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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志异道合

    马恩已经弄清楚了这支地下乐队的情况,尽管在知音爱美小姐身上还有疑虑,但只要对方遵守一般的社会交往常识,他就有一百种方法拿走那本被诅咒的音乐手稿,而这些人却无可奈何。不过,以偷窃的方式拿走音乐手稿不是效益最大化的方法。如果能够当着嫌疑人的面,以堂堂正正的方式拿走被诅咒的音乐手稿,一定会让其心情激荡吧。

    如今知音爱美小姐几乎是暴露在台面上了,但马恩还是认为,应该假设在其背后可能存在某些幕后人士。如果这些人全是敌人,那么,稍微刺激一下他们,说不定可以摸摸他们的根底。马恩不喜欢敌人是冷静、智慧而疯狂的人,但也不否认,有些人会假装冷静,其实心中早已狂怒,而有些敌人表面上失智而疯狂,内地里却顽固而冷血。

    对这些已经存在,以及可能存在的敌人,马恩不指望自身能以实力彻底将之压倒,所以,一步步挑衅,试探,从中挖掘他们的特质和弱点,应该是相对稳妥的方案。正因为不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所以,所有在己方看来游走在危险边缘的试探,都有可能成为事态恶化的导火索。在马恩的字典里,大胆的假设和谨慎的辩证一直存在。然而,根据理论进行的实践从来不能将一件事完全变成好事。

    在马恩亲身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里,他的判断和做法都会让这些事情同时产生好和坏的影响,每当做下一个决定,马恩都会尽量预估那些不好的影响,并以“有可能会引发比自己所想到的更糟糕的结果”为前提,做出这些决定。

    正因为“自己不可能确认所有的好和坏”,无法在绝对意义上“判断得失”,所以,马恩一直认为,自己的思考和决定从来都没脱离过盲目和痴愚。但也正因为接受了这一点,所以,马恩从不会因为自己的决定导致恶劣的后果,而后悔当时的决定。

    现在也是如此,在短短的一天里,在他脑海里早就有了一个大概轮廓的计划,被迅速填补了细节。在席间的众人眼中,这个年轻人是如此的淡定自若,如交响乐中的指挥,挥舞着无形的指挥棒,摆弄着场中的节奏,以及聆听者的心情。

    女经纪人有些丧气,明明应该是和气融融的酒席,自己却过得万般艰难。她十分清楚,自己在这无形的交锋中,已经一败再败,溃不成军,虽然尝试挣扎了一下,但结果还是被对方予求予取。

    她觉得乐队那些毛头小子大概是感觉不到的吧,但她在这一步步的压迫下,都快要吐了。

    她一点都不想将那什么受诅咒的音乐手稿交出去,然而,她尝试过了——

    “马恩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诅咒,但确实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防万一来说,那份手稿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总要拿点东西给雅美吧,你们的心意我已明白,我相信你们,但雅美可不在现场,也不了解你们,正所谓空口无凭,你们就当是做了一个抵押吧。等知音爱美过来参加婚礼后,我自然会将音乐手稿交还。”马恩以一种不允许拒绝的口吻说到:“而且,雅美过去很喜欢音成大悟的吉他,既然是那个男人的遗物,对她来说,自然也算得上是一个惊喜。雅美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也不会贪图你们的东西,所以你们也无需担心。”

    看到女经纪人还想说点什么,马恩对之笑笑,说:“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你们只是需要手稿内容带来的灵感,并不打算照搬那些音乐,你们已经成功地挖掘了手稿的价值,现在让它发挥更大的价值,又有何不可呢?如果只说几句好话,而没有行动上表示,就想得到他人的支持,未免太幼稚了,经纪人小姐应该也能理解吧?”

    女经纪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干巴巴地说:“确实如此,是我孟浪了,马恩先生。”又转过目光,落在知音爱美小姐身上,说:“爱美,等会就将手稿交给马恩先生吧。”

    女经纪人的一再退让,让另一席间的年轻成员愈加愤怒了,忍不住大声说:“凭什么给他,那是我们的东西!如果他拿了东西就跑,我们怎么办?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迁就这家伙和他的未婚妻啊?你这个女人,未免太软弱了,当时让你来当经纪人就是个错误!”

    虽然一些成员觉得这些话当面说出来不太好,但也有人持有肯定的想法,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女经纪人差一点就怒形于色,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表情僵硬而冰冷,恶狠狠扫了这些男性成员一眼。她究竟是恼怒于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恼怒于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亦或者是恼怒于自己的步步失败,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如何,马恩并不在乎这些人的反应,这等怒意只能述之于口的话,对他而言等于没有。进一步说,如果这些人有所行动,反而更有助于他的分析和追索。通过行动掩饰目的,和通过言语表演来掩饰目的,是不在同一个档次的。前者无疑更难,足以验证这些人的能力有多大,而一旦有所疏漏,弱点也会更明显。

    马恩希望在婚礼到来前,将准备做得滴水不漏,如果能在婚礼来临前,就将麻烦一网打尽,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有可能,他并不介意在今晚就解决一部分敌人。吉他手说过,深入“旋律”的人都会变得疯狂,眼前这支地下乐队在民众中有一定的影响力,他可不打算在事态变得严重后才采取行动,也不能在苗头出现之前,就以有罪论不加分辨地采取过度的行动。

    马恩清楚知道,自己正游走于灰色地带,自己可以做任何决定,也有能力执行这些决定,可是,一旦失误了,受害者不仅仅是无辜者,自己也会受到惩罚。其实,在“邮局”工作的时候就是这样,自己既监督着他人,也被他人监督着。哪怕现在的岗位发生了改变,但性质并没有发生变化。

