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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二月的明日花

    二月中旬的时候,马恩带着好几袋巧克力回到家中。他不太清楚学校里究竟是什么情况,似乎送巧克力成了流行风潮。不仅寺花小姐和鹫峰老师亲手做了一大堆装点巧克力的食物,就连学校的女生也偷偷在仓库那边放了一堆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因为没有署名的缘故,就算马恩想要找到原主人也没办法。

    他起初想要通过广播发一通遗失物件通知,可被寺花小姐和鹫峰老师知道后,那两人都是一脸愕然的表情,继而又是大肆爆笑,仓库就好似要被她们的声音掀翻了。

    “马恩老师,你该不会不解风情到这种程度吧?”寺花小姐这么说,可马恩却一头雾水。他希望对方能够解释一下,但寺花小姐和鹫峰紫苑却纷纷拒绝了,她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催促着马恩快去发校内广播。可一看到她们这样子,马恩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考虑了一下,便将这些巧克力照单全收了。尽管他不太感兴趣,但他仍旧察觉到了,这个流行风潮并非偶然,或许是具备某种特别意义的行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日岛民俗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日岛文化深受大陆文化影响,两者之间的文化交流让彼此的民俗存在相似的地方,不过,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这些日岛民俗文化的资料中,都没有提到过送巧克力的行为。

    下班后,他打了一通电话到领事馆。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最近不是也在研究日岛的动漫产业吗?”张领事在电话里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你到底在研究什么!?”

    挨了一通训斥后,马恩平静地挂了电话,张领事最后还是没有解释,而且,他这个月的脾气似乎有点涨。马恩不会因为挨骂就生情绪,但他还是觉得,这些人都应该让脑子冷却一下才好。

    马恩拿着巧克力来到自己常去的拉面店,找到了正在倒店铺垃圾的明日花。马恩已经有所预感,果不其然,对方也拿了一盒巧克力出来,现场打开了,和他一起分享。马恩已经吃了太多巧克力,哪怕消化力足够强,也不挑食,但嘴巴咀嚼起来,却觉得有些腻味了,即便如此,他仍旧将明日花的巧克力全部吃了下去,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这位叫做明日花的小姑娘是马恩去年刚来日岛时结交的好友之一。她一个浑身散发出青春气息的年轻女孩,刚从高中毕业不久,没有上大学,而是投身于漫画创作中,尽管还没有成为杂志连载作家,但根据最新的消息,似乎在某处活动场所卖出了不少小品级的作品。

    从小镇回来后,马恩再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比刚见面时更有自信了。当初这位年轻女孩到处找创作题材,虽然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却给马恩一种硬撑着的感觉。马恩为她的改变感到由衷的欣喜,不过谈及想看看她卖出的作品时,却被对方断然拒绝了。

    “哈,哈,哈……总之,等我上了杂志,你就能看到我的大作了。”明日花一脸尴尬,脸都涨红了,说什么都不愿意拿出那些作品来。马恩倒也可以理解,给熟人看自己的创作,其实不是那么有趣的事情,除非对自己的作品质量拥有充分的信心。马恩写的小说,也会被他的未婚妻广田小姐过目,那个时候,他总会找借口躲到一边。他面对那些诡异离奇之事物尚能面不改色,可要让这么亲密的身边人看到自己的作品,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明日花这一天略作打扮,罕见地戴上了耳环,穿着也不似平日里那么随意,或许是换了眼镜,还改了一点发型,加上艺术熏陶的缘故,在显得青春活泼之余,也开始散发出成年女性的知性气息。马恩观察得很仔细,明日花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马恩毫不吝啬地称赞了一番,明日花的脸更红了。

    “我也是女孩子呀,这不是很正常嘛。”

    “说的也是。”马恩点点头,便将巧克力的事情说给她听。

    “……”明日花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说:“所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想知道,但没人跟我解释。”马恩平静地点点头,回答道:“而且,我也觉得,这事儿或许不应该问学校里的人。”

    “所以,你就来问我了?”明日花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高兴。

    “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就只有你才能帮我了,明日花。”马恩诚恳地说到。

    听他这么一说,明日花那有些紧绷的神态微微缓和下来。她拍了拍额头,一脸无可奈何,嘟哝着:“你这家伙,可真是个怪胎。”

    “你说过,最近在研究动漫,动漫里应该有相关的情节吧?”她怀疑地抬起目光。她的身材曲线不差,却比较娇小,个头才到马恩的胸口处,不抬起头来,实在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表情。

    “完全没有,最近热门的动画、漫画和游戏,我都看过了,但里面没这样的情节。”马恩耸耸肩,说:“话又说回来,那些剧情不少都是讲述异世界大冒险的故事,那些异世界的风情虽然有不少地方借鉴了日岛风俗习惯,但并没有这些情节。”

    “啊,对,最近流行的都是男生穿越异世界和女性勾搭的故事,实在无聊得紧。”明日花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看得还是太少了,别紧盯着流行呀,都是些模板化的垃圾快餐,你该不是以为,那就是日岛动漫文化的精髓了吧?”

