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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平淡的激情

    妓女对马恩的话不以为然,对男人口中的“未婚妻”或是“女朋友”不感冒,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她对男人在私下里还有其它交好的女性有一种本能的无视态度,她觉得大概是自己从业太久了的缘故。如果眼下这个男人愿意,她并不介意和他保持隐秘的私情。她不会阻止对方去娶谁,在她的眼中,所谓的婚姻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形式主义而已。

    她平静地这么想着。不过,她当然也知道,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并不被普世价值观认同,被视为离经叛道也就罢了,更多人往往会觉得,身为一名妓女才是让她的想法腐化堕落的因素——她尤为讨厌这样的想法和目光。

    事到如今,她对许多异样的目光也已经习惯了,她也不会去为他人的想法而伤心难过。她知道自己需要用这份工作来维持生活,无论如何,钱都是必须的,但这份工作确保的可不仅仅是收入。换工作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哪怕不是在这个镇子,在外边难道就没有妓女了吗?为什么外边的机会那么多,仍旧有女人愿意做这样的工作?

    不过,只有钱当然不能满足她的全部需求,即便是妓女,在满足生活物资需要后,也愿意付钱去满足精神上的需求,就这码事而言,不让对方付钱,就相当于自己付费了,她觉得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现在,她就愿意“付费”和眼前这位陌生的男性来一次隐秘的约会。

    “你会和她做吗”妓女脱口问到,她也觉得自己的问题简直离谱,“她能满足你吗??”

    “做什么?”马恩一时间没有会过意来。

    “上床。”妓女直白地说,“你们都用什么姿势?”

    这些问题让马恩有些尴尬,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被这么追着问还是第一次。

    “我比较笨,比较死板,是个没什么情趣的男人。”马恩还是回答了:“但我的女朋友很主动。”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不讨厌她这一点,俗话说,人就是在追逐和自己互补的人,不是吗?”

    “我也可以很主动。”妓女解下外套的扣子,对他敞开了胸怀:“这事儿,我才是专家。我之前说的都是认真的,只要你愿意,我不收你的钱。”

    马恩没有闪躲,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闪躲,这么做或许会让对方觉得是一种侮辱,但他也没有开口,有点为难该如何说话。愈是这种时候,他就愈发觉得自己蠢笨了。

    在他开口之前,妓女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仿佛带有实质性的压力:“我虽然干这一行,但经常检查身体,也保持锻炼……你会嫌弃吗?”看着这个男人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又回来了。虽然这个男人不像是普通人,不过,那种让人觉得异常的特质,就好似已经完全从他身上消失了一样。

    甚至可以说,眼下的男人已经失去了那独有的魅力,完全退化成了一个普通的正经人——妓女其实并不在意,亦或者说,其实这样也好,因为,那一刻的身影是如此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我们做吧。”妓女爬下床,如同猫儿一样,攀上了马恩的颈脖,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就含上了他的嘴唇,在他的口腔中娴熟又热切地搅拌,之后才说:“你的女朋友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你和我……”她深深看了那具狰狞的尸体一眼,“还有这碍事的家伙。”

    说罢,她从马恩身上爬起来,抓住尸体的双脚,将其拖进出了卧室。明明这具尸体让她不禁想起之前那些可怕的事情,但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内心终于已经平静下来了。一如既往,她熟练地打开那个紧锁着门的隔间,将尸体拖了进去。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防腐剂和血腥味,但到处都是干净而洁白的。她将整个房间贴满了白色的瓷砖,防水用的涂料也全都是白色的,连灯光都是白炽灯,很亮很亮。一走进来,打开灯,外边那个昏暗阴沉的世界就好似被驱逐了,但这个光亮得刺眼,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也完全没有影子得房间,也并不给人“日常”的感觉。

    妓女通常生活在这个房间以外的世界里,她不喜欢外边的阴天,尤其是在暴风雨和大雾的日子,倘若与之相比,这边的光亮反倒让她可以放松下来。对她而言,这里就是另一种日常的体现,但她只在打零工的时候才会过来。

    正因为她是妓女,所以才有这份零工,有了这份零工,她才能在这个镇子生活下去,其他人或许难以想象,但对她而言只是正常的道理。

    妓女将尸体搬到处理台上,她觉得说不定等会男人想起来了,还会用得上,就没有收拾。然后,她走到搁置有各种手术器材和木工器材的工作棚里,掀起桌面,露出一张小小的化妆台,里边摆满了她爱用的化妆品。为了不让男人久等,她娴熟地拿起湿漉漉的手帕,沾着消毒水的味道,擦掉了脸上已经糊了的妆容,精心而简练地重新上了一份淡妆。

    根据工作经验,她觉得那个男人应该更喜欢女性的素颜,但其实就算是“素颜”,也仍旧是化了妆的,在日岛这可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但想到那个男人来自大陆,就觉得这个常识还是不要向他揭破为妙。在她想来,男人的那个未婚妻肯定也不会刻意对他说这事儿的。

    消毒水的味道就用香水的味道掩盖,普通的香水很难调和消毒水那古怪的味道,所以她用的香水是自制的。在她刚刚开始打这份零工时,当时一位好心的同行前辈将这份配方教给她,可惜,好人不长命,没等她回报,那位美丽的前辈就变成了这个房间的客人。因为是她为前辈做了最后的妆容,所以当时前辈狰狞死灰的面容,她仍旧记忆犹新。

