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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暴风雨中的火锅

    中耕大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的表情,也没管两位女性,径自往外走。鹫峰紫苑和广田小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无论中耕大友用怎样的理由,之前吊起来的胃口就这么被刷下去了,简直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完全失败了,真是半吊子。”鹫峰紫苑轻声说:“我们白跑了一趟,什么都没弄清楚。”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中耕先生的叔叔吗?”广田小姐的脑袋似乎还没转过来。

    “他的叔叔已经翘辫子了!”鹫峰紫苑没好气地说:“我们来救援,主要是为了弄到情报,现在人死了,也没能找到别的东西。”

    “中耕先生不是已经得到他叔叔的遗言了吗?”广田小姐想了想,“他会告诉我们的吧?我们可是朋友。”

    “谁知道呢?至少现在就他一个人知道那些情报,他说不说,说了多少,都只有他自己知道。”鹫峰紫苑这么说着,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她在楼梯口目送中耕大友的离去,在窗边眺望他走向面包车的身影,冰凉的雨水从破窗处洒进来,但她没有打伞,仍由这一粒粒的冰凉触感紧紧粘在肌肤上。

    莫名其妙的结果并没有让这座别墅的阴郁气氛有所缓和,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鹫峰紫苑深深望向大海的方向,这才转身回到广田小姐身边。

    “听我说,雅美,这一次,我是认真的。”鹫峰紫苑的脸上浮现别处难以看到的认真,她的语气却没有平时那么尖锐,甚少有的柔和感流露出来,“不要再接近中耕大友了,那个家伙……真的很不妙。”她似乎想要解释一下,但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毕竟她也没什么证据,可是,来到别墅后,中耕大友的表现一直都带给她微妙的感觉。尤其在刚才,甚至让她觉得,已经不能再追究更多了——对她而言,这是十分熟悉的感觉,也往往都意味着某些危险的情况。

    鹫峰紫苑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当时还如同平时那般,尖锐地试探下去,会否会给自己两人带来危险。

    中耕大友在其他人眼中像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镇上人,热情好客,性情中人,刚毅中也带着乡下人特有的淳朴耿直,可是,在鹫峰紫苑独到的审视中,这个丑陋的秃顶中年人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友好——并不特别指她质问他时,其人表现出来的恼火。那是依稀潜伏在那种正常情绪表现下的另一种潜在的态度。

    身为社交界的名媛,鹫峰紫苑对一个人的愤怒究竟是单纯生气,还是别有意味,亦或者只是一张面具,有着超出普通人的感受力。

    广田小姐还是有些疑惑,鹫峰紫苑很是怀疑,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在社交圈里活下来的。就算撇开富家千金的身份,这个女人也是大都会的白领上班族吧?而且还是经常和娱乐圈打交道的杂志编辑,见识应该不少,脑子也应该转得很快才对。

    “如果你不明白,讲这话告诉马恩老师就好,他应该明白怎么做。”鹫峰紫苑只能这么说到,不过,她对这位男同事的了解也不多,所以也不太明白对方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两人只是在学校里的同事关系,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并没有什么接触,就连在学校里也不是时尝见到,更别提深入交流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在马恩表现出超常的运动能力时,让她感到格外吃惊,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接受。

    “当然,我会告诉他的。”广田小姐理所当然地说,“其实,紫苑你直接跟他说不是更加方便吗?”

    “不,我就算了。”鹫峰紫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觉得他有点儿危险。”

    “危险?”广田小姐一副愕然的表情,“你们一起共事有一段时间了吧。”

    “……这阵子才觉得的。”鹫峰紫苑似乎也尴尬起来,连忙走下楼梯,“总之就这样吧,如果我是你的话,会看住那个男人。他和中耕大友走得太近了,这很不好。”

    广田小姐连忙跟在她身后,什么也没说,鹫峰紫苑根本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这话听进去。虽然很想再强调一下,但对方也早就是成年人了,就算自己多费口舌,对方也不会如同孩子那样轻易就改变主意。

    ——这次出行真是倒霉透了。

    鹫峰紫苑带着这般想法走出别墅,广田小姐撑着雨伞亦步亦趋,两人刚出了前院的大铁门,就看到中耕大友扯下了变形的车后门,轻轻放在地上,又将叔叔的那死状狰狞的尸体安置这扇车门上,在旁边还放着两个油箱,第三箱正接驳在车底。

    “你在做什么?”鹫峰紫苑有不好的预感,“你把油放出来了,我们怎么回去?”

