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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被诅咒的

    音成大悟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在马恩的多方打听后并没有清晰起来,反而变得更加模糊了,原本真实存在的人物,在众说纷纭中渐渐了有了一股都市传说的气味。在这些传闻中表现出来的种种反差,让这个人的存在感在马恩的日常生活中一点点变强。

    马恩也觉得,或许自己太关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了。他有一种朦胧的预感,但他不打算在对情况有进一步的了解前,按照脑海中浮现的种种猜想去行动。说到底,眼前在文京区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再一次进入安全屋,对制药仪器进行新的调整。他计算着时间,这次制造秘药和过往有些不同,第一次进入第七次流程,所以他没什么侥幸心理,面对第七次流程中的种种关键点,他毫无经验。每一次流程次数的增加,都需要极大的运气和强烈的直觉,一旦稍有闪失,一整炉秘药都会报废,又得重头来过。

    马恩也尝试过暂且取出一部分秘药,用剩下的秘药进行下一流程的实验,然而,实践证明,一旦中途暂停,就会无以为继。而为了让制药流程能够延续的多余步骤,只会让全部的秘药报废——他十分肯定,是自己的技术不过关的缘故,自己既然无法理解秘药的原理,也无法精密控制整个流程,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

    马恩扳动炉管上的减压阀,在度数降向预定值,却又还没有抵达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预定值出错了。

    ——就是这个时候!

    尽管有三分之二的数值没有抵达预定值,但他还是关闭了减压阀。他快步走到的入料口,将盖子打开,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袋子草药混合物倒了进去。又走向其中一个出料口,将里边的废渣清理了一半——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在制药过程中产生的废渣,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废渣”,无论是将其清空,还是完全不理会,都会让秘药在新流程的初始阶段出现不稳定的状况。

    具体应该留下多大量的废渣,并没有一个严格可控的数据,而是根据当下的状况来决定。而当下的状况,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前例可寻,至少马恩从来都没能从自己的记录中找出规律,他全凭自己的“感觉”。

    马恩一般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接触这些拥有刺激性的废渣,因为,在他过去的实践中,无论是使用何种工具,都会增加报废几率。似乎人体本身和废渣接触的时候,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能够促进废渣的功效。马恩当然研究过这些废渣,但除了知道它具备一定程度的毒性,以及一定量的放射性之外,并没有发现更多不正常的地方。

    废渣对人体是有害的,这点毋庸置疑,马恩不用任何保护,每一次接触废渣后,在二十四小时内,手掌会脱皮,在四十八小时内,脱皮的状况会蔓延到全身,最严重的时候,连头发和眉毛都会脱落。马恩用来测试废渣的小动物,没有一个活下来。而在一次次实验中,让马恩感到震惊的是,每当他去检查身体状况的时候,都没有被检查出任何毛病来,他所得到的报告都指明,他始终处于一个标准的健康水平。

    在接触《七转洞玄秘录》之前,即便马恩在炼制秘药的过程中出现过种种状况,但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变得虚弱或强壮。他也一直都不明白,这种只会带来强烈痛楚的秘药究竟有什么用处。

    在体质发生巨大变化后,马恩不得不将秘药和《七转洞玄秘录》的特异性联系起来,假设两者之间具备某种促进作用。马恩从来都不刻意去表现自身体质的特别,但他也从来都不会忽略对体质变化的检测,这个安全屋就是最隐秘的测试场所,他统计并研究这些检测数据,所得到的结论无不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体已经超出了人类生物学的桎梏,正在变成另一种生物构造,然而,他仍旧无法从正规的医学报告中,找出自己和常人在生物学上的任何不同之处。

    马恩冷静地依循感觉,将废渣定量取出,那似乎是一种由触觉延伸的直觉,他的手会在他下意识觉得应该停止的时候停下来。所有的废渣都被他填入降解用的料堆中,这种降解料堆也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不仅能够完全中和废渣的毒性,也能够大幅度降低放射性。而这种降解料堆的原材料之一,就是这些废渣本身。

