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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旋律

    音成大悟,东京地下乐队的传说人物。广田小姐的描述让马恩对这个人有了点印象,不过这份印象很难和他见到的那个年轻人联系起来。外表特征的相似并不代表人格个性上的相同。不过,如果双方就是同一个人,那么,那个年轻人拿走仪式品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雅美,你知道这个音成大悟的背景吗?”马恩问到。

    “不清楚,他是突然出现在东京的,听说除了音乐之外,对其它事情都不太感兴趣,应该就是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太多的事情吧。”广田小姐的热度只有三分钟,现在又拾起了毛线,一副没什么兴趣的表情,“也许其他人知道一点吧,我记得当时有很多小女孩很喜欢他的。他长得又高又帅气,一看就知道是做艺人的料。”

    “就算是老黄历了,那人也是当年的热门人物吧。”马恩若有所思,“就算音成大悟本人想要保密,也不可能不泄漏一些信息,他只要泄漏了一些,应该就会广为流传。他的身份、来历和下落,全都模糊一片,真的挺让人在意的。”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不太感兴趣。”广田小姐随口回答道。

    “……可你之前不是说得津津有味吗?”马恩说。

    “说起来很有意思,但深究下去就没趣了。亲爱的,你不觉得,正因为朦胧才有美感吗?一个神秘的优秀吉他手,下落不明,谣言遍地,这正是遥远看着时才有的浪漫呀,一旦接近了,只会发现对方只是一个无趣的普通人罢了。”广田小姐摆出一副传授经验的架势,对自己的未婚夫说:“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原本恩爱的情侣夫妻,却在后来分手了,为什么呢?正是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挨得太近了,完全没新鲜感了,发现对方和自己原来想的不一样,有好多好多缺点,一点都不浪漫了。要知道,女人可是嫁给爱情,最喜欢八卦的生物哟。”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只是因为新鲜才在一起,久了也会离婚?”马恩平静地问到。他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也不是在质问对方,只是确认一下答案而已。无论广田小姐如何回答,他还是会和她结婚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神秘浪漫的男人,刻板顽固,有着诸多劣根性,如果两人的未来也是那样的发展,他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只是,如果早点确认了,他就可以早点做准备。

    “当然不会。”广田小姐笑着扔下毛线针,双臂挽住马恩的脖子,深深吻上他的嘴唇,“因为,无论和亲爱的在一起多久,我都会感觉到浪漫。而且,女人心深似海,马恩先生也绝对不会觉得我变成了无趣的女人。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吗?亲爱的。”

    “嗯——”马恩平静地摸着广田小姐的头发,说:“我是不会厌倦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了,要离开了,记得提醒我。”

    “讨厌了,都要结婚了,干嘛说这种话。”广田小姐将马恩推倒在沙发上,“今晚我就证明,我永远都喜欢你,亲爱的马恩先生。”

    她深深吻上,彻底堵住了马恩想要说的话。

    第二天,马恩照例去上班,广田小姐也和平日里一样,为他准备了丰盛的便当。临走前,她还特意提醒了一下:“亲爱的,需要我帮你打听一下音成大悟的情况吗?”

    “不用了。”马恩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那就是个陌生人而已,我对陌生人没有兴趣。如果你有时间,不如去神社那边看看婚礼准备情况如何了。他们不是提到过,可以准备一直挺厉害的地下乐队吗?也许是你喜欢的乐队。”

    “嗯,那我今天就过去看看。”广田小姐认真整理好马恩的衣领和领带,如同新婚妻子一样温柔地送他出门,“我也好久没有玩音乐了,乐器都放在老家里,等会我去买一个新的吉他。亲爱的,以后我们也组个夫妻乐队,好不好?”

    “没问题。”马恩平静地点点头,“不过,我不太懂音乐方面的东西,需要多学习学习。”

    “其实音乐很简单的,就是音调和节奏的组合,旋律只是表面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内在的意义。只要用心去演奏,就算不好听,但只要有人体会到了其内在的东西,一定会产生内心的共鸣。”广田小姐就好似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拍着手掌哼起来。

    她的节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让人心神不定,击掌发出的声音忽高忽低,哼唱更是模糊不清,五音不全。可在马恩听来,虽然一开始有点难受,但很快就习惯了,更渐渐觉得,她不是乱哼调子,而是真有某种深沉的韵味在其中。

    ——不,还是很难听。

    马恩走进电梯里,等来到了楼下,走到人来人往的吵杂大街上,那古怪的调子还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街边熙熙攘攘的人声,汽车呜呜驶过的声音,店铺里传来的音乐调子,所有这些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声响,似乎都被这个古怪的调子和节拍扭曲了,变得支离破碎。

    马恩的眼部肌肉微微抽了一下,他尝试过了好几次,都无法将这些变调的,似乎有韵味,却又着实难听的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

    广田小姐的变调小曲充满了魔性,直到马恩抵达学校,才渐渐退回他的脑海深处。即便如此,它也并非不存在了,它只是藏在那深处,在不经意间流淌着。

    马恩的工作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他也一直在注意手表上的坐标,然而,那个坐标已经很久不动了。不过,这个坐标并不精确,如果坐标不动,可能是因为目标的移动范围没有超过五十米。

    ——一直都呆在自己的住所里?

