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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妓女们的绝杀

    长者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十分沉重,高大而怪异的护卫就如同雕像一般沉默,一群镇民跪坐在周遭,等待长者的裁决。归乡者给镇子带来的危机要比他们预想的更加严重,如果仅仅是建筑的损毁,那倒并不怎么让人担忧,他们有足够的资金来源进行重建,可是,失去的人口却难以补充。

    更让人倍感压力的是,镇子失去了一个兵源生产线。隐藏在下水道里的秘密,是这个镇子能够延续下去的一个基点。

    归乡者们召唤出来的怪物,无论是拜亚基还是那些巨大的“蠕虫”,哪怕将镇子的战力储备消耗殆尽,但只要那条基于血脉研究而建成的生产线没有损伤,镇子就能够源源不绝地出产强壮的士兵,那么,即便消耗战的时间继续延长,最终胜利也定然属于镇子。

    毕竟,无论那些归乡者召唤了多少怪物,召唤总是有时限的。而镇子用数百上千年改良的血脉仪式,却已经达到了相对稳定的可持续性状态。

    鱼类一次受孕能够产下大量的卵,哪怕只有极少部分能够孵化和成活,也足以让鱼类成为海洋中的巨大族群。下水道里的秘密有点类似于此,镇子能够一次性获得大量的胚胎,并保证胚胎的存活几率,之后,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加速这些胚胎的成长,即便会产生一些副作用,可作为战斗兵种使用,也已经足够了。

    这个秘密仪式的研究原本是为了强化镇民的综合素质,让镇民们打破自古以来的“诅咒”,同时向高体质和高智商的方向发展。按照天才们的理论,镇民们在幼年时代,其实就能够获得正常成年人两倍的身体素质和智力水平,可是,在将理论实用化的过程中,遇到了太多的技术性问题,而无法达成理论状况。

    直到如今,下水道里的秘密仍旧只能用于制造一些体质超乎寻常,却毫无智商可言的怪物。即便如此,镇子也从未失去过希望,能够批量制造怪物,就意味着这条路线并没有完全被封死。

    可是,不久前的一起突发状况,让镇子从满怀希望掉入了惊疑的深渊里。下水道里的秘密被摧毁了,用来实验和配种的原体不仅彻底死亡,而且,其身体组织彻底失去活性,以现有阶段的技术,既无法进行补救,也无法再利用——那里仅剩下一堆毫无价值的肉块而已。

    下水道的秘密是镇子最高等级的秘密之一,一般而言,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只有镇子内部的背叛者,可是,究竟谁才是背叛者,却又让人感到不解。可以相信,这是有预谋的行动,可任何有预谋的行动,都必然会留下线索,尤其是在规矩森严的镇子里,内部人的行动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情报方面在短时间内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们也设想过是那些归乡者的入侵,但若是如此,那些归乡者的手脚未免也太干净利落了。他们早已经被驱逐出镇子,他们要在镇子里动手脚,除非具有压倒性的技术优势,否则不可能让镇子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很明显,归乡者们并不具备压倒性的技术条件。他们就连进攻镇子,也不得不借助外力。

    于是,众人的思维转回到“镇上出现了叛徒”这一可能性,结合上述的疑点,倒是让人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叛徒不是一两个,甚至不是小部分人,而是形成了一个结构化规模化的隐秘组织,拥有彻底控制镇子一部分情报来源的能力。

    这个想法对镇民而言,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大家都在同一个信仰,同一个体系中成长,小镇并不大,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镇子。更何况,镇子里还有一个与时俱进,经过每一代天才优化的严密的监察系统。

    大家一直都坚信,在镇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脱离所有人的视线。

    可如今,这么荒谬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如今镇子内忧外患,人手缺乏,想要大肆排查叛徒也无法做到。这是几乎让人束手无策的状况,知晓其严重性的镇民们都在等待长者的决定。他们已经提交一份怀疑名单,罗列了他们觉得可疑的人选范围,并根据可疑程度进行了排序。

    能够进出下水道,协助部分事务处理的妓女们自然也在这个名单之内,不过,她们的可疑性并不高。那只是一群女人,而且,早就经过了极为严格的教育,她们是一个个成功而优秀的零件,而不是一台缜密的机器。镇子对她们的信任甚至高于对普通高层的信任。

    除此之外,外乡人介入的可能性也很小,被重点关注的外乡人并没有异常的行为迹象,而那些没有被太多关注的外乡人,也没有展现出值得关注的一面。

    长者对着名单进行思考,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大家也知道,如今木已成舟,再急躁也没有用。以镇子如今的封闭状态,这张怀疑名单里的对象也绝对无法逃离。只要这些人躲在镇上,那么,无论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逃过镇子的追捕。

