荷也仿佛被牵引着赋予其中。马恩只觉得自己的汗毛炸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紧紧闭缩,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身肌体的运动。

    在中耕大友驾车撞向“猎犬”的一刹那,内在之眼清楚观测到了“猎犬”的移动:车体完全没有撞中它,在那一瞬间,它以远超人眼动态视力的速度钻入车底,又从玻璃窗的边角窜了出来。形成角度的框体本身的大小看似对它没有半点困扰。

    这下子,就更加难以判断“猎犬”的出没到底有多大的限制了。也许只要有一定的角度,无论是平面还是立体,无论空间是大是小,都不会干扰它的移动。从何处出现,往何处移动,或许完全只是出于它自身的“想法”罢了——而它的选择在人类来看,往往并不是最优选,充满了戏谑和嘲弄,就如同一个残忍的猎食者耍弄着猎物,之后才将之杀死。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想法,也不过是跟人类常识中的自然界动物进行类比罢了。

    换作其他人,有了这样的认知后,大概会又恐惧又恼怒吧,但在马恩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感。

    无形的内在之眼以奇妙的视角盯住了“猎犬”,热感在空气中蔓延,渗出了车体。

    马恩的黑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车子里没有人能够看清马恩双手的动作。

    马恩的黑伞还没有修好,许多机关已经报废,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手动将那些战斗道具逐一拼接使用,尽管没那么便利,但是,在军训的时候,给步枪上刺刀仍旧是手动的。

    在面包车撞上墙壁的剧烈震动中,马恩的身体也摇晃起来,手臂就好似拉弓一样曲起,黑伞就如同架在这把弓上的利箭。

    当马恩的双眼追着内在之眼和热感看向窗口玻璃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在这一瞬间,“猎犬”的目光也对视过来了——之所以觉得这是幻觉,只是因为“猎犬”的外表是那么的浑糊,根本就没有常识上的“眼睛”这类器官。

    可是,对视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巨大的压力和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感,就好似借由彼此连接的目光涌来。

    “猎犬”的可怕简直让人心颤。

    马恩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油然生出的情绪就好似要将他的脑浆扔进搅拌机里,即便如此,他的手臂仍旧稳若磐石。

    “没有撞中!”中耕大友的声音传来。

    ——没关系,我捉住它了!

    马恩在心中默默地回应。下一刻,黑伞被巨大的力量弹射出去。

    中耕大友只看到车门被黑伞洞穿,却没能看到这个过程——速度太快了,马恩的身体好似面团一样拉长了,就如同一抹红影,越过邻座,扑向那扇车门。与此同时,“猎犬”的轮廓已经从车窗里消失了,但对刚才的攻击没有任何反应,让人难以判断到底生效没有。

    马恩身为攻击者,却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确实打了这头怪物一个措手不及,黑伞已经刺中对方了,但是,没有太大的效果。虽然是朦朦胧胧的躯体,但触感却很真实,只是,击中这头怪物身体的感觉,就像是钝头砸在了棉絮上。

    ——明明用的是刀刃!

    马恩心中的惊讶没有影响到他的任一个动作。“猎犬”已经从热感中消失了,但内在之眼仍旧如附骨之蛆,紧随其上。

    面包车驶过的地方掀起巨大的水花,只是数秒的时间,这条道路就已经到了尽头,中耕大友一边用力打转方向盘,一边喊道:“它在哪?”