    马恩不禁这么想到。至于发信器失落的可能性,他觉得是很低的,毕竟,那不是寻常可见的装置,而是一个大国的军工企业研究出来的新型试验品。就在马恩考虑,今天下班时要不要亲自去调查一下的时候,鹫峰老师和寺花小姐这两位老朋友一如既往地跑到仓库这边来了。

    她们也都是时尚女性,教育良好又富有个性,对东京十分熟悉,家世优渥,寺花小姐本人更是拥有丰富的演艺娱乐见闻。马恩便对她们问起同样的事情来,不过,她们给出的回答和广田小姐没什么不同。

    仅凭马恩给出的描述,去翻找记忆中的人,她们同样提起了“音成大悟”这个名字,并且,没有给出更多的选择。

    “音成大悟这个人,怎么说呢?”鹫峰紫苑翘着二郎腿,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记忆中的男性没什么好感,“我听过他的演奏,确实很不得了,但这个人骄横跋扈,恃才傲物,如果一直没公司挺他,那他迟早要倒大霉。就算被公司看上了,接人待物还是那样的性格,也绝对落不到好处。”

    “我觉得那个男人是不会改变的。”寺花小姐喝了一口红茶,轻声说:“我小时候和他有过交谈……他的蛮横和高傲中,似乎有一点绝望的感觉,就好似非要做成什么事情,哪怕撞破南墙都不回头,但他似乎觉得自己没多大希望。”

    于是,马恩又将广田小姐提到的那些流言蜚语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很有可能。”鹫峰老师说:“他虽然性格不好,但确实有那么一点艺术家的味道,你知道的,那种追求艺术,走极端的人,精神都有点问题。如果被断绝了艺术生涯,就算没有自尽,也绝对不会是太好的状态。”

    “地下乐队,玩玩也就罢了,真的认真起来,可是很惨的。”寺花小姐显然对那个产业没什么好感,“那里的竞争可能比正规业界还要激烈,还要残酷,付出和收获绝对不对等。虽然以爱好者的眼光去看,那或许就只是一个释放个性的地方,但在我这样的专业人士眼中,那就是一个灰色区域。马恩老师,在灰色区域得罪人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上面没有相关的管理措施吗?”马恩问。

    “上面的规矩到底行不行得通,还是那些人说了算。”寺花小姐平静地说:“东京太大了,鱼龙混杂,很多事情,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也是人情利益关系的往来嘛,我虽然看不过去,但这种事情到处都有。马恩老师,你该不会真的那么古板吧?要知道水至清而无鱼。”

    “抱歉了,我是个挺认真的人。”马恩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继续深入政策问题。日岛毕竟是另一个国家,即便是他的祖国和这边有很深的联系,但也不可能直接干涉这边的内政。即便在党务上有一些联系,但对一个独立国家来说,政党的独立性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标准。

    “话又说回来,紫苑。音成大悟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吧?”寺花小姐主动岔开了这个话题。

    “比我大一些,如果他活到了现在,大概三十多岁。”鹫峰紫苑强调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和他年纪差不多?明明外表都看得出来,我比他年轻多了。”

    “但是,那个男人真的很帅气吧?尤其在他演奏吉他的时候。”寺花小姐取笑般笑起来,“紫苑,你有没有为他尖叫过?”

    “哈?我干嘛要为一个不知进退的蠢货尖叫?”鹫峰紫苑不高兴地说:“该不会是你做过那样的蠢事吧?”

    “别开玩笑了,就算是那个男人最鼎盛的时候,我们也不是一个档次的。”寺花小姐平静而笃定地说:“我早就是名人了,那个男人就好似一头闷在下水道里,怎么都透不过气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同情那个男人了。”鹫峰紫苑笑起来,“你虽然是名人,但是,在音乐这个领域上,你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吧?我倒是不明白,你说的档次究竟是什么。”

    “……如果他真的被人砍掉了手指,毒哑了嗓子,敲坏了脑袋,我还是挺惋惜的。”寺花小姐若有若无地承认了鹫峰紫苑的说法,“马恩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男人?”

