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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大幕拉开

    “大灾难”决定将针对归乡者有奇效的扩音喇叭状武器还给井上司机的时候,就想过其他人会有所不满,但没想到,除了中耕大友之外,其他人竟然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对上乔克乔西和南岸乙姬的目光,这两人都用温和与理解的目光看着他。中耕大友变得人微言轻,也只得放下几句嘲讽的狠话,向洋馆正门迈步而去。

    读书会三人相视一笑,“大灾难”明白,自己要肩负的责任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理解就减少了,反而,中耕大友的讽刺其实也不无道理。他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催促着其他两人跟上去。

    一行五人减少到了一行四人,他们踏上三级台阶,身边就是白石立柱与宽阔的前廊。他们随便扫了几眼,这些立柱上有各种异兽

    、波涛、死亡与新生的浮雕,它们从立柱基座缠绕而上,在顶部膜拜着镇子信仰cethulhu的雕像。

    这些浮雕并没有山壁外围那些古怪雕像与石碑所带来的异样感,看起来就仅仅是普通的雕刻艺术而已。

    洋馆正门也很普通,它当然是宽大而肃穆的,古朴中镶嵌着有奢华的绿宝石,宝石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如同秘密基地里充斥着的幽暗绿光一样,让人觉得,整个山腹内其实都镶嵌有这些宝石,亦或者是自然裸露出结晶纹理的原石。

    实际上,大家都没有刻意去寻找光源,“大灾难”驱使怪物调查周遭的时候,也没有在意过。奇特的绿光确实让这个秘密基地显得更加诡秘,但感觉上只是一种装饰——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其实都并不那么重要。

    洋馆的存在感凌驾于其它所见之上,那位天才叔叔让镇子掏空了山腹,却似乎仅仅在里边建造了这么一座洋馆——洋馆的面积虽然很大,但相比起山腹里的空间又太渺小了——实在有点儿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仅就这个比例而言,在工程先期就进行了那么大的工程,实在有点儿浪费。

    现在大家无论看到什么,都不由得带上警惕的心理,哪怕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生特别清楚的异常。他们对任何上心的东西都会仔细查看,包括这扇低调奢华的大门。

    结果仍旧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那种白费工夫,浪费精力的感觉又不由得从心底滋生出来。无论他们如何警告自己,这是以防万一,都无法遏制这种情绪的产生。

    “开门吧。”乔克乔西侧身站在门缝边,对中耕大友说。

    中耕大友也深吸了一口气,他看起来有点紧张,毕竟他也曾经说过,他知道自己的天才叔叔有这么一处秘密基地,却从来都没有来过。他知道这里有解决南岸乙姬身上的麻烦的方法,却同样不清楚除此之外,天才的叔叔还在这里做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中耕大友抓上门把的动作,在其他人的眼中显得十分沉重而吃力。但他还是将大门推开了,伴随着“咿呀——”的声音,四周的光线似乎都集中在众人的身边,又从逐渐拉开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众人的影子被身后的幽暗绿光推进里边,就如同一块铺开的阴影的地毯。

    空旷的内部空间,声响在其中低沉回荡,他们首先入目所见的,正是门后长长的深绿色地毯,以及分列两侧,一排排向前延展的长椅。这是一个大厅,看不到向上的楼梯,也看不到通往其它间室的大门。大厅的正前方有一座高台,高度达到了成年人的腰间,而在高台的尽头就是大厅的墙壁了。

    高台上什么都没有,可尽头的墙壁上却雕刻着新种类的浮雕,其形状是众人登岛之后都从未看到过的。这个岛屿上已经也有许多独特的,奇异的,令人费解的事物,而这面墙壁上的浮雕却显得更加特立独行。

    布置这个高台的人,甚至刻意用深红色的帷幕将这面墙壁装饰起来,十分显眼。

    墙壁上的浮雕是一圈圈的环形,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就有一种奇妙的伪立体感,仿佛那不是环形,而其实是球形。若将这个高台搭配深红色帷幕的整体视为舞台——几乎就是众人见到时,最先联想到的形象——那么,这面堆满了环形或球状的浮雕,倒不像是舞台的背景,反而让人有一种强烈的主体感。

    具体要说这面墙壁有多么独特,存在感多么的奇异,是很难进行描述的,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的眼神里都是同样的愕然。即便是中耕大友似乎也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典故,反正,就是很难视其为普通的装饰。

    可这里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众人左转右转,只觉得高台加上这些排椅,整体印象又从“舞台”变成了“教堂”。那面墙壁不仅仅是舞台的主体,也是教堂的主体,倘若有人坐在这些椅子上祈祷,一定是对着那面墙壁上的奇特浮雕吧。

    “所以,这不是cethulhu?”乔克乔西问到。

    “不,肯定不是!”中耕大友满腹疑惑地回答:“我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它真的有其它意义吗?”