    “车顶!”马恩紧贴着车门,一边将黑伞拔出,一边追踪“猎犬”的位置。在内在之眼的观测范围内,热感继续膨胀,蔓延,渗透。尽管热感对这般湿冷的气候不太适应,但它并没有彻底消失。

    就在众人猜想“猎犬”在做什么的时候,一声巨响,车顶向下凹陷了一大块,紧接着是第二声,车顶和车壁连接的部分也发生了变形。沉重的响声在车头车尾来回跑动,面包车就像是被压扁的三明治一样矮了一截。

    “卧槽!”中耕大友大骂一声。现在大家都肯定了,这古怪又邪恶的东西就是在玩弄自己等人。明明按照它的表现,只要它想的话,直接在车顶开个洞也不是难事,但它就好像是要将面包车连带里边的人一起压扁一样。

    “它不敢进来,也不会放我们出去!马恩老师之前击中它了!”鹫峰紫苑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广田小姐就像是抓起玩具一样抓住一把手枪,砰砰砰就朝车顶开了好几枪。然而,没用,驾驶室的车顶都已经压在中耕大友的头顶上了,让他不得不歪着脖子。

    “我的老婆啊!”中耕大友悲呼一声,以巨大的幅度打转车体,试图借助离心力将车顶上的怪物甩出去。

    “跳车吧,没办法了!”鹫峰紫苑喊道。

    “混蛋!一定有办法了,快用你们那聪明的脑子想想!你们不都是有知识的文化人吗?”中耕大友也喊道。

    车体擦过建筑的外墙,撞飞几个摆在店外的桌椅,跌跌撞撞,左右碰撞,中耕大友使出浑身解数,“猎犬”一度停顿了一下,但就像是报复一样,又是几下猛烈的敲击。如同盒子一样的面包车变得又矮又瘪,窗口玻璃已经完全崩碎了。

    “它好像故意减缓了速度。”广田小姐躺在后椅上,双手持枪,歪着头对其他人说。

    “它在报复和示威!”鹫峰紫苑满脸诧异,“这玩意未免太人性化了。”

    “没办法了。”弓着身体,一直没有作声,也没有进一步动作的马恩突然开口道:“它能够发现我的动作,已经锁定人质了。”

    一击命中却没有效果,“猎犬”的反应很快,而且要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这期间通过内在之眼和热感对它的动向进行观察,马恩只觉得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野兽猛兽,而是某种真正的智慧生物。

    “这辆车现在就像是我们的牢笼一样。”鹫峰紫苑也是满额的冷汗,“我们的攻击对它完全无效。”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侧边一声巨响,变形锁死的车门就好似纸片一样飞了出去,紧跟着飞出去的还有另一个身影。

    “马恩——!”她不由得喊起来。

    车门被马恩踹飞了,鹫峰紫苑只看到他就如乘着帆板一样,踩在车门一起飞了出去。车门和人影迅速被飞驰的面包车甩到后边,却见一条绳索飞射上来,钻进破碎的后窗。广田小姐比鹫峰紫苑的反应更快,一把抓住,缠绕在椅子上。

    车门哐当摔在地上,马恩稳了稳身体,伞柄钩住绳索,踩着车门在雨水横流的街道上滑行,一大蓬火星和水花在他的身后喷溅起来。

    “这是——”鹫峰紫苑看呆了,“帆板冲浪?”

    原本贴着车门的“猎犬”已经窜上了车顶。马恩踩着的车门和车子的距离不断拉远,却之间一把钩锁钉在车身上。

    歪着头斜着身体开车的中耕大友向后视镜看了一眼,丑陋的脸更显得痛苦了:

    “oh!my!god!”

    “我的车门——”

    马恩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暴雨,按住了差点就要被吹跑的深红色礼帽,心想:我的天,真是标准的外语发音。

    回过神来的鹫峰紫苑察觉到车顶的凹陷停止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惕地盯着车顶。

    广田小姐也是有点紧张,看了看车后如冲浪一样的男友,又看了看车顶,一脸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射击的犹豫。

    “猎犬”确实停止了对车辆的破坏和对车内众人的施压,因为,它的注意力已经被马恩吸引过去了。身为目标的马恩可以清晰感受到这个怪物的注意力转移,这个怪物的杀意盈满,当天空电闪雷鸣的时候,它那无形无状的朦胧身躯就像是一股肮脏的黑气。

    ——所以,是故意把我逼出来的吗?

