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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马恩冲向大海

    妓女安琪儿小姐安慰了读书会的女人们,就在鹫峰紫苑的帮忙下离开了地下室。目送这个断了双臂的妓女十分辛苦地向远方行去,鹫峰紫苑突然觉得这个背影有点凄凉,磅礴的大雨浇在这个孤单的身影上,其身边除了废墟就是死尸。尽管这个妓女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信心和热忱,但鹫峰紫苑还是会时而觉得,在这里阻止她或许比较好。

    鹫峰紫苑不知道这些妓女到底有什么办法熬过这段时间,一旦镇子知道人鱼怪物死亡,必然勃然大怒。只要镇子认真起来,那所谓的秘密计划也就不会再是秘密了。身为主使者的妓女安琪儿小姐必然首当其冲,被严惩责罚,这都是可想而知的未来——如果安琪儿小姐一起留在这个地下室里,说不定还能出现转机。难道这些妓女们的计划,就是全都交给安琪儿小姐一人担当主力吗?

    鹫峰紫苑一直都对这个妓女心存偏见,她也不否认其中存在的感性因素要比理性因素更多,直觉也比证据更多,即便如此,大家也是曾经一起对抗怪物的朋友……

    “祝你好运,安琪儿小姐。”鹫峰紫苑的声音被暴雨和雷声吞没了,但前方的身影却好似听见了,脚步顿了顿,没有转头,她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残桓断壁中。

    鹫峰紫苑重新回到地下室,爬下梯子的时候,她按最初的想法,将断裂的羊角卡在门盖的边锋上,让其不能封死。下方的女人们脱光了衣服,用毯子将身体裹起来,尽管环境难以令人满意,更谈不上舒适,可总比在外边淋雨强多了,也不需要再穿那湿透而冰冷的衣服。

    看到鹫峰紫苑下来,寺花小姐就问了一下外边的情况,但其实就这么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变化,众人刚刚战胜怪物,死里逃生的紧张和兴奋渐渐消退了。就连广田小姐都嘀咕着:“真无聊啊。”

    大家没事可做,也没兴致聊天,便各自寻了个角落呆着。鹫峰紫苑到是将如同棺材的壁柜一个个打开了,这才发现大部分柜子都是空的,只有几个柜子放了工具和日用品。日用品都是她平日里不用的廉价货,工具则是什么种类都堆在一起,有用来做木工活的,有用来清理扫除的,有金属的,也有硬塑料的,还有一些绳子和螺丝之类的零件,总而言之,虽然不能说什么都有,却显得十分杂乱。

    鹫峰紫苑怀疑妓女平日里是否会到这里来,说不定这个地下室都没开启过几回,就是放杂物也很少用到。

    她没有找到自己以为的,或者说,感性上认为可能存在的东西——具体来说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总之就是一些足以令人生疑的东西。可这个地下室除了风格古怪,让人不太适应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甩甩头,只觉得是之前的惊险旅程,让自己有点儿草木皆兵了。

    鹫峰紫苑将最后一个柜子推回去,或许是情绪有点不太稳定的关系,她一时大意,用的力量稍大,那嘭的一声巨响,充斥在地下室里,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广田小姐跳起来,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抱歉,没事。”鹫峰紫苑看着大家,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笑容,“我就是试试这东西结不结实。”

    “……”众人漠然以对,一时间,空气就像是冻结了般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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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恩冒着大雨冲入沙滩,他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的灯塔,但相比较上次见到时的印象,灯塔的光似乎变得微弱了,还在频繁地闪烁,状况有点让人担忧。当然,也有可能是灯塔在发送某种信号,因为光源的闪烁有明显的规律性。马恩后方的天空传来一股尖锐的噪音,一头超音速拜亚基在呼吸间就从他的头顶飞过,在海面上做了一个盘旋后,便俯冲下来,它的飞行弧线是那么的优美,就好似在空气中有一条弯曲的滑道,当它距离地面还有十米高的时候,就连浪头都被旋绕在它身周的气浪搅碎了。

    马恩感受到了明显的恶意,他咬着牙,撑着疲惫又疼痛的身体,将黑伞挡在胸前,准备进行规避。黑伞肯定挡不住这个已经蓄势待发的怪物,无论是它发射出来的龙卷,还是就这么直挺挺地撞上来,唯一的选择就是避开。

    马恩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在噩梦里解决了巨大的蠕虫,他觉得自己当前的状态不太好,尽管感觉仍旧敏锐,或者说,自从服用秘药之后,那种如同探针般的直觉就一直伴随痛苦高涨着。可是,身体动作有点儿跟不上知觉了。秘药带来的效果是有副作用的,对身体的摧残也是显而易见的。倘若是在噩梦里,他可以通过意志将身体上的副作用降低到一定程度,但在现实里,越是痛苦,就越是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极限。