    “走回去,反正这辆破车也开不动了。”中耕大友顿了顿,又说:“虽然我很喜欢这辆车,但它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就算坐上去也不安心吧?现在那么大的雨,山路湿滑,一路颠簸,说不好中途就解体了,还是让它就在这里休眠吧。”

    “……它不是你老婆吗?”鹫峰紫苑略带三分讥讽地说。

    “我这么博爱,换一个就是了。”中耕大友摸着脑袋,尴尬地笑起来,似乎在为之前的夸夸其谈而感到不好意思。

    鹫峰紫苑没有说话。倒是广田小姐问到:“你接了那么多汽油做什么?”

    “烧掉这一切。”中耕大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们不可能搬走叔叔的尸体,也不能弃之不理,所以还是就地火葬了吧,连同车子和房子一起。”

    “房子也一起烧掉?这——”广田小姐似乎想不通,有点抗拒,但她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鹫峰紫苑扯了扯手臂,便将下边的话咽了回去。

    “需要我们帮忙吗?”鹫峰紫苑面无表情地问到,但中耕大友转过头来,只看到一脸嫌弃的表情,看来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鹫峰小姐,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说话前请好好斟酌一下,好吗?”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将要用到的东西全从压扁的车子里拖出来了。随即,他走到车身边,将第三个油箱提到另外两个油箱处,将三个一起捆绑起来。他一手拖着安放叔叔尸体的车门,一手拖着三个绑好的油箱,往别墅里走去。

    直到他进入里边了,鹫峰紫苑才皱着眉头,走到车子边检查了一下。车体油箱已经被掏空了,钥匙还挂在锁孔里,当她试着转了一圈,连打火声都没有,似乎就如中耕大友所说,这辆车彻底没救了。可是,这辆车可是用这副姿态行驶了一路,尽管车身残破,却完全不像是随时都会歇火的样子。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内部的机械机括都瓦解了一样,可是,在周遭的地上,却找不到任何像是内部零件的掉落物。

    广田小姐也来到车头前,徒手将扭曲变形的挡板和车盖拆下来,直到露出里边的气缸。鹫峰紫苑见了,也不由得为这辆车的破损程度咋舌,中耕大友之前说“车辆会中途解体”,倒也不是没有原因。这一幕彻底让她想要坐车离开的想法不翼而飞了。

    “怎样?”鹫峰紫苑钻出驾驶室问到。

    “彻底完蛋。”广田小姐说这句话时的声音很可爱,让人听不出半点沮丧和抱怨的感觉。

    鹫峰紫苑凑上来一看,果然正如广田小姐所说,气缸、管道和阀门都严重破损,传动机构都扭曲了。可这么严重的损伤,怎么可能将大家一路带过来?总不可能自己三人进别墅转了一圈,就被破坏成这个样子吧?

    “也许是那些变成‘风’的家伙干的好事。”鹫峰紫苑这么对广田小姐说。

    “是这样吗?”广田小姐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别墅的方向,鹫峰紫苑觉得她在怀疑中耕大友了。

    ——破坏了车辆,烧掉别墅、尸体和车子……你到底在想什么?

    鹫峰紫苑也同样满腹疑惑,更觉得中耕大友在隐瞒一些事情,可是,那些事情如今只有中耕大友自己才知道了。她本以为这次跟过来,能让情况变得明朗一些,可是现在只觉得隐秘重重,事情正在往更加异常,更加让人不安的方向发展。

    如果连当事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那么,自己这些外地人又能做得到什么呢?