    马恩不得不这么想,在车内的突袭反击似乎让这个怪物恼火了。

    当然,他不会对这个想法认真,用自己的想法去臆测这种根本就没个人形的怪物,总有一种牵强附会的荒诞感——结缘神那边的怪物好歹也曾经是人类,亦或者以人类的形态在人类社会里生存了很久很久。然而,“猎犬”在整体感觉上,更趋向于结缘神本身。

    不过,“猎犬”可没有“结缘神”那么强烈的无可捉摸,不可抵挡的感觉。

    在强烈到了如有火花碰溅的对视中,马恩的黑伞打了旋,脱离绳索,换用左手抓住。“猎犬”恰时而动,如一团黑气掠出车顶,沿着绳索扑来。弹子从车后窗里射出来,广田小姐和鹫峰紫苑都抓住这个更加真切的身影了,然而,弹子就像是穿过空气一样,紧接着从马恩的脸颊和身体两侧擦过。

    “……”马恩什么都没说,但鹫峰紫苑冷汗直流,和广田小姐对视一眼,默然将枪口垂下。

    就好似在威胁一样,“猎犬”的速度不快,却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直到绳索中途的时候,才猛然向前一扑,马恩看到了针管一样口器从黑气中成形,急刺过来。不过,在已经做好准备的马恩眼中,仍旧不算太快。他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带着车门腾空而起。

    面包车正在中耕大友的操纵下,刻意做了个急拐弯,马恩的身体被甩起来,紧绷的绳索也在旋转,看似攀附在绳索上的“猎犬”竟然与绳索错开了。

    “猎犬”似乎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变化,它扑了个空,随即钻进街角中,再出现的时候,正立于面包车前方一栋单层商店的招牌上。

    “速度提不上去,该死的!”中耕大友拍了拍仪表盘,车子在形变中受损了,速度被卡在一个完全不可能甩开“猎犬”的数值上。

    “猎犬”似乎瞧准了这一点,准备在面包车经过的时候扑下来。

    “中耕先生,送我上去!”马恩喊道。

    中耕大友看到了马恩暗示的东西,一排没有收拾好的物料,一块扁宽的木板正好搭成一个斜坡。车子是上不去的,但是——

    “你疯了吗?”中耕大友大喊道,“你的脖子会摔断的!”

    “猎犬盯上我了,我把它引开,你们先走,去找你的叔叔!”马恩坚定地回答道。

    中耕大友刚一犹豫,就听到马恩的喊声:“没时间了!”

    他几乎是反射性将面包车开上行人道,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拐弯,将马恩连同他脚下的车门甩了出去。马恩松开绳索,踩着车门一头翘起,就这么直接冲上了木板。木板表面经过抛光,打过蜡,又浸泡在水中,显得十分光滑。

    马恩踩着车门起飞,滑翔,划着弧线向前方坠落。于半空中,他探出伞柄勾住一处有护栏的房顶,借力转动身体,如同野猫一样落在了栏杆上。他半蹲着身体,压了压帽檐,看向招牌处,“猎犬”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热感在房顶弥漫,内在之眼居高临下,将房顶的情景尽收于他的脑海中。

    “猎犬”从房顶的一角钻出来,就像是瞄准猎物,放缓脚步,显得轻巧又无声无息。就在此时,马恩的脸猛然以一个古怪的四十五度角翻过来,被他这般盯着,“猎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停下脚步。天空的电蛇狂舞,马恩的轮廓显得略微有些模糊而阴暗,但轮廓中的深红色却更加耀眼了。

    他的声音谨慎而平静:“开始吧,第三回合。”

    言罢,他的身影已经从栏杆上消失了。“猎犬”就像是炸毛了一样侧移,只见到一道亮光撕破雨幕,也仿佛将疾风斩成了两断。

    “啪啪啪——”脚步声响起,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