    然而,如果不尽快对可疑对象进行处理,就有可能发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之事。在眼下这个内外交困的处境里,正是这些镇民所不愿意看到的。

    终于,长者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用古怪的方言说了几句。镇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保持沉默的同时也不乏疑惑。不过,他们遵从长者的命令,这是根深蒂固的习俗习惯,于是他们站起来,吩咐等待房间外的几个妓女。

    妓女们匆匆离开了,不一会,就将一些外乡人的行李用拖车拉进房间里。她们似乎有些不安,镇民安慰了几句,让她们的表情放松下来,便挥手让她们离开了。

    妓女们和来时一样,尽可能保持一个平静的仪态,跪在门外,轻轻将房门合上。随着轻刷刷的声响,房间里的气氛重新回到那沉重的正轨上。

    妓女们在房门外轻轻落下了插栓,她们下伏的身体,在门墙上留下了格外浓郁的阴影。此时此刻,这些阴影好似一团落入水中的墨汁,向着四面八方晕开了。

    她们侧耳聆听了一会,可是走廊上并没有传来人耳可以听到的声音。这里安静得过份,就连之前可以从房间里传来的人声,如今也听不到了。面对这强烈的封闭感,妓女们的脸上再也不见忧虑,娟美的五官变得比以往更加轻柔了。

    在这个镇上高层聚首的房间不远处的房间里,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又一个的房间里。被召集起来的外乡人正沉浸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他们摇摇晃晃,不知其所思所想,可是,来自镇子的痛苦、悲伤和绝望等等负面的情绪,完全不显于他们的脸上。

    这些房间里充满了淡淡的香气,闻不到来自外界的半点硝烟味,也同样闻不到镇上那独特的咸腥的气味。这些外乡人看起来安宁而喜乐,之前的悲惨经历似乎也渐渐淡忘了。

    沐浴过后的妓女们格外显得清丽,她们有姣好的五官,匀称而各有风姿的身体曲线,全都暴露在空气中,即便如此,也让人生不出亵渎感来,更难以想象她们平日里的工作。

    她们十分清楚,自己等人将要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一个决然的转变。她们只有一次机会,并只有在这个特别的时间段里,才有成功的可能。

    当星星来到正确的位置——这是她们十分熟悉的建言,而她们同样明白,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晴朗还是风雨,星星总是在的,它们就在天外,不停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而今,时机已到。

    妓女们进入一个个房间里,来到一个个角落中,她们翻动一张又一张榻榻米,将表面剥离,露出用经血绘制的图案。她们亲眼看到了,干涸的经血是如何变得鲜活起来的,这些图案正在流动,从一张榻榻米流入另一张榻榻米,它们仿佛拥有远超收集时的量,将所有房间的地面全部覆盖,乃至于攀爬到墙上,房顶,以及房间里的每一个器物上。

    妓女们用自己独特的感性雕琢了这些器物,将细腻而特殊的阴刻隐藏在器物的纹理中,是她们摆放了这里的每一件器物,而它们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对这场仪式而言,被分隔开的每一个房间,俨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仪式整体。隔阂被从另一个角度打破了,妓女们似乎可以感受到障碍物后,自己同伴的呼吸和心跳,乃至于她们模糊的心声和情绪。

    弥漫在房间里的香气,也开始让她们进入一个特殊的精神状态。她们没有抗拒,在恍惚中,一个接着一个吟诵着古怪的赞美篇章,她们的声音嘶嘶作响,那并非是人类说话时发出的声音,却又同样充满了女性的柔美。

    伴随她们的吟诵,外乡人们也开始发出咕哝的低语。这些低语同样非是来自这些人的母语,非是他们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可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发出类似的,延续性的声音。

    现场沉浸在一个奇异的节奏中,但很快,这个节奏就莫名有些混乱,可只是听着,却也难以分辨出混乱的开端在何处。这个转变犹如春雨润物,犹如天体至理,犹如雨水落下,疾风吹起,也犹如生命的滋长和衰亡。

    从有序到无序,仪式现场那冥冥的感受中,似乎有某些东西蒸发了,消失了。

    开始有某种东西对这场仪式产生反应,它们穿过了看似无法穿透的障碍物,以一种非实体的形态降临到这些房间里,用它们那细长的触须卷起一个又一个的外乡人。这些东西的外形犹如长出了肢体的大树,可覆盖在它们体表的并非树皮,而是另一种难以描述的有机质感。

    外乡人的身体悬挂在怪物们那形如植物的躯干上,他们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离了,被嵌入如同老树一样粗糙的瘤节中。这些怪物唯一没有去触碰的,就是那些虔诚祈祷着的美丽妓女们,而妓女们也仿佛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房间里的人声从未停止,也从未衰落,哪怕怪物们一个接着一个穿透门墙,离开了房间。

