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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异闻异知

    自从见面时起,女经纪人和乐队成员就一直觉得马恩是一位很少说话的年轻人,其背景之深厚无疑是意外之喜,正觉得交谈甚欢,却又被对方来了个当头一棒。众人有些心绪不宁,只觉得这短短时间里,命运的大起大落几乎让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谁能想到自己过去推掉的工作竟然会导致如此意想不到的后果呢?如今对方更是找上门来,说是巧合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可是——

    女经纪人揉了揉太阳穴,她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冷静下来后却又觉得这等巧合也没什么奇怪的,生活的厄运随处可见,就连小说家都想象不出来的糟糕情况,比电视剧更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偏偏就是会在现实里出现。自己踏入社会那么多年,眼前的境况可说是无独有偶,只是过去只见过他人凄凄惨惨,如今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看了一眼乐队众人,一些年纪稍大的成员渐渐从惊愕中恢复过来,虽然有些消沉,但也还算是沉着。几个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脸色惊惶,就好似在憋着一股气,眼神中的愤慨和反抗都快要爆炸了。倒是年纪最小的知音爱美,倒是沉默得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眼前的情况谈不上好,女经济人看了马恩一眼,尽管这个年轻人开出了条件,但放在这个时候,不免令人多想。一个处理不好,人心就要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但她也觉得,这位马恩先生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恶人,自己也没必要将事情想得那么坏。至少现在还能谈,她在社会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看人多少还有点自信,哪怕和这位马恩先生相识只才半天的时间。如果对方真的心思阴邪,难道真能瞒过桂正和先生那样的大人物吗?寺花小姐和广田雅美小姐也不是故事里那些不谙世事的纯真女孩,从对方的交际对象来看,之前说的那些话也不应全是骗人。

    ——不过,这种感觉真是尴尬。

    女经济人强笑起来,她有点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但她是专业的经纪人,她必须为自己这支队伍找到正确的出路。

    ——打起精神来,应该说点什么……

    “您能赏识爱美,是爱美的荣幸,不过,只有爱美一个人过去的话,我怕会有人说闲话。”女经纪人这么回答道。

    “关于这点,你不用担心,婚礼不对外人开放,神社那边也不会嚼舌根,雅美知道应该怎么做。”马恩仍旧是那副平静而温和的表情,说:“我还没有看过你们的表演,也不清楚你们的水准究竟如何。你们应该明白,我并非在胁迫你们,而是满足你们的希望,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你们的水平不够,就没必要参加婚礼了。”

    “我们的水平肯定没问题!可是怎能让爱美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性成员拍案而起,可立刻就被身边的老成员扯下来。

    “嗯?”马恩转头看向这个年轻人,之前在采访的时候,他的眼神就隐藏着些许不满,但当时还能忍耐下来,现在的爆发并不意外。年轻人和马恩那平静的目光对上,便好似被一股说不清的恶意堵住了嗓门,哑然无声,眼神退避。

    “为什么不行呢?知音爱美小姐已经是成年人了,她身为乐队的一员,为乐队做一点事情都不行吗?”马恩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却让女经纪人的压力更大了。其实,马恩也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可不会说,那些蝇营狗苟的想法都是误会。

    在这一年的生活中,马恩多少了解一些日岛这个国家的社会秉性,这里的人对“强大”有着极端的认知和容忍,而这种“强大”往往是通过一些恶意的手段表现出来的。往往只要压迫者释放出一点善意,被压迫者就会感恩戴德。

    马恩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进一步强化他们心目中“压迫者”的印象,以便于在短时间内让这支乐队妥协。毕竟,马恩自认没那种一眼就让人觉得是大人物的气势,只能靠这些小手段来一步步施压了。毕竟,彼此接触的时间太短了,女经纪人的恭维与奉承不过是工作方式,一旦让对方觉得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就会纠缠不清。

    马恩不认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旋律”有关,也希望无关者能够避免被卷入那怪诞离奇的危险中。如今能够确认的,只有知音爱美小姐,所以,只需要知音爱美小姐一个人参加婚礼就足够了。倘若这支乐队真的还有其他人涉及了“旋律”,再列入名单也不迟。

    而且,马恩也希望,自己的胁迫能够挖出藏在淤泥中的东西——他不确定有没有,也不清楚会是什么,但是,从经验来说,心中有鬼的人往往难以控制情绪,而能够冷静下来,处变不惊的人往往只在少数。

    马恩十分清楚,自己虽然不是在作恶,但却是在扮演一个看起来有点坏心眼的家伙。

    “无论怎么说,爱美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还是乐队的头牌,更是一名年轻女性。马恩先生您的要求,是不是有点不太绅士呢?这个社会对女性不太友好,人言可畏呀。”女经纪人的表情认真起来,绵里藏针地说到。

    “经纪人小姐,是你希望能够和雅美搭上线的。”马恩反问到:“知音爱美小姐得到雅美的邀请,又有什么可畏之处呢?要知道,如果是雅美的邀请,就连寺花小姐也会一个人过来。”

    女经纪人面色一整,她听出了马恩的言下之意,立刻确认到:“您的意思是……是以广田雅美小姐的名义提出邀请吗?”

    “如果你们的表演能够让我满意,我自然会跟雅美说一声,由她发出邀请。”马恩平静地说:“我不喜欢抛头露面,只能算是一个中介。这样的话,想必经纪人小姐也能够安心吧?”