    “感觉上的事情真是说不清。”大灾难抱着手臂,认真地看着那些环形或球形的浮雕,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镇上的地下教堂里,看到的人们供奉之物,同样不是cethulhu,而是一个全身都藏在兜帽长袍里的怪人雕像——如今回想起来,那座奇诡的身形雕像确实拥有某种力量,那么,眼前这些环形或球形的浮雕,会否也是类似的情况呢?

    “现在该去哪?”南岸乙姬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自己等人要去往的地方,肯定不是这个既像是舞台,又像是个教堂的大厅。要取出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珍宝”,肯定是需要特别的工具或仪器吧,南岸乙姬在心中有过想象,可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可能已经先一步抵达的归乡者们,也完全看不到踪影。

    “我们分开找找,这里肯定有其它入口的。”中耕大友提议道,立刻就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四个人分别负责四个角落,可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任何迹象。

    等到众人重新汇合了,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这里确实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可这种意外的平淡却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现在失去下一步的目标了。中耕大友确信,在这里无法用天才叔叔留下的办法取出南岸乙姬体内的“珍宝”。

    可若是这样,那些归乡者又来这里做什么呢?大家一直都猜测,他们也是为了“珍宝”而来,等着中耕大友从南岸乙姬身上取出“珍宝”后就坐收渔翁之利。他们摆布不得那位天才的叔叔,对上镇子又毫无胜算,还见识过马恩的本事,所以才暗中操纵局势,迫使众人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登岛。

    仅从纸面上的数据计算而言,如今众人是处于压倒性的不利中。

    可是,如果归乡者真打着这种主意,那他们不仅不能阻止众人前往目的地,而要为众人的前行创造有利条件——大家也想过,自登岛以来的顺利,就是那些归乡者刻意为之的结果。

    如今众人的处境,却似乎打破了这一猜想。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大厅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速度不快,可一直都保持警觉的众人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并彼此确认了,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

    光线的消失越来越快,就连敞开的大门外,那原本可以一直看到的绿色幽光,此时也像是被一股黑糊糊的雾气遮住了。中耕大友随手扯下一张木质排椅的靠背木条,朝门外扔去。木条没有打散那篇雾气,反而断裂成两半,一小半跌落在大厅里。

    乔克乔西走上去,拾起来一看,这一小半的木条都朽坏了,松脆得就好似饼干一样,稍稍用力,就变成木屑落下来。他看向众人,大家的脸色都有些沉重,这扇门看来是被堵死了。

    这肯定不是正常的状况,不过,至少有了一些状况。

    “是你们在捣鬼吧!快给我滚出来!”中耕大友在空旷的大厅里大喊大叫,每个人都觉得,肯定是归乡者做的手脚。自己等人就如瓮中之鳖,却不知道归乡者到底要做什么。

    可归乡者没有给出半点回应,很快,大厅里就昏暗到了只能看到并肩之人的轮廓,更远几步的话,就连轮廓都看不清了。之后,光线没有继续暗淡下去,反倒是有光束从天顶打下来,在舞台上交错。

    “请看官落座,如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如此说到,在大厅里回荡,是一种夸张又华丽的舞台腔,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之前众人就觉得那处高台整体就像是舞台,如今,这里的突变正在让这份感觉变得更加真切。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却看不到人。

    一股狂风吹来,让众人动摇西摆,在还想着站稳脚跟的时候,身体已经被陡然增加的力量摔在排椅上。身手矫健的乔克乔西来了个空翻,抓住“大灾难”和南岸乙姬的衣领,稳稳当当当地落座了,而中耕大友则狼狈地趴在椅子上。

    舞台上的光柱摇动,交错,浮现淡墨色的气流。这股肉眼可见的旋风停留在舞台上,迅速隆起,便有一个人形从中呈现。随后,这阵旋风呼啸着离开了人形,向四周崩散。

    四面八方都有掌声响起,很快,这掌声就汇聚如雷鸣。刚从排椅上站起来的众人警惕地看向身周,只见在狂风呼啸中,一个个身影出现于其它的排椅处,他们一一落座,不多会就填满了所有的座位。

    舞台的观众席已经满员了。站在高台上的人形便继续用那华丽而夸张的腔调颂唱道:“大幕已然拉开,主角们穿过风暴与雷雨,向大海发出咆哮。最后的转折在不知不觉中来临,被选中者只有一个选择——向崇高的黄衣之王致以胜利的一幕。”

    “台词真是烂透了。”乔克乔西听着,忍不住讥讽道:“声音倒是合格的,但除了声音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那些家伙根本不学无术,别期待他们会来一场好歌剧了。”中耕大友也不屑地说。

    “所以说,我们都是观众?”南岸乙姬不由得说:“那主角是谁?站在舞台上的那个人吗?”

