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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旋律中的异态

    吉他手的用语模模糊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马恩虽然用药物撬开了他的嘴巴,却没能打开他的内心。马恩之后又询问了关于“旋律”,关于“深夜回响”的情况,可得到的答案也是语焉不详。

    大概说来,“远方之音”只是马恩对这种诡奇现象的称呼,其他同样受到影响的人也各有称谓,不存在一个统一的命名。聆听到“远方之音”的人,脑海中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旋律”,而这“旋律”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同样也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具体是由何种缘由引发的,也没有定论。

    马恩同样询问了键盘手的情况,这一点,吉他手倒是给了一个明确的警告:所有得到了“旋律”的人,只要深入追寻自身的“旋律”,都会得到由“旋律”带来的奇异力量,而不同人的“旋律”是不同的,产生的奇异力量也不尽相同。然而,越是追寻“旋律”,就越有可能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

    吉他手在笔记本中如此写到:沉迷旋律的人会变得疯狂,疯狂的人终究会消失。

    “我拜托朋友调查过。”马恩皱着眉头,疑惑地问到:“但他们对旋律带来的疯狂一无所知。我觉得旋律和音乐有关,可是,因为音乐而发疯的人好像没几个。”

    吉他手便在笔记中回答到:因为他们都消失了,除了拥有旋律的人之外,没有人记得他们。当他们消失之后,没有旋律的人会在思维中产生一个新的逻辑去解释他们曾经留下来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正常人会以脑补的方式填补那些消失之人的空缺?”马恩看到这个解释,心中也是有些讶异。

    吉他手继续写到:如果拥有旋律的人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谁都无法确认旋律……远方之音是否存在。

    他用了马恩对这种诡异离奇现象的称呼。

    “我很好奇,结弦大哥你究竟是如何看待远方之音的。”马恩沉重地说:“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刚才说的那一切,也完全弄不明白,为什么远方之音存在了那么久,大家都没有给它一个正式的称呼和定义。”

    这一次,吉他手只是怔怔地注视窗外的景色,阳光铺洒进来,明亮的光线并没有让气氛变得活跃明朗。楼层里光影分明,寂寞无声,反而愈加显得阴郁。马恩觉得他好似不是在看具体的风景,而是在眺望一个空洞的远方。

    好半晌,他才在笔记本上写道:我想,所有拥有旋律的人,或许就是为了确定远方之音的存在吧。它叫什么名字其实无所谓,或许它曾经有过一个正式的称呼,但已经随着知晓这个称呼的人们的消失,也一同消失了。

    吉他手结弦抬起目光,和马恩对视。马恩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复杂情绪,但却又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些情绪都很空洞。马恩很难具体去描述自己的感觉,他不认为吉他手目光中的情绪是伪装的,可是,他不确定,这些情绪究竟来自于什么,“空洞”本就是一个十分模糊的形容。

    马恩确信,吉他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他却又觉得,吉他手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与自己同一个位置的另一种东西,但那绝对不是小说中形容的“看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吉他手的表情渐渐变得沮丧而阴郁,这副神态的变化在他的脸上表现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五官的变化深刻而有些骇人,陡然让人觉得,这张英俊的面庞变得狰狞扭曲。到了最后,竟然不像是人的脸了,却又难以形容那是什么。

    马恩猛然回过神来,他这才察觉,自己在对视中竟然莫名地失神了。他再看看吉他手的脸,仍旧是那张正常的人脸,哪有什么扭曲的模样?之前那一切,就好似仅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幻想。

    吉他手不知何时已经在笔记本写下一行行字迹。可马恩能够看懂的只是第一句“敬畏旋律,敬畏古神”。

    虽然能够理解字句表面的意思,可字句似乎有着更深刻的含义。之后的那些字句,就不是马恩认得出来的了,十分潦草,像是另一种语言体系,可又不在马恩的语言知识中。

    吉他手变得格外安静,笔从他的手掌中掉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啪”的一声,滚到马恩脚边。他就这么坐着,身体有些佝偻,精气神显得颓朽,双眼茫然,没有明确的焦距,整个人就好似雕像一样,了无生气。

    马恩连忙用手探了一下他的动脉。

    吉他手没有死,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他的体征还是鲜活的,从初步的观察来看,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健康。可即便马恩动手动脚,吉他手也没有半点反应,但又不像是失去了神智,睁着眼昏迷过去。

    马恩不清楚他到底发生了回事,却觉得,不是自己之前使用的药物产生了副作用。

    马恩用了好几种手段来唤醒他,可他就好似完全没有感觉一样。马恩测试过他的神经反射,确认了一些基础的神经活动并没有遭到破坏,但在这之上,没有更多反应,就如同灵魂出窍了一般。

    马恩甚至将他的身体推倒在地,他的坐姿解体,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马恩没有太过惊慌,他见过的怪事已经够多了。趁这个机会,他将吉他手的衣物翻了一遍,除了一些零钱和小型化的移动电话之外,没有找到更多的东西,这人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有。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马恩就是觉得,这位吉他手结弦先生,不会很快清醒过来。

    ——不,不对。

    马恩突然有一个想法:是自己脑海中那若隐若现的“旋律”这么告诉自己的。

    当马恩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越是对这种想法有一种没来由的信心。

    然而,正是这种肯定的感觉,更让马恩产生了由衷的恐惧感。他不确定,自己此时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直觉,而自己对这种直觉想法的信任,是不是由己而生的信任。他的思维突然有些乱,无法审视自身的逻辑思维变化,当他想要确认,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出自自己的逻辑时,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确认了——他知道自己肯定能够做的,可是,自己过去到底是如何做的呢?那本该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却像是被挖空了的奶酪,只余下表面一层空壳。

