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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阴风刺骨2

    中耕大友浑身冰凉,本该已经习惯的风雨拍打在身上,却好似陡然间变成了一根根针扎在肌肤上,麻疼刺骨,他不敢想太多,丑陋的脸挤在成一团,抿着嘴,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跑。

    “危险!中耕先生,那边可能是陷阱!”鹫峰紫苑大喊道。

    可是原本显得冷静的中耕大友似乎抓狂了,什么都听不进,没什么怪东西突然袭击过来,他顺利靠近了那人影坠落的地方,却没能再向前一步。他站在三步外,脚步沉重,身体似乎都被压弯了,喘着粗气,就好似不这样就无法呼吸上来。他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盯着这个四肢扭曲的人体。混入血色的积水在他的鞋底流淌,泂泂发声,天空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呼啸,可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在这具尸体前黯然失色。

    直到鹫峰紫苑和广田小姐追到身边的时候,中耕大友仍旧颤抖着双手,直挺挺站在原地。他的脸上充满了恐惧,像是害怕将这具尸体翻过来,害怕看清楚这具尸体的脸。尸体的脖子呈现怪异的角度,面部朝向墙角处,颈椎肯定已经断裂了,整个人都明显没救了。

    “呜——”他发出憋着的哽咽的声音。

    鹫峰紫苑率先走上前,将尸体翻过来,尸体的身躯软绵绵的,就好似所有的骨头都粉碎了,黏糊糊的血和其它不知道是什么的恶心液体糊了她一手。她摆正这人的脑袋,发现这人的脑壳一角被敲碎了,彻底凹陷下去。当这张脸转到正面时,眼球在巨大的压力下几乎挤出眼眶,满是血丝。她觉得自己被这可怕的死相盯着,不由得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不……不!不!”中耕大友颤抖着悲鸣,“叔叔!”

    这具尸体确实就是中耕大友的那位“天才叔叔”,如今只是一具死相凄惨的尸体。鹫峰紫苑在震撼中回过神来,可是,尸体冰冷坚硬的触感就好似粘在她的手掌上,恶心发麻,让她的身体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她意识到,这具尸体已经死掉好一阵了。

    ——难道这具尸体是被其他人推下来的吗?

    这样的疑问促使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房间。

    房间里的古怪灯光已经消失了,似乎真有另一个影子在窗边一转,也消失了——鹫峰紫苑眨了眨眼,却又什么都没有,就仿佛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

    至于“风”,如今荒郊野岭,狂风呼啸,所有的风都汇聚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出特别之处。

    阴郁而沉黯的别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可怕的怪物,矗立在众人面前,显得比来时看到的还要高大,让人望而生畏。

    广田小姐完全没有接近尸体,也没有触碰的意思,只是静静看向宽敞的庭院。她似乎在聆听什么,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什么。鹫峰紫苑看向她那边,突然觉得这个丽人的身影有点儿陌生,就好似和这片巨大而阴森的景色融为一体。鹫峰紫苑用力摇摇头,想要摆脱这个错觉,可那份恐惧的情感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那些家伙……那些家伙——!”中耕大友从鹫峰紫苑手中接过尸体,哆嗦着检查着尸体上的创伤,悲伤、愤怒和无以名状的愤怒比暴风雨还要狂烈。尸体的情状实在太惨了,完全可以肯定,在生前就受到了诸多折磨,不,即便是死后才去摧残这具尸体,也同样显得残忍。这一瞬间,中耕大友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想法,为什么自己的叔叔会这么凄惨的死去,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落在面前?但最终,他只能认可一个结论,那就是:

    ——杀死叔叔的那些家伙是故意这么做的。

    ——完全没有必要,但为了复仇、发泄和威吓,却做了许多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这已经不是毫无意义了。”中耕大友喃喃自语,原本就丑陋的脸愈渐狰狞,仅仅是看到一眼,就让鹫峰紫苑心里透出凉气,“这已经不是毫无意义了……我要杀了他们……”

    “冷静一下,中耕先生!”鹫峰紫苑在旁边劝道。

    “你说什么!?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中耕大友就像是要杀人般瞪着双眼,对就这个女人大吼,“我就不冷静,我要杀光那帮垃圾!”

