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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不能说的秘密

    吉他手在棺材周围忙活了一阵,在扭曲五芒星上又加了几个奇异的物件,有造型奇异的雕像,有长满青苔的石头,有仿佛从某种石刻上挖出的文字,有从未见过的植物,还有长相畸形的动物尸体。要说这些东西有什么共同点,大概就是全都是正常生活中从未见过,也完全不在马恩认知中,而且,这些东西哪怕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年代久远的艺术品,可究其造型美感,以大多数人的审美观念为标准,无一不给人扭曲恶心的感觉——马恩对这种扭曲异常的造型和恶心厌恶的感觉,有着非同寻常的熟悉感,激发了他过去一整年的记忆。

    正是因为有了过去那些遭遇,所以他才有一种十分经验化的直觉,这些东西全都不是好东西。也许可以利用,但即便用上了,也不清楚是怎样的原理,有怎样的后果,而对使用者本身而言,其最终的结果也往往不会太好。

    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从应用科学的角度来说,并不具备推广应用的价值,而哪怕是当做实验产物,也必须多加留意。

    马恩同样掌握着类似的技术,不过,如果科学技术能够稳定安全地达到相同的效果,他是不会用这种原理不明的方式去达成的。

    只是,生活所迫,有的时候,科学理论达到要求了,但应用技术就是达不到要求。更有的时候,哪怕想要降低要求,用已知的科学技术产物来取代,也没办法做到。

    眼下的午夜回响,以及吉他手正在做的事情,都充满了不详,然而,马恩无法中止午夜回响,虽然可以阻止吉他手正在做的事情,但却又无法肯定,究竟是阻止了比较好,还是让他完成这些工作比较好。

    扭曲的五芒星在马恩所知的大多数情况下,呈现出的是“保护”的意义。马恩仔细端详着压在扭曲五芒星上的诡异物事,可那些东西反馈回来的感觉,除了“恶心难看”之外,就再没有更具体的异常感。

    这些东西结合在一起,让马恩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在家里尝试过的符合叠加魔法阵。

    不过,结合之前吉他手和那群怪人的交易,马恩倒是可以猜想一二,为什么要给这个棺材布置扭曲五芒星。

    最后一步,吉他手将手中的吉他压在了棺材板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充当桌子的堆砌废料前,拿起纸盒饮料唆了一口——在他这么做之前,马恩还以为那是空了的垃圾。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结弦大哥。”马恩这么问着,重新将纸笔递了过去。

    距离上次提问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吉他手原本就戒心深重,依靠药物才在短时间内完成第一次沟通,在药效过去之后,即便吉他手本人对药效并不敏感,心理也肯定会有所反弹,如何进一步交流,需要斟酌一番。

    之前经过那么一番惊心动魄的交锋,马恩认为现在正是进一步拉近关系的时机。

    马恩不认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再次使用药物是合适的。毕竟,吉他手不是犯人,而他也不是在审讯犯人。

    马恩只是想交给朋友而已。

    要交朋友,可不是光靠耍嘴皮子就行的。付出行动,让人亲眼看到,才能进一步动摇人的心理。

    吉他手看了一眼纸笔,在他有所动作前,马恩又说:“相信我,结弦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我肯定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恩知道自己之前的言行表现有重大的纰漏,现在正是填补纰漏的时候。

    看着马恩诚恳的表情,吉他手虽然明显在犹豫,但还是接过了纸笔,思考再三,终于写到:谢谢。

    马恩的笑容如同阳光一样开朗,脸上的紧张表情也松弛下来,就像是放下了心理的担子。

    “我才要谢谢你呢,结弦大哥。”马恩真挚地说:“我之前对你那么不客气,因为我也实在是很紧张。结弦大哥,你也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总是很难找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就连能够交流的对象也很少。我们……心里苦啊!”

    马恩深深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直都瞒着女朋友。我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就好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样。”

    这么说着,他用力搓了搓脸,一副疲惫的样子:“我自己也进行过调查,遇到了不少人,可那些人不是含糊其辞,就是拒绝交流。有的还将我当成敌人,一见面就打我。还一些陌生人,一面都没见过,莫名其妙地就突然袭击我。”

    马恩像是醒悟了什么,看向吉他手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了,我好像也变成那种人,一见面,就跟结弦大哥你打了一架。真的是抱歉。”

    这么说着,马恩又连忙站起身,用力对吉他手鞠了一个深躬。

    吉他手先是愕然,下意识伸出手,却又顿了顿,最后还是将马恩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马恩充满感激的注视下,吉他手在笔记本上写到:没关系,我也经常遇到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

    “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恩问到,“我们不敢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自己身边的亲人就算了,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会信,还会把我们当成疯子。可是,明明都是受害者,为什么大家之间都不能好好交流呢?”

    吉他手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接在笔记本上写到:因为我们就是疯子。

    他停下笔,表情忧伤而痛苦。他深深看了马恩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感慨的千言万语,可他的手在笔记本上停顿了好一会,都无法落下笔来。最终只是深沉地叹息着,可即便叹息着,他的嘴巴也是紧抿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都是疯子吗?”马恩苦涩地呢喃着,抬起头对吉他手说:“结弦大哥,你一直都不说话吗?我不是第一次进入午夜回响了,见过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有的会说话,有的和你一样。有什么原因吗?”