    “我的时间不多,与其挑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不如看看最近的流行。”马恩解释道:“流行的至少可以表明大多数日岛人的偏好吧?我觉得,那些作品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反而正好能够反映动漫产业的发展趋势,以及大部分受众群体的心理状态。”

    “哈?你说这话是认真的?”明日花一脸惊诧地看过来。

    “当然——”马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个年轻女孩打断了,对方断然说:“以后你就别看那些垃圾作品了,看我给你挑选的,那才是精华。”

    “……”马恩沉默了片刻,接受了她的好意,不过,她口中的那些“垃圾”,他也仍旧会继续关注的。

    “没想到你竟然会错过那么多东西,是不是太巧合了?”明日花咀嚼着他人送给马恩的巧克力,话语模糊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巧合,送巧克力可是盛行了很久的节日活动,现在就算连幼稚园的孩子都知道,就跟大家都知道圣诞节和圣诞老人一样。”

    马恩压了压深红色的礼帽,他并不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惊异,也不打算去深究这里头的巧合,哪怕他在学校时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不过,他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古怪的事情,那些事情虽然看似结束,但他并不认为影响就此消失了。最为明显的是从国内带走的那本被自己命名为《七转洞玄秘录》的书籍,由其带来的影响,已经渗入到了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还有结缘神——

    马恩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只听到明日花解释道:

    “这是情人节的送礼。其它国家如何,我是不清楚,但在我们这里,大家都过这个节日的。”

    “情人节?”马恩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在国内是没有这个节日的,和情人节的意义最相似的节日,应该是七夕吧,“这是西方国家的节日吧?”

    “那又如何?大家觉得有趣……嗯,也许一开始是有趣?反正,大家都觉得这个节日好,就这么用上了。”明日花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是过节,又不是做坏事。”

    “说得对。”马恩听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自己差点闹了个大乌龙,但他还是问到:“不过,既然是情人节送礼,不应该是送给情人的吗?这些巧克力……”

    “要还礼的哟。”明日花奸笑起来,“你吃了我的巧克力,记得在白情人节还礼。”

    “……”马恩看了看手中的巧克力。

    “你可别对我说‘吐出来’这种话。”明日花只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男人在想什么——虽然这句话像是玩笑,可是,她有时也确实觉得这个男人时常会散发出一些恶意,尽管不像是故意的。

    她连忙又解释道:“其实情人节的巧克力也不都是送给情人的,也有送给朋友的,亦或者是好心施舍给可怜人。真正送给意中人的巧克力叫本命巧克力,其他的都是义理巧克力。义理!你这家伙都当上作家了,总该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吧?”

    “义理的巧克力也要还礼吗?”马恩认真地问到。

    “……总之,我的要还礼!”明日花气鼓鼓地说。她一看到马恩的笑脸,就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放心吧,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会回礼的。”马恩温和地说,“还有,谢谢你的巧克力。”

    虽然是义理巧克力,但明白了情人节的意义,对于自己能够收到这么多礼物,他由衷感受到这世间的温暖。

    “你打算送我什么?”明日花连忙问到。

    “秘密。”马恩从正装的胸袋里掏出折叠得精巧的手绢,擦了擦嘴,又掏出香烟来,向明日花示意,“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随意随意。”明日花摆了摆手,靠在墙壁上,抱着手臂问到:“那给学生的回礼呢?看你的样子,是肯定要回礼的吧?你还得弄清楚那些学生都是谁。”

    马恩吸了一口香烟,深深吐了出来,一边将火机放回口袋,一边说:“不用,那太麻烦了。我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才是学生最需要的,什么才是最好的礼物。正好,最近我的新小说告一段落,正好可以空出时间来,给她们精心编一份资料,就不需要她们都是谁了。因为是回礼,男生那边就没有了。虽然对男生有些不公平,但女士优先嘛,这是绅士精神,他们应该可以理解的。”