    “行了,不要说了,我比你们更清楚应该做什么。”女经纪人毫不客气地说:“马恩先生是客人,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早知道他是恶客,我还不如回去睡觉呢。”年轻人恶狠狠地说着,重重将酒杯顿在台面上。

    “那你打算做什么呢?”马恩没有一丝火气地看向这个年轻人,温和地说:“无论你怎么说,这都是一场交易,交易是你情我愿,如果大家觉得不公平,交易做不成也没什么。”

    “尽说些好听的话,到头来还不是会打压我们?”年轻人含糊地说,女经纪人的严厉眼神让他清醒了一点。他的话让其他成员之间隐隐有些不满,即便是之前暗示赞同态度的人,也有些皱眉,似乎不满他将这些话摆在台面上。

    而这些态度上的变化,自然全被马恩瞧在眼中。

    对此,马恩只是这么说到:“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虽然认识娱乐圈的人,但和娱乐界毫无关系,也不打算涉足其中,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力。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希望得到雅美的帮助,而我愿意为你们和雅美之间的一些误会进行调节,所以我们进行了这场交易。虽然雅美是我的未婚妻,但我尊重女性,不会在她的事情上指手画脚。如果你觉得雅美会做打压你们的事情,又很在意这种打压,那你就不得不做一些事情,对不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黑幕在其中,只是很简单的社交而已。”

    “好了,不要再说了,大家都清楚我们目前的处境,既然马恩先生愿意帮助我们,这是一件好事。”女经纪人断然说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别在马恩先生面前丢人现眼了。你们也该看好这家伙,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不知轻重!”

    年纪较为成熟的成员面露尴尬,说到:“他也是喝醉了,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既然醉了就抬他回去吧。”女经纪人这么回答道。

    闻言,这些人真的架起这个年轻人,硬拖着出了门外。

    “抱歉了,马恩先生,让您看了笑话。”女经纪人的笑容有些勉强。

    “没什么,毕竟年少轻狂,而且,知音爱美小姐在乐队里的人气也不一般啊。”马恩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叹声道:“那个小伙子让我想起了过去,现在的我已经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了。”

    “那……我们的约定……”女经纪人含糊地问到。

    “只要经纪人小姐你愿意,我有十足的把握。”马恩平静地说:“虽然我不会对雅美的事情指手画脚,但无论怎么说,我也是雅美的未婚夫,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让她看看音成大悟的手稿,满足她的好奇心,再让知音爱美小姐表演一场,有什么误会都能解开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雅美也不是小气的人。”

    “那就拜托了,马恩先生。”女经纪人也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像是之前的斤斤计较和那些生动的情绪,都不曾存在过,“寺花小姐那边……”

    “我也会提一下,我和寺花小姐的交情不错,这等小小的要求,还是可以办到的。”马恩微笑着说到,“我就先预祝你们的成绩一飞冲天了,不过,说好的表演还是要看看的。”

    “这事儿不成问题。”女经纪人断然说,“我可是对爱美的音乐有相当的自信。”

    “只是知音爱美小姐的音乐吗?”马恩反问。

    “爱美才是这支乐队真正的灵魂。”女经纪人如此说到:“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在宣传中加大爱美的比例。”

    马恩想了想,问到:“你想让知音爱美小姐独立出来吗?”

    这么说着,又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知音爱美。这个被称为“灵魂人物”的年轻女性似乎对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当前在谈论的事情都毫不在意,让人觉得她对这一切早就熟知于心。

    “是的,实际上,我已经和爱美谈过了。”女经纪人平静地说:“乐队不过是她的一个舞台,我觉得,该是她踏入更大舞台的时候了。相信马恩先生听了她的音乐,就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么做对乐队不太好吧?”马恩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反对的意思。

    “乐队已经快到极限了,其他人的能力已经跟不上爱美,对大家都是拖累。”女经纪人说:“我当然不想放弃任何人,不过,总要有人接受现实。要将音乐当成职业,可不是仅凭一腔热情就能做到的。我认为,现在让他们明白,音乐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爱好,才是对他们的人生负责。”

    “……确实如此。我只是一个外人,这些事情就不用跟我说了。”马恩说:“天色已晚,既然你已经有所决定,那就让我听听知音爱美小姐的音乐吧。”

    “如您所愿。”女经纪人爽快地说,又转向知音爱美小姐,问到:“爱美,没问题吧?”

    “可以,今天的状态不错。”这位长时间保持沉默的知音爱美小姐终于又开口了,一如之前听到的声音那般,极为普通,让人难以想象她的音乐究竟是怎样的。

    “知音爱美小姐一人就行吗?真的不需要乐队?”马恩再一次确认到。

    “不需要,爱美最擅长的是吉他和声乐,无论独奏还是清唱都无懈可击,只是为了填补乐队的空缺,才担当鼓手。她可是继承了音成大悟遗产的音乐人。那个男人的缺陷,在爱美身上是不存在的。”女经纪人目放精光,充满了底气与自信,这个时候,马恩才在她身上看到了那股旺盛的斗志,之前她那些犹豫和退让,在这股气势前就像是笑话一样。

    马恩有些觉得,这位经纪人女士可能早就打算摆脱这支乐队了,之前的作态不过是制造一个由头罢了。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对音乐圈可是一窍不通。

    于是,怀着不同心思的三人,一同起身,结账,向着同一个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