    本来鹫峰紫苑想说“凶手可能还停留在别墅里”,但看到中耕大友这个样子,顿时止住了嘴巴。若是说了,情况会更加糟糕吧,如果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真的还潜伏在别墅里,设下了埋伏。被悲愤冲昏脑袋的中耕大友就这么冲进去,也只是羊入虎口而已。尽管中耕大友一直都对这帮凶手表现出鄙视和看不起的态度,也一直充满了战胜他们的自信,但无论怎么说,这些能够变成“风”的家伙很难用常识去看待——中耕大友只是长得强壮丑陋,可敌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即便仍旧称为“人”,但肯定不是常识意义上的人类。

    谁知道它们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就连中耕大友口中的“天才叔叔”,这个被他尊重和信任,知晓诸多辛秘,理应拥有反抗能力的人,也已经丧生在对方的手中。

    中耕大友就算厉害,也不过是仗着年轻,在身体素质上更强一些罢了。

    鹫峰紫苑完全不去提别墅的事情了,她希望时间和冰冷的雨水,能够让中耕大友冷静下来,那时才是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然而,中耕大友抱起尸体,向庭院外走去。鹫峰紫苑拉了一下发呆中的广田小姐,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三人回到看似随时都会散架的面包车前,中耕大友悲伤而慎重地将尸体搬进车里,又从驾驶室里取出一件件武器披挂在身上。这时,鹫峰紫苑才注意到,原来中耕大友的衣内一直别着一把手枪。这些枪械很快就被大雨淋湿了,可中耕大友完全不理会,还从车后厢里提出一把内藏电源的伐木电锯。

    全副武装的秃顶中年人将不知从何而来的面具戴在脸上。这面具的花纹多用墨绿色,凌乱的曲线似乎毫无意义,没有丝毫可以与人共通的美感,只是看到就觉得不舒服,盯着看久了就会反胃,脑袋也隐隐作痛,产生晕眩感。这个散发出不妙气味的面具顿时让中耕大友变了个人般,让人心中警铃打响。

    “你,你要做什么?”鹫峰紫苑不自然地吞了屯唾沫。

    “我要进去,说不定他们还留在里面等我呢。”中耕大友发出狰狞而沉闷的声音,“我要杀光他们!”

    “可是,长者那边怎么办?那些东西不是随便就能杀死的吧?而且,镇上也希望和他们做交易吧?”鹫峰紫苑绞尽脑汁,想到了某些可能性,“有些决定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做的。”

    “我当然能!”中耕大友的声音更加可怕了,“女人,如果我不以牙还牙,那些家伙既然真的敢这么对付我的叔叔,那就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的家人!那些家伙是真正的疯子!我很尊敬长者,也愿意听从镇上的决定,但这不意味着我只是一个牵线木偶!”

    言罢,他将电锯扛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地回到庭院里,迎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朝别墅大吼:“我知道你们在里面!给我滚出来!”

    别墅里的灯光全都消失了,回应他的只有让人窒息的寂静。

    中耕大友发出冷笑声,猛然抬脚踹在厚实的大门上。咔擦一声,木质包着铁皮的门板发出扭曲的声响,飞进了后边的门厅里。

    沉重的坠地声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闪电带来的光影变幻中,长长的身影在地上蜿蜒。那个扛着电锯的巨大身躯就好似堵住了出口般。随着这个身躯挤进来的,还有一枚枚长柄的发烟装置,只听到“刺溜”一声,五颜六色的烟雾渐渐充斥在室内,向着宽敞的角落扩散,还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别以为不作声,我就找不到你们了。”中耕大友对无人的空间大声说:“这是叔叔针对你们的状况开发出来的标记物,一旦沾染上,就算变成‘风’也别想轻易弄掉。你们在哪里?二楼?三楼?没关系,我会一层层找上去。”

    鹫峰紫苑和广田小姐掩住鼻子站在门口,看着中耕大友将壁炉点燃了,在一楼进进出出,翻箱倒柜,然后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显然,那些东西不在一楼,这时两位女性在迈着谨慎的步子走进来,四处打量一楼的环境。