    席间的躁动渐渐安抚下来,女经纪人沉吟片刻,点点头说:“之前我担心的是,爱美一个人过去的话,可能会给乐队造成一些舆论方面的影响。但如果是广田雅美小姐的邀请,那就没问题了。”

    虽然女经纪人这么说,但马恩从不把这种话当真。他不清楚娱乐圈里的弯弯道道,也听说过有人为了出名不惜自败名声,这位女经纪人担心的,应该并不是这方面的事情。在马恩眼中,这支乐队过去不说,如今却几乎是围绕知音爱美转动的,知音爱美本人就是这位女经纪人能拿出手的最大牌面,自然要打出更灵活的牌局。

    不过,女经纪人到底是如何打算的,马恩并不在意,他只要一个肯定的结果。

    “所以,知音爱美一个人过来,没问题吧?”

    “您说服我了,马恩先生。”女经纪人再一次露出职业的笑容,向知音爱美说:“爱美,还不快感谢马恩先生,这次可是你的好机会。”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易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年轻的乐队成员还有些发懵,正试图对女经纪人说些什么,就再一次被老成员按下了。知音爱美小姐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由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听了女经纪人的话,便拿起酒瓶给马恩斟酒,就好似一个任人操控的傀儡一样,看起来惹人爱怜。

    那位年轻的,心中怀有灼热情感的男性成员仍旧愤懑,虽然有其他人小声说道,仍旧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但他还是没能反抗女经纪人的决定,也无法对抗队伍的想法,只能一个人喝着闷酒。

    众人吃菜喝酒,暖和气氛,又过了三巡,弥漫在空气里的僵硬才渐渐融化。马恩于此时又对女经纪人说到:“婚礼是在二十八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就要坐早班车回去了,我希望在离开前能够听一听你们的音乐。”

    “没问题!”女经纪人爽快地说:“虽然有点晚了,但只是试听的话,还是可以找到的地方的。”

    “……我们明天还要演出呢,今天都这么累了。”有人小声抱怨,虽然这是实话,但乐队其他人都当做没听到。

    “我也不是要让你们拿出最好的水平,如果你们真的有本事,就算是匆匆上马,也可以演出水平吧。”马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总不能连真人表演都没听过,就跟雅美提这件事吧?”

    “有什么不可以呢?电视上不也有我们的演出吗?”那人又小声的说,大家还是当做没听到,也没有阻止。

    “一般情况下是可以的,但是,你们不是一般情况。虽然你们是不知情,但还是让雅美不高兴了。年轻人,是你们有求于雅美,求人总要有点诚意,对不对?”马恩不会对这种徒劳的抵抗产生多余的情绪,但那人和马恩的眼神对上,就好似被刺了一下,身体一抖,再不说话了。其他人也纷纷避开马恩的目光,显得有些胆怯。

    女经纪人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没有教训出声,只是转了话题,殷勤地为马恩夹菜,吩咐知音爱美小姐继续斟酒。马恩吃着菜,喝着酒,始终都是坐姿笔挺,仪态工整,完全没有受到气氛变化和闲言碎语的影响。

    “对了,我还想问一下,受诅咒的音乐手稿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恩再次提起这个话题,“真的是受诅咒的东西吗?还是你们的自我营销?”

    “当然是确有其事!”女经纪人一本正经地说:“马恩先生,您之前也提到了音成大悟,肯定也知道那个男人的传说吧?那本音乐手稿,就是他留下来的,也是传说的一部分。”

    “听起来倒像是都市传说。”马恩的语气没有变化,但又让人觉得不太认真,“我对音成大悟所知不多,听说和他有关的人,死的死,疯的疯,他本人也失踪了,到现在都杳无音讯?警方那边就没什么说法吗?我对这种事情还是挺好奇的,既然你们继承了乐队遗产,能否给我说说你们知道的情况?”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您听过那些传闻,我们知道的就差不多了。”女经纪人摇摇头,“当年的事情都发生得很隐秘,我觉得警方也调查不出什么来。”

    “隐秘?怎么个隐秘?”马恩追问到:“和受诅咒的音乐手稿有关?”

    “音成大悟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但只是在演奏吉他方面,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原创曲目。”女经纪人顿了顿,才继续说到:“但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十分热衷于追求灵感……怎么说呢?就我知道的,好像是有点走火入魔的感觉。他好像是为了音乐追求,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据说还参加过不怎么正经的教派,总而言之,在做了很多事情之后,他好似真的找到了灵感,然后就谱写出那本受诅咒的音乐手稿。那是他最后一次音乐创作,并邀请了他的知音好友前去鉴赏,在那之后,就是一系列的灾难,那些朋友死的死,疯的疯,连他自己都失踪了,也许出了那些事情,他也难以接受,就疯了吧。”

    “嗯……所以,才把那本最后的曲谱说成是受诅咒的音乐手稿?”马恩说:“不是正式的曲谱?”

    “对,不是正式的曲谱,只是一堆草稿。”女经纪人点点头,说:“他还没来得及重修装订,就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修订了。不过,就现在来看,部分曲段确实谈得上是富有灵气,也不瞒您,我们的音乐大部分借鉴了其中的一些旋律,但整体来说……我也不太好形容,反正一点不改地演奏出来的话——”说到这里,女经纪人顿了顿,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有些不舒服。

    马恩没有打扰她,过了好一会,女经纪人才继续收到:“反正是有点怪异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就我个人来说,是绝对不认可的。那不是音乐,更像是诅咒。我都不知道音成大悟那人是怎么写出这些谱曲的,根本不能演奏,哪怕只是看完了,也会感到不舒服。”

    “所以,你们都看过了?”马恩平静地问到。

    “不是每个人都看完了,看了完整手稿的人只有我和爱美。”女经纪人说:“如果只有我的话,绝对会放弃那些手稿,不过爱美天赋惊人,能够重新谱曲,也算是废物利用。”

    “……”马恩低头拨弄了一下酒杯,才对女经纪人说:“我希望能够看一看那些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