    正在进行秘密聚会的房间外,扩散的阴影已经将整条走廊掩盖了,看起来就如同一条粗壮的横木,无声地压在门板上。

    房间内,镇民们就着惨淡的灯光,盯着妓女们搬进来的一众外乡人的行李。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其中的一些行李是特别的,即便他们其实并不清楚,里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们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用特殊的手段检查过这些可能具备危险的外来品,他们一直都奉行看管但并不深入接触的政策。他们远比普通人更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怪诞离奇的事物,也并不是每一样都是自己的镇子能够安全处理的。

    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去做什么,而是禁止去做什么。所以,若非有必要,他们绝对不会去做多余的试探,也不会对之产生太多的好奇。

    不过,既然长者已经做出决定,那么,他们就必须听从。长者认为,并非是镇子内部出了叛徒,也不是归乡者瞒天过海的阴谋,而是某些外乡人钻了空子。镇子收缴的这些行李,就是那些外乡人悄然行事的媒介——这么多年来,镇子从未因为行李而出事,所以才产生了惯性的怠慢。

    现在,他们要彻底检查箱子,验证长者的判断。长者当然也有可能会出错,不过,长者往往都是正确的。

    镇民们拿出撬棍,谨慎地打开上了锁的行李箱。被带进来的行李没有一个是不上锁的,造型规整,内容量巨大,但它们仍旧根据预判的危险性分门别类。

    被撬开的行李箱都没有出现问题,直到最后一个,镇民们停下来,表情变得凝重。他们都知道这个行李箱的古怪,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重量上的异常。而且,持有者本身虽然不怎么起眼,却是镇子一直都在关注的外乡人队伍中的一员。

    如今这支外乡人的队伍已经七零八落,有能力的男人和没有能力的女人被拆散了,可即便如此,镇子也从未小看过这支队伍的爆发力,尤其是那两个特别的男人。

    尽管镇子拥有绝对实力,无需惧怕,不过,和强者为敌毫无益处,除非是被迫如此。镇子对这支队伍做出过妥协,可现在看来,这个判断似乎是错误的。这支外乡人队伍里的能人绽放出了太强烈的光芒,从而将真正可怕的东西遮掩了。

    一个镇民扔下撬棍,走到巨大的行李箱前,试着抬了抬,果不其然,一开始还很轻松,可他刚搬起来不足一个拳头高,立刻感受到异常的重量压下来。他那远超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也无法承受,只能松手退后。

    长者身边的大块头护卫,那如同怪物一样的身躯轰隆隆走上来,用更强的力量抓住行李箱,试图抬起来,结果也失败了,还不禁向后一个趔趄。

    镇民们的表情更加凝重了,这个行李箱表现出了比之前更强烈的活性。它的重量变化不仅更加频繁,而且,更加充满了一种侵略性和主动性。他们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里边的东西已经完全苏醒过来了,正跃跃欲出。

    镇民们扔下撬棍,掏出枪械,瞄准行李箱开火。可是,行李箱吞下了所有的弹药,连一粒跳弹都没有,表面也没有任何被击穿的迹象。

    镇民们的脸色更差了,齐齐看向长者。全身包裹在绷带中的长者点点头,用力挥动手臂,发出更加强烈的信号。终于有一个镇民重新拿起撬棍,走到了行李箱前,用力扎入锁头中。

    古怪的行李箱到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锁头也没有给这个镇民带来奇怪的感觉,就如同撬开之前那些行李箱的锁头一样容易。只听到“啪”的一声,镇民们纷纷围进一步,而拿撬棍的镇民则退后到了众人之中。

    锁头坏了,但行李箱毫无动静。有另一个镇民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准备打开它,却骇然发现,行李箱的封口不知何时张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他似乎窥见了什么,全身僵硬,脸面完全失去血色,只剩下一个让旁观者也不由得泛起鸡皮疙瘩的恐惧表情。

    在他尖叫出声前,行李箱怦然敞开,就好似里边装了一个强力弹簧一样。像是某种血肉的质感,又像是黑色的云层随风铺开,那东西在翻涌着,从箱子里溢出来。

    它的量超乎寻常,完全不像是这个行李箱所能容纳的。机警的镇民们已经开火了,可是,正如他们手中的武器无法打坏行李箱一样,也无法对这像是血肉又像是云层的东西起效,就如同将石头扔进水潭里,溅起的水花很快就平息下去。

    镇民们无路可逃,最靠近这玩意的人即刻就被淹没了,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出。他们开始往门外逃,可是,当他们试图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这扇门好似扎根在地面上,又好似有什么东西挡在门外,以自己等人的力气竟然无法撼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