    她点燃了自制的香薰,将头发也烘干,套上一件暗红色的半透明蕾丝睡衣出了房间。她细心地检查了房间的气密性,然后关门,锁好。

    当她回到卧室的时候,那个男人果然还呆在房间里。她知道,有许多人会趁这个时间逃走,自以为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她并不介意男人的逃避,不过,马恩没有离开,仍旧让她觉得要比那些男人更好。

    马恩似乎在研究卧室里的痕迹,审视着每一处被破坏的地方,不过,就和之前检查尸体一样,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发现,而且,仅仅从这些痕迹去推断“猎犬”的上限,总让人觉得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马恩没有阻止女人带走尸体,也没有趁对方不在的时候离开,仅仅是想要当面向她告辞而已。

    他的闯入破坏了这家人的生活,如果还如做贼一样离开,只会更让他觉得羞愧。无论如何,面对受害者,他都得摆正态度才行。

    “真是麻烦你了……你不害怕吗?”马恩当时没有问,正是因为她的举动虽然惊人,却多少都证明了她已经摆脱了这件事带来的恐惧和慌乱。这是一件好事,他生怕自己的多嘴,会让这个女人再次陷入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中。

    这话,他现在才能问出口。可当他转过身时,却没想到女人竟然穿着如此性感暴露的睡衣,那可不是女性随便会穿的款式,广田小姐曾经说过,大多数女人平时不会穿,一个人时不会穿,不会将其当作日常用的衣物,所以,当穿上它的时候,就意味着有必要穿的意义。

    马恩早就明白女人的想法了,可考虑到女人的情绪不稳定,他一直都在避免平淡直接的拒绝,以防刺痛对方的心口。即便如此,他也仍旧觉得,自己的回答和态度,并不存在暧昧。

    “安琪儿小姐……”他正想要说什么,女人猛然走近了,用食指贴住他的嘴唇,发出“嘘”的一声。

    “虽然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该惭愧的地方。但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之前做了错事,有点愧疚的话,就闭紧嘴巴如何?”妓女用她那染成紫红色的指甲轻轻在马恩的身上撩拨着,大胆而奔放地凝视着男人的双眼,“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说。”

    她用力推了一下马恩的胸口,却没有推动,对方的腰肢就像是石头一样硬,脚跟就像是扎根在地上,显得沉重无比。她只是顿了顿,就蹲下身体。

    窗外电光疾走,卧室的墙壁一阵发白发亮,这里的身影却有些僵硬,就好似冻僵了一样。但房间里亮起又暗下了好几次,渐渐的,两个人影就好似融化了一样,融成了一团。沉闷的雷声和雨声将那一直都是剧烈却又轻微的声音彻底掩盖了。

    马恩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他觉得这位刚认识没多久的女性竟然就这样无所顾忌地做了这事儿,她的想法和普通人截然不同,就好似着魔了一样。虽然她是一个妓女,但和他听说的有点不同。不,应该说,实际交谈了这些时间,他完全无法将她的印象套入书中。另一方面,他的身体可以感受到刺激和快乐,但是,这种生理上的冲动,竟然像是和精神割裂了。他也是第一次和广田小姐之外的女人做这事儿,可是,与和广田小姐一起时截然不同,他既不愧疚,也不快乐,身体理所当然地兴奋起来了,但就和平日里看到的风景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究竟是因为《七转洞玄秘录》带来的后遗症,还是他本性上就是这样一种人?他没能坚持什么,所以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只有歉意是切实存在的,但却不是对这事儿的歉意,他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让对方这么做呢?即便对方是主动的,但这和他平日里的生活习惯和认知观念并不一样。

    比起女人的主动和自己的退就,马恩更加感到吃惊的是,自己竟然平平淡淡地就接受了这件事。他想到了所有他应该产生的想法,但那些想法也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完全对行为没有任何影响力和约束力。

    马恩一点都不想将这当成是《七转洞玄秘录》的过错,他觉得倘若自己推诿了,那才是最糟糕的做法。

    所以——

    这是一个必须正视的问题,没能恪守操守,并从思想上完全没有触动,完全是自己的失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会跟女朋友坦白的。”马恩躺在湿漉漉的床上,对坐在床边,若无其事的妓女说。

    他觉得,自己同时也应该向祖国那边的联系人,那些专门负责思想工作的同僚们写一份报告。

    “哦。”妓女很是随便地应了一声,光听声音就知道她对马恩的事后处理根本没兴趣。她之前做得那么激烈,用尽了全身解数,但事后却好似根本没有消耗体力一样。或许是习惯,她平平常常地捡起地上的唇膏,在嘴唇上涂了涂,抿了抿,又从快要散架的床头柜里取出一包香烟。

    香烟已经拆开了,之前的死人也抽过,她掏出一根递给马恩,又给自己点上一根。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招摇的风雨,翘着腿,脸上的表情淡然而复杂,像是在回味,又像是百无聊赖。

    过了一会,马恩终于将有点混乱的想法整理清楚了。现在,他终于觉得,那些能够自然而然面对这种事的人,或许在这一方面,要比自己了不起。而自己的愚笨,在他们的面前就如同笑话一样吧。

    女人凝视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恩的心理学在这时候完全不起作用,他突然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你的胸和我的女朋友一样大。”

    女人愕然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这个男人: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啊?

    紧接着,她突然觉得好笑,就真的毫不在意地“噗嗤”一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