    过了好一会,马恩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坐在吉他手原来的座位上,摆弄着小巧的移动电话,突然醒悟过来时,已经是一身冷汗。他心中的恐惧就好似涨潮一样,让他的心脏急剧跳动。

    他又听到了“旋律”,很清晰,好似发自内心深处,又好似是远方传来的那模糊怪诞的声音。不,还是有点不同的,硬要形容的话,“远方之音”更像是心中“旋律”的引子。

    马恩静静看向窗外,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肯定不是都市风景,但他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光影在随着时间移动,太阳西斜的时候,马恩陡然从这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中挣脱出来。他更加恐惧了,他无法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在第一时间拗断了自己的小拇指,钻心的痛苦让他精神一振。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口袋中掉了出来,他定睛一看,是纸团。

    马恩下意识拾起纸团,打开一看,上边有二十四个奇异的符号,他猛然惊醒,这是自己的东西。但他确实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将这纸团放在口袋中的了。他再定睛一看,才突然想起纸团的来历——二十四节气。

    马恩感受到了体内的凉意和暖气循环交替,他渐渐想起了更多的东西。而每当他想起更多,并渐渐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时,他心中的恐惧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了。

    马恩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哆哆嗦嗦,身体有一种亏空的乏力感。他听到了“旋律”,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再一次意识到“旋律”的存在。在他的脑海中,“旋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清晰,在“旋律”中不时出现某种低语。

    一种尖锐的噪音钻进他的耳朵里,沿着神经钻进他的脑海中,让他头痛欲裂。

    恐惧感同样变得尖锐,就好似尖锐的东西在切割着他的内心。恐惧与痛苦折磨着他,可是,正因为这痛苦的存在,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诡异离奇的状态中,必须为自己做点什么。

    马恩向前扑倒,不是他不想站起来,而是连这点余裕都没有了。他狼狈得就好似在陆地上挣扎跳动的鱼儿,越是挣扎,就越是窒息。他抓住了黑伞,一粒秘药落在手中,他想都不想,就塞进嘴巴里。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难以形容的冲击,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马恩重新清醒过来时候,还没等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无法遏制的呕吐感就直窜喉咙。他张开嘴巴,一粒秘药跌落地上,肠胃里的东西也一股脑喷吐出来。他呕吐得厉害,有一种快要死去的感觉。直到他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这股剧烈的呕吐感才渐渐缓和了。

    这个时候,马恩反而觉得轻松下来。他看向地面上的呕吐物,那是淤泥一样的东西,蠕动着,颤颤巍巍地鼓起一道道如同血管状的痕迹,又好似有什么东西被埋在里头,此时正使劲挣脱出来,将这淤泥状的东西撑成一种奇异的形状——马恩下意识觉得,那像是一根树枝。

    现在,马恩可以肯定了,自己吐出来的,绝对不是食物。这莫名的,肮脏又丑陋的东西,就像是活着的某种生命——然后,它颓然倒下,再没有动静,好似死了,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呕吐物。

    马恩在这团呕吐物中看到了秘药,可他完全不想将这粒秘药拿回来。他终于?思考了,他在一秒内,就确认了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大致理解了自己正处于怎样的状况。

    他不能理解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只能尽量去猜测,可有一点毫无疑问:来自《七转洞玄秘录》的二十四符文,以及来历不明的秘药,再次救了自己一命。

    ——是远方之音……竟然会是这么危险的东西。

    马恩比过去更为深刻地认知到了,被自己称呼为“远方之音”的现象或事物,是何等的诡异离奇,险恶万分。他仍旧可以感受到,脑海中隐隐存在的“旋律”,二十四符文和秘药将他从悬崖边缘拉了回来,却没有让他真正脱离危险。

    他十分确信,类似的情况,还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但是,自己的情况和其他受到“远方之音”影响的人一样吗?他不确定。

    马恩抓住黑伞,重新站直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如同植物人般毫无动静的吉他手,同样想起了键盘手和乌克兰女人。这些人也出现过这般近乎死亡的痛苦体验吗?如今倒在地上的吉他手,是类似的状况吗?如果这些人没有符文和秘药之类的东西,他们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还有,自己呕吐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和“旋律”到底有什么关系?

    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也许知晓答案的人也语焉不详。可马恩隐约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们都对“远方之音”如此讳莫如深了。

    马恩拾起笔记本和笔,摆弄了一下小型移动电话,发现界面竟是上锁的,但他不熟悉这种新式移动电话的内部系统,也就无法解锁。

    楼内的光线还很明亮,但铺在地上的阴影越来越浓,越来越大。马恩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他没有立刻离开,将吉他手结弦重新放在水泥砖上,摆放好原来的姿势后,便坐在一旁,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了。

    现在,只有香烟才能让剩下的那股恶心的感觉好过一点。

    马恩不知道如何唤醒吉他手,但他打算再等一会。他不觉得,吉他手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昏迷下去。如果他在这里倒下了,那么,他买走仪式品又有什么意义呢?吉他手待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一定也在等待——

    马恩把玩着小巧的移动电话,等待着那可能会到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