    如今,鹫峰紫苑只想快点回到旅馆,离这个秃顶中年人越远越好。

    不一会,有火焰从别墅的窗口喷出来,很是猛烈,在巨大的爆破声中,碎屑乱飞,整个屋体结构在片刻间就坍塌了一半。巨大的声势让鹫峰紫苑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和身边的广田小姐眺望着那逐渐吞噬了建筑外墙的火焰,哪怕下着暴雨,火势却不减反涨,很快就蔓延到了院子里。这个时候,中耕大友才急匆匆从正门闯出来,灰头土脸冲出前院,回到车辆边。

    “你们再等等,我把车推进去。”这么说着,他又转到车尾,用力推起车来。

    事已至此,鹫峰紫苑和广田小姐除了静静看着,还能做什么呢?中耕大友并不是很吃力地将车子推进了别墅的院子里,身影和火光交错,不一会就被彻底吞没了。但隔了一小会,他又从另一边跑了出来。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都陷入了火海中。

    中耕大友大汗淋漓,喘着粗气,脸上满是遗憾和感慨,凝视着别墅,就如同在和自己的叔叔做最后的告别。

    雷雨声中,大火始终没有减弱的迹象,中耕大友率先转身对两位女士说:“我们该离开了,从这边走回去,到旅馆的时候大概已经入夜了吧。我们得抓紧时间,太晚的话恐怕会出事。”

    鹫峰紫苑和广田小姐都没有异议,她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全都被一场大火烧毁了,之后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三人一前两后,沿着来时的路往镇内走去。

    一路无话,也再没什么波澜,进入镇内的时候,正如中耕大友预料的那样,已经过了晚上六时。镇内商店街的店铺似乎都已经关停了,根本没有做生意的迹象,暴风雨的小镇显得很萧条,但总让人觉得,完全归咎于这场恶劣的暴风雨并不那么恰当。

    街灯没有亮起的迹象,道路昏暗得就像是夜间九点之后,鹫峰紫苑和广田小姐共用一把伞,这么远的路,衣物也早就湿透了。眼见旅馆出现在前边,鹫峰紫苑不由得扭了扭肩膀和脖子,一副“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尽管旅馆里也出现了杀人案件,根本就不安全,但却仍旧让她感到安心。她心中想着,只要进了旅馆,就可以和身边这个秃顶中年人说掰掰了。

    “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她突然这么问中耕大友。

    “不,我要回家,只是送你们到那边。”中耕大友朴实地回答到。

    “那么,到这里就足够了。”鹫峰紫苑用不咸不淡地声音说:“你的老婆孩子还在等着你吧。”

    尽管这是事实,但这个女人的口气让中耕大友听得很不顺耳,却还是摆出一副当耳边风的样子,坚持一路将两位女士送到旅馆前,这才向广田小姐告辞离开。

    “马恩先生应该比我们更早回来,今天大家都累坏了,趁早歇息吧。”这位秃顶中年人顿了顿,又说:“那些家伙虽然很缠人,但他们的行动几次受挫,应该没那么快就找上门来,今晚或许能睡一个安稳觉吧。”

    这么说罢,也没等鹫峰紫苑开口,匆忙走进了雨幕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鹫峰紫苑和广田小姐两人目送这人离开,转身上了三楼。当她们刚接近自己等人的房间,就听到了里边的喧哗声,几人的声音都掺杂在一起,气氛很是热切,和自己两人又冷又饿的情况大不相同。鹫峰紫苑快步上前,猛然拉开大门,只见读书会余下的其他人,包括马恩在内,正围在餐桌前热热闹闹地吃火锅。

    众人抬起目光看来,鹫峰紫苑被这么盯着,只觉得心口有点堵,她用力捏了捏鼻梁,对众人大声喊道:“把吃进去的全都给我吐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