    不应该说,正因为自己的精神和身体都在极限上徘徊,所以才会觉得痛苦。

    马恩压着深红色的礼帽,尽可能判读敌人的动态,留给他的机会不足一秒,以超音速拜亚基的速度,绝对不会给人失误的机会。无法悔改,不能调整,冷雨打在马恩的脸上,身体上,好似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有力。

    暴风雨在抽打着大地、沙滩,海面,以及奔驰着的人类和怪物。

    在格外集中的注意力中,海浪声,雨声和风声都变得单调而干涩,超音速拜亚基的翅膀振了一下——尽管它其实不依赖这双翅膀飞行——马恩就要加力了,可就在超音速拜亚基下降到了几乎贴着海面的时候,汹涌的海浪陡然沛然而发,一道巨浪从它扑下来,让它来不及闪躲。

    包裹在超音速拜亚基身周的气旋撕碎了一道海浪,可另一道海浪却激涌而上,在它身上炸开。细碎的水珠以可怕的速度四溅,几乎遮住了它全部的身体。马恩也难以看清里边这头超音速拜亚基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可以清晰看到,一道比一道更巨大的浪头,层峦叠嶂地呼啸而起,无论频率还是体积,都完全超过之前的海浪。

    这可是在海边浅滩,海浪的状态绝不寻常!马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浪头已经推向数十米的高空。这一次,即便是雷声也无法掩盖那炸药般的声响,巨大的轰鸣声就好似在宣泄大海的怒火。

    超音速拜亚基就如同逃离巨浪的冲浪者,从水花中钻了出来,可它的位置已经倾斜了,马恩十分肯定,它就这么冲上来,绝对撞不中自己。不,别说撞人了,它自己就要失衡了。马恩的瞳孔微微放大,他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力量,这种有别于自然巨浪的力量,就夹杂在这片巨浪中,向沙滩冲来。

    说时慢那时快,超音速拜亚基在半空侧翻了,它似乎还在尝试调整,可它的速度夺走了它的机会。一眨眼,这个怪异又强壮,明明是动物却又不同于寻常的大家伙一头扎在沙滩上,将沙子冲开了一条长长的沟壑,直抵堤坝前,然后就是一声轰然巨响,堤坝的砖石迸射而起。

    这头超音速拜亚基几乎将这截堤坝撞塌了,幸存的部分不及原来体积的三分之一。

    马恩不觉得这头拜亚基还能立刻站起来,可他根本没机会幸灾乐祸,因为伴随着海浪而来的这股力量,亦或者说,被这古怪的难以描述的力量推动的巨浪,同样冲上沙滩,朝他席卷而来。

    这已经不是躲不躲的问题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马恩鼓足了力气加速,也没办法冲出海浪的范围。在他的视野里可见的海岸线,都在这片汹涌巨浪的浪线中。

    马恩深吸一口气,做好了窒息的准备。他调转身体,将黑伞当做长枪,直面扑上来的海浪。上涨的海水首先吞没了他的膝盖,一股沉重的旋流正试图拔起他的双脚。马恩站稳了马步,双手挥动黑伞,向着浪头迎面而上,然后,声音炸开了——

    马恩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好似聋了一般,再也听不见声音,一种沉闷的感觉,一股可怕的冲力,正敲打着他的手腕、手臂、腰腿和前胸,他觉得自己的礼帽已经被卷走了,头发也被向后扯着。他的眼前一片白茫,海水的冰冷和咸涩从鼻子倒灌上来,他可以朦胧感觉到,之前的一部分水流被黑伞切开了,否则自己一个照面就要被冲走。然而,一波接着一波的水浪很快就弥补了空隙,即便他仍旧用力搅动水流,打乱其中的力量,可积累起来的冲力仍旧将他的身体一点点从沙子里卷起来。

    马恩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够斩断海浪,那是电影和小说里才有的镜头,他所做的抵抗仅仅是尽可能削弱正面的冲力而已。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一直抵抗浪潮的冲击,他十分清楚,那头超音速拜亚基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只不过,那头怪物没机会进行调整,而他有,倘若一定会被冲走,他必须确保自己不会那般狠狠地撞上堤坝。

    浪潮从四面八方挤压着马恩,都在试图将他推往同一个方向。他尝试用黑伞打乱这个趋势,一开始确实有点效果,可现在,迅速递增的力量,让他已经挥不动黑伞了。

    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将黑伞插入沙子中,可即便是这个动作,做起来也阻碍重重。他无法呼吸,只凭着胸肺中的一口气去尝试,他甚至在想,如果一开始就不对海浪挥伞,而是直接插入沙滩中,是否会更好。可这个念头连半秒都没停留,就在他的脑海中消失了——自己此时面对的力量,可是用黑伞削弱过的力量,如果不挥伞,自己也无法坚持到现在,早就被卷到后边的堤坝上了。

    这海浪真的很奇怪,它的力量释放并非是无意识散开的,更像是有意识地叠加到了一起,马恩身处其中,只觉得这力量不是朝着一个方向使,而是朝着一个目的使——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都摔到堤坝上。