    马恩将装满废渣混合料的木桶提到墙角的盆栽边,取出盆栽中的一部分土壤,又将一部分混合料倒入其中。这是他近来的一个新发现,盆栽中的枝条和烂泥会因为加入了这部分混合料而变得更有生机——它们原本就是很奇特的东西,在没有风的情况下,枝条会随着音乐摇摆,而烂泥也会以一种迟缓的速度转移到土壤的各个角落,像是在有意识地汲取着某种肉眼看不见的养分。

    马恩欣慰地给它们浇了水,观察了一下它们的状况后,就将木桶放回原处,添加一部分料物后,便密封起来。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这部分混合料就会蜕变成新的降解物料了。

    马恩用亲手制造的肥皂——同样加入了降解物料——洗了手,再次确认了仪器的数据,第七次流程显得很顺利,不过,进行速度却比他预想的要快。他计算了一下,倘若一直保持同样的速度,最慢也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这次流程。他不确定,流程进行速度是否还会加剧,但他完全没有留下来看顾的打算。

    每一次流程的增加,他都会面临一种无可干涉的情况,因为没有先例可循,也没有标准可以参照,直觉也从未发挥过作用——他只能仍由其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被动记录其过程数据,直到成功或失败。但是,只要成功一次,哪怕没有亲眼盯着,哪怕没有看到数据,他也能够在下一次重复制造的时候,产生之前那种奇特的直觉来。

    这种奇妙的体验总是让马恩觉得,当自己开始制造秘药的时候,秘药本身就已经和自己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并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等因素而产生隔阂与断裂——这种体验有点接近祖国神怪异闻中的描述,但他觉得,这肯定是某种高层次的科学。这个现代科学里,还是有不少科学假说,会尝试将个体边界模糊化,从微观到宏观,将常识区分开来的事物视为一个完整的互动系统,这类系统是超体验的,同样也是超越时空定义边界的。这类科学假说倒是可以解释这种奇妙的体验。

    当然,这类科学假说也往往是不完备的,乃至于在大多数人眼中,是荒谬而难以接受的。

    马恩在安全屋呆了没多久,就回到了家中,美丽的未婚妻广田小姐已经为他准备好晚餐了。

    “我今天学了新的钢琴曲。”马恩并不忌讳谈起自己学习音律知识的情况,他每天都要自学到很晚,广田小姐也早就接受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那一定很糟糕吧?”广田小姐一如既往地讽刺他的音乐才能,“亲爱的,你可不能在音乐上表现出才能来,否则一定会有人感到害怕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全能的人呢?”

    “雅美,不要小看了人类呀。”马恩十分认真地说:“据说十六世纪的达芬奇掌握了十六种顶尖的技艺,一生中涉及的科学与艺术领域数不胜数,被誉为天才中的全才。”

    “达芬奇吗?确实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家伙。”广田小姐对这个世界著名的天才人物并没有什么崇敬之心,虽然用了看似赞扬的用词,口气却平平无奇,就好似在谈论不感兴趣的领居家的一只赖毛狗。

    马恩见此便转移了话题:“神社那边怎样了?婚期确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就是月底,二十八号。”广田小姐明显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听说是他们请示神明后得到的良辰吉日。不过,那天到底有什么特殊,我就不太清楚了,神社的人总是说一大堆听不懂的话,故作神秘。”

    “所谓的良辰吉日,其实是一种心理作用。”马恩那古板的态度,一点情调都没有,但广田小姐看起来并不在意,她抿了一口红酒,一直用兴致勃勃的眼神盯着说话的马恩本人。

    马恩和她的眼神一对上,本来想说的话,离开嘴巴就变了:“你推掉了神社推荐的乐队了吗?我已经和那位搞音乐的朋友联系上了,他很高兴能为我们的婚礼加点喜庆,还推荐了一个键盘手朋友。”

    “已经推掉了,但不是我主动推掉的。神社那边出了状况,那支乐队正式回绝了神社的邀请,据说他们在巡演中,已经忙不过来了。”广田小姐似乎有点生气,抱怨道:“才有了点名气就耍大牌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已经正式出道了呢,结果不也还是地下乐队吗?”