    明日花听闻这回答,脸色不禁变了又变,连忙说:“我已经不是学生了,你可别给我来同样的。而且,我不需要优待,我现在是独立自主的女性。”

    “嗯,你已经可以自己赚钱了。但学校里的女生大都还不行。多学点知识,对她们的未来有好处。”马恩感叹地说:“我们那边早就讲究女性撑起半边天了,但你们这里似乎有很多工作对女性不太友好,这不应该。那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但我觉得,只有多学点知识,才能抓住机会,撑好这半边天来。”

    明日花不由得抱着脑袋:“别说得这么沉重好不好?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人,肯定要踢你一脚了。”

    “社会与人生本来就是沉重的。”马恩平静地说:“明日花,你不要因为沉重而害怕,正因为沉重,才更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那些听起来沉重的东西,早就已经是你习以为常的东西。”

    “我的事情可没有你说的这么沉重。”明日花辩解到。

    “因为你已经习惯了,你早就能够挑起这份重担了,它当然就不再沉重。”马恩笑起来,“可是,学校里的那些女生,可是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

    “好吧好吧,随你的便。”明日花可不想再争辩下去了,眼前这个男人可不像是其他人那样,嘴里一套,做起来是另一套。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话才充满了份量,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口才方面和这个男人争个输赢。

    “你平日里也会对其他人说这么沉重的话吗?”明日花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不,我还是分得清说话对象的。”马恩笑起来,“你不是其他人,你是我的朋友,明日花。”

    明日花撇了撇嘴,可心里却铮亮起来,她其实挺开心马恩这么说的。或者说,既然这个男人不是对谁都说一样的话,那她还是很愿意听他说这些话的。

    “你的新作有准备了吗?之前你跟我说,要画灵异类型的漫画——”马恩主动岔开了话题。

    “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希望能够连载,所以素材越多越好。”明日花想起马恩之前提到的新小说,便问到:“你的新作可以给我看一看吗?”

    “没问题,我下次过来,就把原稿给你看看。”马恩发现自己并不介意给这个年轻女孩看自己写的东西,至少没有像是给广田小姐看时那么尴尬,“如果再能提点意见,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觉得,虽然不是灵异类,但或许也可以成为你的素材。”

    “……该不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明日花深深怀疑。

    马恩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那我就先回家了,雅美她还等我吃饭呢。”他这么说着,提着剩下的巧克力,向巷子外走去。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身后传来女孩的喊话。

    “就是最近吧。”马恩没有回头,举起手挥了挥,“你就别去参加婚礼了。”

    “什么?你不邀请我去吗?”明日花惊诧地喊道。

    “对,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呀。”马恩的回答远远传来,他的身影已经融入了人群中,不一会就消失了。

    然而,明日花对他的回答,却有些不太理解。

    “因为是朋友,所以不邀请参加婚礼?”她自言自语,“这不是反了吗?这家伙的脑袋没问题吧?”

    她不由得又想起情人节巧克力的事情,一边担心着,一边拿着垃圾桶回到了店铺里。

    马恩却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直接回家。他先来到了上一次和御手洗教授碰面的地方,在买成人玩具的商店里逛了一阵,来到了临街的橱窗前,看了看仍旧没能卖出去的商品。御手洗教授提到过的那件东西就是其中一件,它的材质看起来很廉价,也没有贴上价格标签,仿佛只是店家随意扔在了这里,也没指望能卖出去。

    他决定买下来。

    正当他转身走向柜台的时候,店门的铃铛响起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推门而入。马恩转过头,只见这人飞奔到橱窗前,掏出电话输入了一些信息。这人紧盯着橱窗里的玩具,他的位置正好是马恩之前所在的地方,马恩看不到这人的目光,但对方的姿势却表明,他似乎正盯着马恩打算买下的那东西。

    马恩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对趴在柜台前昏昏欲睡的店主人说:“橱窗那件没有标签的,我想要,请问要多少钱?”

    店主人精神一震,直起身体正要答话,却见到另一个人影飞奔而来,抓着某样东西狠狠压在柜台上。“嘭”的一声,将他剩下的瞌睡虫都赶跑了。

    马恩扫了一眼,果然,对方手中抓着的,正是他打算买下来的东西。御手洗教授之前说过的话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不是玩具,而是仪式品,是十分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