    海水早就已经淹没了马恩的头顶,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身处大海之中。他看不到除了水之外的任何东西,他现在已经不敢再睁开眼睛了,也只能低着头,尽可能下压身体。

    就在马恩将黑伞插入沙子中的一刻,浪潮中叠加的力量终于再次爆发出来,马恩的双脚已经从沙子中飘起。这个时候,他就明白自己这一阶段的挣扎已经到了极限。他身体被浪潮推着,拉着,狠狠地向后撞去。只有黑伞扎在沙子中,勉强进行减速。

    可黑伞最终也被浪潮的力量拔出来了,他的身体被陡然混乱起来的暗流拉扯着,平衡彻底被破坏。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里,被甩干的力量抛来抛去。正如之前那头超音速拜亚基,现在,他也完全失去了自我调整的能力,只能在随波逐流中尽可能调整姿势。

    ——如果是头部直接撞上堤坝就完了!

    ——如果直接撞上堤坝,无论是哪一个部位,都难以估计会造成怎样的创伤。

    马恩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念头,他尽可能在翻滚中判断自己的位置和朝向,意图用黑伞做最后一段缓冲。内在之眼从他的脑海中冲出,钻出额头,如同触须般扫过四面八方,在这一刻,他看到一个可怕的幻觉:围绕在自己四周,将自己带走的不是水,而是某个巨大的身影,这可怕的浪潮只是它的一部分。不,这么形容还是不正确,它现在不在这里,而是在很遥远的地方,那并非是以常识长度来计算的距离。

    它正试图从海底升起,它在喃喃咕哝着,它的声音就好似浪潮的呼啸。有一个如幻觉般的信息传达,亦或者,那只是一个在危机中显得混乱的念头:长眠于拉莱耶的主人将要醒来。

    而马恩在这个幻觉中,也依稀看到了一片朦胧的景象,他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在意识模糊,如半梦半醒中形成的一场噩梦:那像是在说不清年代的古远,整个星球都淹没在大海之中,陆地是不存在的,这片大海在沸腾,而生命就从这翻滚沸腾的“浓汤”中渐渐诞生。

    一个念头,一个声音,在马恩的脑海中述说,让他生出无可遏制的恐惧感:世界末日将要来临,沉睡在海底的拉莱耶之城中的cethulhu将要回归它尚未沉睡之前,苏醒的它将再次主宰这个星球,用沸腾的生命之汤将这颗星球还原到它最初的模样。

    ——不!

    马恩张开了嘴巴,可他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海水直接堵住了他的嗓子。他就好似保龄球一样,在这一瞬间撞上了坚硬的堤坝。

    黑伞抵着堤坝,可随即就被冲力拍开。马恩紧抓着黑伞,身体旋转着,既是海浪推着他,也是差点就从手中飞脱的黑伞拉扯着他。当可怕的撞击感从他的背脊传来,他只觉得骨架都要散开了,他还有一些意识,他在坚持让自己不昏厥过去。在这命悬一线般的痛苦和恐惧中,他终于意识到了,或许是运气,或许是自己的挣扎确实起了一些作用,自己没有一头撞死在这里。

    无论那幻觉是什么,无论有多么恐怖,现在自己面对的,只是这古怪海浪的余潮罢了。

    ——还有机会!

    ——jojo!大灾难!南岸!

    马恩在窒息中,拼命向上游去,那一瞬间撞击既然没有将他的骨头碾碎,所带来的痛苦就迅速被秘药的痛苦驱逐。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秘药的痛苦,可这种痛苦却依旧是他熟悉的,他可以在这痛苦中继续挣扎,就如同过去那样。

    数秒后,马恩钻出了水面,正前方已经看不见堤坝了,海水淹过堤坝的顶端,正向着镇内涌去。马恩踩着堤坝顶端,海水还只淹到他的小腿处。他忍着身体好似四分五裂的痛苦,向四周张望,镇上的战火依旧,天空的电闪雷鸣依旧,暴雨也从未停止,刚越过堤坝的浪潮还不足以摧毁镇子,并没有真正阻止这场战争。

    可现在,唯一前来阻止马恩的超音速拜亚基或许已经完蛋了。马恩再不犹豫,提着黑伞继续赶往灯塔。灯塔的光变得微弱,他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必须要在那里找到船只。

    他一定要出海!

    途中,马恩再次找到了自己的深红色礼帽,这无疑是意外之喜,他原本以为这顶帽子会随着浪潮飘走到很远的地方,亦或者被堤坝拦住,沉入海水中。若是那样,就可惜了刚来日岛时结识的朋友的一番好意了。现在,他将深红色的帽子重新戴好,等回到文京区再次见到那位朋友,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这个意外的小惊喜让马恩有些波动的心情再度平静下来。他仍旧相信,这个镇子的变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也一如他所料,这片大海必然存在比镇上如今出现过的怪物都要可怕的东西——他早就针对这种情况做好了计划,是否成功暂不必说,他只需要完成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