    “我不是在找音成大悟。”马恩点燃了香烟,用打火机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他感觉,广田小姐演奏的那个富有魔性的旋律,似乎又从脑海深处冒出来了,“我只是碰巧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也就是说,你想打听的其实是那个陌生男人的事情?”鹫峰紫苑用调侃地眼神看过来,“你想对他做点什么?”

    “我也不明白,马恩老师为什么要打听一个陌生男人的事情。”寺花小姐用带着恶意的声调,平静地陈述道。

    “谁知道呢?”马恩觉得自己脑海里的旋律开始放大了,他下意识敲击着桌面,节奏似乎正融入那个旋律中,他想要停下来,可是,手腕就好似抽筋似的不听使唤,“好了,你们该走了,准备上课了。”

    “不是吧?才这个点,你就赶人?”鹫峰紫苑疑惑地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

    猛然间,时钟的报时箱弹出来,一个黑影“啪”的一声打在墙面上,紧接着,就是一阵刺耳的声音。

    鹫峰紫苑和寺花小姐都吓了一跳,这个声音来得太突然,也太尖锐了,而且,也有些不合寻常。因为,这个时钟只有在几个固定的整点才会鸣响,报音玩偶是一个灰色布谷鸟,发出的声音是温润的鸟声。

    可这个时候,时钟指针不是整点。

    鹫峰紫苑的心脏提了起来,她扫了一眼黑影落下的地方,正是那只布谷鸟玩偶,可是,它的装饰眼珠掉下来了,翅膀摔断了,头部和身躯都有开裂,形象凄惨,那灰色的羽毛就好似被烧得焦黄。

    有点不一样的气氛回荡在仓库里,在那刺耳的声音中,别有一股诡异的寂静。

    这种陡然紧绷起来的气氛,让两个女人不由得回想起几个月前,在小镇的恐怖经历。

    寺花小姐紧紧抓住了马恩和鹫峰紫苑。

    马恩那只仿佛抽筋了一样,不停使唤的手,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刺耳声音中平稳下来。他脑海中的旋律,也被这个刺耳的声音压下去了。他平静地提着黑伞走上前,准备将这个时钟取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时,时钟开始剧烈震动,就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内部拍打着。它再也挂不住,也“啪”的一声摔下来,摔成了好几块。于是,那阵刺耳的声音瞬间停止。

    “马恩老师……”在寂静中沉默了半晌,寺花小姐的微弱声音响起来,“时钟是坏了吗?”

    “嗯。”马恩平静地说:“它早就坏了,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调校了一下,怎么都修不好声音,现在它彻底坏掉了。”

    马恩的话还是很有威信的,两个女人早就习惯了他的平静,毕竟在几个月前的小镇上,她们都知道了马恩是怎样的人。如今听到马恩肯定的回答,心神不由得一松,仓库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顿时无影无踪了。她们明白过来,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而已。

    然而,马恩说了谎,他从未碰过这个时钟。

    马恩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时钟碎片和布谷鸟玩偶,又落在挂钟的位置,那里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提着黑伞走上去,用伞尖拨了拨碎片,几个零件便咕噜噜滚了出来。他又拾起布谷鸟玩偶看了看,布谷鸟的翅膀掉落下来,他确认了,这个玩偶表面露出的焦黄色,其实是材质底色,灰色只是涂料而已。

    在时钟和布谷鸟身上完全找不到异常的地方,部分完整的结构也无法解释刚才那个刺耳的声音,以及时钟的剧烈震颤。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报时箱,布谷鸟玩偶是弹簧制动,可是,马恩捏了捏弹簧,却感觉不到它有把布谷鸟弹飞如此远的力量。

    马恩没有将这些情况说出来,只是从黑伞上撕下一块黑色薄膜,将这些碎片包起来。

    “怎么回事?”鹫峰紫苑来到他身边,问到。

    “零件朽坏了,这个时钟已经很陈旧了。”马恩若无其事地说:“其实,我早就觉得,这个时钟该换掉了,我每天早上过来,都得给它对时间。”

    “真没趣,我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鹫峰紫苑这么说着,却也松了一口气。

    “你们先回去吧,我要整理一下。”马恩抱怨般说:“这下子我又得写报告了。”

    这一次,两个女人都没有拒绝,快步离开了这座学校仓库。她们虽然已经没有那种不好的感觉了,但是,仓库贸然间有了这么一出事,她们还是得先定定神才行。

    马恩看到两个女性朋友走远了,便将仓库大门一关,从里边上了锁。

    他提着黑伞,爬上桌子,敲了敲那处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挂钟位置。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传来,他用伞尖挖了一下,那里的墙面就松开了,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凹坑,明显是被人故意挖出来的。

    凹坑里有一个小木盒,也不知道是谁藏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