    “他们是在灾区巡演吧,参加那什么排行榜。”马恩平日里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事情,众所周知的明星对他而言,大多是陌生人。马恩来到日岛后,最熟悉的大明星就只有寺花小姐一个人。

    “也许真有点本事吧,据说已经是前五位的乐队团体了。”广田小姐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碎片,将它们撕得更碎了,“不久前,我不是跟你说过音成大悟这个人吗?那支乐队已经放话出来了,他们就是音成大悟过去所在乐队的重组,正在用音成大悟这个名字打广告呢,说拿到了音成大悟遗留的手稿,还大谈特谈音成大悟这个人的传闻——现在音成大悟本人的名声都被他们搞臭了,他们踩着那个人的名字,想要一步登天。”

    “音成大悟只是地下音乐人吧?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马恩说:“现在教授我音律知识的老师也知道这个人,说他其实没多大的实力,名气只是被地下音乐人吹捧起来的,不被正规音乐界承认——如果他坚持以音乐,而不是以形象出道,那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广田小姐一听到这样的评价,就哈哈大笑起来,似乎颇为赞同的样子。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虽然我挺喜欢音成大悟的音乐,也觉得他的技巧很厉害,但是,他充其量也就是那样了。如果说,地下音乐人的实力数值最大为五,那么,音成大悟就是五,可是,真正厉害的人,可是会超出五的呀。”

    “音成大悟是吉他手,他只演奏吉他吗?”马恩又问到。

    “是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只会弹吉他。”广田小姐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说:“他将自己的才能局限住了,不过,大概就是因为,他只专精吉他,所以才能够在吉他上达到那个高度吧。”

    “假设他还在玩音乐的话,你觉得他会尝试其它乐器吗?”马恩如不经意地随口问到。

    “不会,他这个人可是死脑筋。”广田小姐说:“他就是太一根筋了,所以才被整得那么惨。没想到,到了现在,竟然还有人拿他的名头来炒作。其实,音成大悟这个人如何,只有关注东京地区地下音乐的人才最明白。灾区里的人们,大多是不知道音成大悟是什么人的吧。”

    “那就奇怪了,那个乐队为什么要拿音成大悟这个人来炒作呢?他们无法从这种人身上蹭到名气吧?”马恩顿了顿,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那份音乐手稿?”

    “没错,受诅咒的音乐手稿。”广田小姐:“他们在试图用一个都市传说来吸引人们的关注。或许有人对真正的音成大悟不感兴趣,但是,假如音成大悟是都市传说的源头,那情况又不一样了。就连不喜欢音成大悟的音乐人,也会对传说中被诅咒的音乐手稿产生兴趣。

    那支乐队将音成大悟本人说得很不堪,用意就是反衬那份被诅咒的手稿的厉害,让大家觉得,音成大悟正是有了那份手稿,才成为了名人。若是有不了解个中情况的人尝试去了解当年的事情,就会觉得,这个传闻不是全然造假的。于是话题性就上升了,对现在那支自称继承了手稿的乐队的印象就会变得深刻。在感觉上,那支乐队已经和其它乐队区分开来了。”

    “这么说来,他们的自我商业运作是成功的?”马恩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夹起来吃掉,放下了筷子。

    “是的,所以,他们推掉了我们的婚礼演奏。”广田小姐的眼睛里绽放出狡黠的恶意的光芒,“太天真了,对他们正式出道没有好处。我得让他们知道娱乐界的恐怖才行,这也是身为前辈的义务。毕竟,人只有吃过一次亏后才长记性嘛。”

    “……”马恩想为那支乐队说些好话,但他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广田小姐是个十分顾家的好女人,但并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女性,她在东京有自己的事业,能够在东京这个对女性不太友好的地区闯出自己的天地,必然有其顽固和坚持的一面。马恩不觉得,自己能够劝阻这么一个有主见有坚持的精英白领女性。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马恩对那份“被诅咒的音乐手稿”也有点兴趣。如果那支乐队没什么污迹,只是打算给自己套上一层光环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在那支乐队尝到苦头后,给他们一些补偿——只要广田小姐用的是正常的社会手段,所作所为依旧在人类社会商业性竞争范围内,那么,这就是同样身为社会人的他唯一能够给出的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