    她起初还为那淡墨色的风感到心悸,也有些害怕身边那些填满了座位的身影——仅从人数而言,自己这些人看起来落于绝对的下风。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集中在高台上的灯光顿时分出大部分,打在了众人的身上,仅仅留下一束灯光还停留在高台的人形身上。不过,大家都看清楚了,灯光确实不是无源之物,反而就是从普普通通的舞台灯具照下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台的天花板上已经布置好了这些灯具——众人之前竟然忽略过去了。

    除了灯光照耀的地方,大厅的其它四面都极为昏暗,而被灯光罩住的众人,也格外感受到一种备受瞩目的感觉。这应该不是错觉,那些幢幢的人影俱都扭过头来,盯着他们。这些人影扭头的姿势是那么的古怪,就好似他们没有颈椎的限制一样,普通人可无法把自己的脖子扭成那样的角度。

    被这些古怪的人影盯着,整个大厅中充斥着诡异的气氛,南岸乙姬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打鼓,声音好似传出了身体外,在整个大厅回荡。她不由得抓住“大灾难”的袖子,然后又被“大灾难”握住了手。

    “故弄玄虚而已。”大灾难的模样,她看不清楚,但他的声音却让她安定了一些。

    中耕大友猛地大喊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我的朋友。”高台上的人形如此说到,“现在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约定?”乔克乔西有些意外,虽然大家早就怀疑中耕大友的目的不纯,可是,要说他是归乡者的盟友,却从来都没有发现相关的迹象。现在由高台上的人形揭穿,显然不在中耕大友的预料当中。这个秃顶男人用力拍了一下前方椅子的靠背,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我,你们可取不出珍宝!”

    被读书会三人盯着的中耕大友完全只在意高台上的人形,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大灾难”虽然同样防备着中耕大友,可却不希望看到这个预料中的结果。

    他对中耕大友沉声到:“我想,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中耕先生!”

    “解释什么?没有我的计划,你们根本无法登岛。无论如何,都只能取出珍宝,才能结束这一切。”中耕大友根本不屑于对这个年轻人解释。不过,他看了一眼乔克乔西,又说:“归乡者在镇上找的帮手,又不仅仅是我。那个井上,不也是和他们合作了吗?你们怎么不去质问他?”

    “所以,你和井上是知道彼此这些合作的?”乔克乔西问到。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各干各的,一起出海不过是偶然的结果罢了。”中耕大友如此回答道。

    舞台上的人形没有制止众人的内讧,反而安静下来,整个大厅里都回荡着四人之间的质问。

    中耕大友等人也很快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如此激烈的对话,如此安静的场合,让他们真的看起来就像是在演戏的角色一样。众人的话音停下来的时候,舞台上的人形便又开口:“纷纷扰扰,团团转转,无奈的背叛,错失的机会,如珍珠一样串联起来的偶然。这是人们心中的隔阂,小小的矛盾已经燃成怒火。看哪!欺骗就如同干柴,共同的旅程终于迎来歧途。”

    “混蛋!真是愚蠢透顶!”中耕大友很厌烦地盯向高台上的人形,“你们违背约定,就是来这么一处无聊的戏剧?我们可不是戏子!”

    “这是肺腑之言,却真是愚钝妄言。戏剧中人竟称自己非是戏子,真是身在局中不知局,徒令人捧腹。”高台上的人形拉长了声音,用那华丽的腔调,如幕外旁白般述说着,周遭那些幢幢的人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声齐整而奇怪,让人毛骨悚然。众人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觉得这响亮的笑声中没有一丝情感。他们甚至无法确定,这些人影是不是真的是人,是那些归乡者——亦或者只是一个巨大的幻觉。

    “不要再说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了。”中耕大友严肃地对众人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对吧?这个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办?”

    中耕大友说的没错。当初大家都在怀疑中耕大友,就只有马恩始终将其当做朋友看待,并让众人跟随中耕大友出海登岛。如今虽然怀疑成真,但大家要面对的困境是一样的。尽管不明白这些归乡者摆出这一幕到底想做什么,可是,他们非是怀着善意而来。

    “只能干掉他们了,不是吗?”乔克乔西从口袋里掏出帽子,戴在头上。

    “无论如何,我们搭乘的可是你的船,而不是这些家伙的船。中耕先生。”南岸乙姬起初有些惊讶,但此时也坦然说到。

    “你呢?”中耕大友看向“大灾难”。

    “在这里干掉你的话,不就半途而废了吗?”大灾难如是说。

    中耕大友那丑陋的脸露出一丝笑容,说:“干掉我?你还真敢说呀,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