    因为烟雾的缘故,能见度很低,而且气味实在太难闻了,即便掩住鼻子,那些味道也似乎往每一个毛孔里渗入。鹫峰紫苑的表情很是忍耐,但广田小姐却没有这么动摇,仍旧是一副好奇的神色。

    “你不觉得臭吗?”鹫峰紫苑问到,却见广田小姐如变魔术一般,从胸口里掏出一捧无花的绿叶植物,枝条很柔软,显得散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科属。

    “没关系哟,有它在,能够净化空气。”广田小姐很平常地说到,还将植物凑到鹫峰紫苑面前。

    鹫峰紫苑稍稍吸了一口,有一股泥土和枝条的青涩味道,很淡,却意外地驱散了周遭的刺鼻味道,效果好得不可思议。她不由得多吸了几口气。

    “这是什么植物?”鹫峰紫苑好奇地问到。

    “不知道,就是杂菜的一种。”广田小姐实诚地说:“老家的地里到处都是,一年四季都能生长。”

    “杂菜?你给马恩老师吃的那种?”鹫峰紫苑追问到:“这种植物真的可以吃吗?”

    “只是其中一种,我们那边一般是混起好几种一起吃的,单独吃似乎会得病。根系、枝叶和花朵都可以吃,长在这些植物身上的伴生植物也能吃。一般来说,只要混着伴生植物一起吃就很有营养了。”广田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试试吗?回去我送你一点。”

    “啊……”鹫峰紫苑有点迟疑,但还是点点头,说:“好吧,等回去了,我可以尝尝看是什么味道。”

    “就像是野菜一样啦。第一次吃会觉得难吃,但吃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而且很有营养。”广田小姐用手托了托胸口,仿佛在暗示什么一样。

    鹫峰紫苑的目光不由得在她的胸口停留了一瞬,犹豫的语气也变得肯定起来:“那我可真要试试。只有你们那边的人吃吗?如果真有营养,完全可以做点营售吧?”

    “当然,在本地是出售的,超市都可以买到,不过这种土特产,在外地很难畅销起来吧,而且还要做许多检测,很麻烦的啦。”广田小姐说:“大家都不喜欢太麻烦的事情,所以就只在本地售卖,旅客们大都会尝试一下,有喜欢的还会订购呢。”

    “订购?真的?”鹫峰紫苑有点惊讶。

    “嗯,在海外也有市场哟,意外的有不少外国人喜欢。”广田小姐说:“因为是赚外汇,反而赚得更多。”

    “冒昧问一下,收入多少?”鹫峰紫苑凑在广田小姐耳边小声问。

    “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不过我家的话,一年单纯是外汇收入,转换成日岛币,纯利润大概是三十亿左右。”广田小姐这么回答道。

    “大小姐!?”鹫峰紫苑震惊了。

    “不不,我都工作了,早就和家里斩断金钱往来了,现在用的都是自己赚的。”广田小姐温和地笑起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金钱光环的加成,鹫峰紫苑越发觉得这个庸俗的都市丽人充满了某种不可言喻的高贵气质。

    虽然鹫峰紫苑也算是有钱人家庭的大小姐,但是,光是外汇收入,纯利润就有三十个亿的日岛币,已经比她家里生意的常规收入还要多十倍。这个数目的金钱,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绝对不能随便忽视。可是,在她的交际圈里,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富豪家族。

    “广田小姐还是族姓吧?”鹫峰紫苑问。

    “啊,是的。”广田小姐点点头。

    “和马恩老师结婚后会改姓吗?”鹫峰紫苑又问。

    “大概是不行呢。”广田小姐依旧温和地说:“虽然我现在是一个人,但家族关系不是那么容易就撇开的,放弃姓氏会出许多问题。所以,结婚后仍旧叫原来的名字。”

    “马恩老师那边——”鹫峰紫苑试探道。

    “亲爱的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呢,而且,在他的国家,现在也没有改姓的规定了。”广田小姐笑起来。

    ——广田家族?

    ——竟然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鹫峰紫苑越发感到迷惑了,原本觉得已经了解的广田小姐身上,又再次出现了层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