    这一次,吉他手想了想,才写到:你不能再知道更多了,知道的越多,就越是难以脱身。

    “可我已经难以脱身了。”马恩连忙说:“就算什么不知道,那些怪事也不会放过我,一直在我脑子里的那个旋律,怎么都不会消失。”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说到:“我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

    吉他手的下笔轻快起来:很快就会结束了,你只要忍耐一下就好。只要你不去聆听那个旋律,就不会对你产生太大的影响。

    “可是……”马恩还没说完,就看到吉他手继续写到:旋律不会消失,但现在你什么都不知道,过了这一段时间,你的生活就会恢复正常。如果你知道更多,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吉他手在“无法挽回”上重重画了两道杠,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马恩。

    “为,为什么知道越多就无法挽回?”马恩愕然问到,“该不会有人在幕后指使,要杀死知情者吧?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那些袭击我的陌生人,也是那些人派来的?”

    吉他手垂头写到:不,和那些人无关,那些人只是疯子。但如果你知道更多,你也会变成那样的疯子。

    “你这么说,我很难理解,结弦大哥……”马恩为难地说。

    吉他手似乎想要组织语言,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这么写到: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情况就是这样,不知情才是最安全的,知道越多,就越危险。如果你知道的不多,就有机会彻底脱离午夜回响,可是,如果太过深入,就彻底不可能脱离了,只会在午夜回响里越陷越深。

    马恩和他对视着,在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没有欺骗,只有劝告与拒绝。

    “……所以,你和那些人,什么都不说,也是为了我好吗?”马恩显得矛盾又难过。

    吉他手写到:也许。

    “那些人是在帮我吗?”马恩的声音中充满了纠结。

    这一次,吉他手十分肯定地写到:我无法确定,但如果他们什么都不说,那就是在事实上帮了你。

    “好吧,就算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但我现在还是会进入午夜回响,可我对这里一无所知,不也一样危险吗?”马恩捏紧了拳头,不甘心地说到。

    吉他手的表情柔和下来,写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对午夜回响一无所知,你不去追寻旋律,那么,你在午夜回响里,就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只要过了这一段时间,你的生活就会回到平静,也不会再有人袭击你。

    这是他第三次强调了。

    ——无知者安全……吗?

    马恩反刍着吉他手的话,总觉得这句话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幕后黑手为了掩盖秘密,才处理掉知情者吗?”马恩问到。

    吉他手犹豫了好一会,才写到:不知道,但不知情者肯定是更加安全的。

    不过,马恩感觉到,吉他手的“不知道”肯定也不是字面意义,或许这个男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但这不也意味着,这个男人其实知道很多东西吗?午夜回响的背后,或许真的有很复杂的情况。不过,凡是诡异离奇的事物,总是很难用语言去描述。

    马恩相信,吉他手所言“不知道更为安全”是认真的,而事实大概就是如此。然而,这不符合他的计划。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执行下去。对曾经在“邮局”工作过的人来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获取情报都是第一要务,“缺少情报意味着安全”这句话既矛盾又荒谬。

    不过,在马恩看来,吉他手也是十分顽固的那类人,为人处事有自己的标准,思想也已经完全固化了,如果不用强效的药物,在短时间内很难从他口中挖出太多东西来。

    马恩想了想,说:“午夜回响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必结弦大哥你也不会说了。那我就来说说我的情况。在午夜回响里,就是这样安静的吗?街上什么人都没有,可是,太诡异了,好似随时随地都有危险。”

    吉他手十分认真地思考了半晌,才写到:危险只是错觉,什么人都看不到,才是安全。

    之后,他严肃地看了马恩一眼,又写到:不要再谈论午夜回响了,已经很危险了,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你也不要好奇。

    “好吧,我知道了。”马恩回答道。

    但是,吉他手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在敷衍。

    马恩当然没有敷衍,因为他已经从吉他手的回答中,侧面了解了许多情况,也不觉得吉他手还会继续谈论这些事情。

    “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马恩这么一说,吉他手的嘴角就抽了抽,马恩紧跟着说:“不回答也没关系,我想知道,这个……和结弦大哥你……”他指了指棺材,语气含糊。

    吉他手愣了一下,表情阴暗下来,那些负面而复杂的情感,又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马恩倒是很高兴,吉他手的情感丰富,也不是扑克脸。如果一个沉默的人,又不怎么擅长表达情感,那么,其内心一定承受着更为巨大的压力,在压力超过限度后,往往会做出激烈的行为。

    马恩隐隐观察着吉他手的表情和行为,不断调整自己的言辞和态度,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语气和动作。他相信,虽然自己受到《七转洞玄秘录》的影响颇深,但仍旧可以表达丰富而真挚的情感。

    吉他手终于在笔记本上写到:她是我的女友,如果你继续追寻旋律,深入午夜回响,你就会变成她这样。

    这么写着,他的手是颤抖的。那是恐惧,也是悲伤,更是充满了压抑的警告。写下“变成她这样”的时候,他的情绪仿佛快要崩溃了,连笔都抓不稳了。即便如此,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写到:你不要学她,她……

    写到“她”的时候,吉他手的脸上没有半点怀念和爱意,只有深深的痛惜。

    ——她实在太愚蠢了。

    最终,吉他手只是这么描述着这个女人。

    之后大楼里又陷入压抑的沉默中,良久,马恩才问到:“结弦大哥,那群怪人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半晌,吉他手才写到:他们杀了她。

    “那群怪人是坏人?”马恩瞪大了眼睛。

    吉他手在笔记本上回答道:不,他们也是一群疯子。

    在马恩继续开口之前,吉他手迅速写到:不要再问了,这不关你的事。

    “可我打断了他们的手脚!”马恩沉重地说:“我已经和他们扯上关系了。”

    吉他手沉默了一阵,写到: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这么说着,吉他手垂下头,痛苦地抱住了脑袋,虽然没有声音,但在这个安静的夜里,他的身影仿佛是在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