昵称“jojo”的乔克乔西是何许人也，乌克兰女人自然是听说过的。那个男人据说犯了事，丢了身份国籍，乃至于连更换国籍都做不到，不得不做一个周游列国的浪人。这下场看上去有些凄惨，但在国际上也算不得什么，让人瞩目的是他当年究竟做了什么，才落得这个下场。
即便失去了国籍，这位“jojo”仍旧是一名国际组织认可的调查员，干的活儿很多，却大都是机密，即便是同行也不见得知晓他的全部事迹。不过，人的命树的影，一个名声能够传到他国，被相关部门时刻关注的人，自然也有其过人之处。乌克兰女人即便没有见过其人，却也不会认为其人浪得虚名。
相比起那位国际浪人，眼前这个叫做“马恩”的男人就陌生多了。这个世界上的调查员究竟有多少个，谁也不清楚具体数量，活跃的人只要没有死，都有丰富的履历，而这位“马恩先生”却不在乌克兰女人的档案本里。她也是来到日岛后，才与之第一次见面，之前更没有听说过，一开始料想就是一个无知无畏的新人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
诚然，大陆那边历来神神秘秘，有关部门总是能够从新人之中提拔出一些厉害的家伙，谁也不敢小看从那里出来的人，而这位“马恩先生”身上确实也有她早已熟悉的味道——在她接触“旋律”，负责午夜回响的事务前，她也有和这种味道的人打交道，尽管次数不多，她的工作更多是面向前线的活儿，但也绝对不会忘记，就是因为这类人士的存在，所以，自己吃了不小的亏，但也因此能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如今已经说不清，对这类人的感情究竟是何种模样了，但遇到了就绝对谈不上好心情。乌克兰女人在进入午夜回响之后，也见过一些大陆的人士，可是，只有眼前的“马恩先生”，浑身上下散发出那类人的“恶臭”。
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一个擅长骗人的家伙，毋宁说，骗人根本就是对方工作的一个环节，也是经常使用的手段，而对方的骗人手段比之大多数骗子可高明多了，哪怕暴露之后，都难以找到怪责对方的理由——除非不由分说，不讲情理，那么，最初又何必合作呢？
正是马恩身上的“味道”，让乌克兰女人当时一下子就情绪灼烧起来，二话不说就先干了一架。现在的话，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对方多话，合作更是没必要再提，更别说交朋友了。然而——
这人肯定是牛皮膏药一样的家伙，被缠上就没办法了。乌克兰女人不由得如此想到，她已经验明过对方的身份，在官方说法下，与对方展开一定限度的合作也是必须的。无论如何，大陆在日岛确实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文京区还驻扎有大陆的大使馆，日岛方面没人出面的话，这位“马恩先生”声称文京区是自己的地盘，也实情上没有说错——哪怕不合国家法理，但这种潜规则是存在的。
乌克兰女人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这位“马恩先生”是否真的和那位“jojo”认识，也没兴趣知道这两人在过去的什么事情上合作过。她同样清楚，这人提起这句话，也根本就是一种话术。她当然不会被这话中所谓的“交情”蒙骗，乃至于她更猜测到，说不定那位jojo在与之的合作里，也吃了个大亏呢。哪怕对方声称，如今jojo升职了，但想必在当时被搞了个焦头烂额吧——结果和过程往往会造成印象偏差，而身上有那股“恶臭”的人，例如这位马恩先生，最擅长利用这种印象偏差了。
“朋友什么的，就不要再多提了。”乌克兰女人谨慎地说：“我也不认识什么jojo，也不想认识。哪怕你是本地的负责人，也没有权力在他国干涉我国的任务。日岛只是和大陆建交，而不是变成了大陆的一个省份吧？你在这里的身份，想必也拿不出官方证件。”
“这么说的话，我也仍旧比你更有优势。”马恩听到她把话题转到国际立场方面，原本生动的表情迅速平淡下来，就好似之前谈笑风生，殷勤待人的不是自己一样，“我在文京区也干了一年，为本地的教育与安全以及两国友情做了卓越的贡献，内情在两国官方都有记录，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让警视厅开一份证明，你要吗？”
马恩的声音一如他的表情一样平淡，却让乌克兰女人感受到了咄咄逼人的锋芒，她话头一转，说：“你说的是不是真实，我自然会查明。不过，既然你要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奉劝你一句，短时间内不要在继续深入‘旋律’了。虽然你解释过了，但我对这个解释还有怀疑，我觉得你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这边的情况会在短时间内结束，如果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继续深入‘旋律’，很可能会带来一些让人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你说得那么笼统，我又如何判断呢？”马恩的目光湛湛，“既然是合作，哪怕是最低限度的合作，你也得给我多一点的情报，对不对？如果我一点内情都不知晓，又如何做本地的话事人？”
“你们大陆人一向很少涉及午夜回响的事情，你一意孤行，恐怕对上边也不好交待吧？”乌克兰女人还是有点抗拒，她将昏迷的男人扔到马恩脚边，说：“如果你真想知道一点什么，就问问这个舌头吧。”
“这家伙能知道什么？”马恩看都没看脚边的那人，平静地说：“这些天里，我已经和这边事端的一个关系人合作了，他有点像这位小姐……”
他的目光落在键盘手身上，意有所指地说：“他是个弹吉他的人，和你一样沉默寡言，有着很强的力量，处境却不怎么好，被迫和邪教进行交易。不过，我帮他从那些邪教份子手中夺回了一个人，所以，我们两人现在算是同一根线上的蚱蜢吧。如今在文京区里活动的午夜回响，会在短时间内交汇在一起，这点你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了，而促成这边紧急事态的，正是那群邪教份子，他们利用午夜回响在这里杀人献祭，打算在文京区搞什么仪式，大概的情况，例如仪式的时间和地点，我都已经查到了一些了，仪式必需的物品，我也拿到了几个，他们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而我也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布置……”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渐渐露出倾听神色的乌克兰女人皱起眉头，她听得出来，他说的这些事情不是谎言，当然，究竟有多少被模糊带过了，就不太清楚。对方的“欺骗”总是这般真真假假，让人很难判断出来，但从大概的角度来说，肯定是真实的。
如果这个男人已经深入到这种程度，那确实是不合作也不行了，在文京区发生的事情暂时还算小事，可既然涉及到了邪教祭祀，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导致事态扩大。
本来，她还打算用信息不对成，榨取对方更多的情报，她一直都觉得，大使馆那边不会将相关情报告知，毕竟涉及“旋律”，大陆那边的态度一直是慎之又慎——哪怕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恶劣事件，但大陆那边的谨慎，也让人怀疑，他们是否知道他国所不知道的更多内情，那种谨慎的程度，就如同面对天灾一样。
无处得知情报，又想要干涉这边的事情的话，就得做好付出更多的心理准备——至于告诉对方多少，当然由她说了算。她才掌握着主动权。
不过，既然对方说了那么多，在她看来就是在争夺主动权，而对方显然成功了。乌克兰女人觉得自己很难去质疑这个男人的那些话，即便还没见到实际证据，但可信度已经很高了。而且，既然对方已经有了一个合作者的话……
乌克兰女人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合作者。在某种程度上，两人算是扯平了吧。而且，对方对合作者的描述，让她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确实走这位马恩先生的路线，比较容易与对方合作。她和这位键盘手达成合作关系，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而那个关键人物据说还要更加难以相处。
“怎么样？这不是需要太犹豫的事情吧？你要解决的问题，和我要解决的问题，应该是同一个。我也不打算干涉你的任务，也不打算套取你那边的秘密。我只是想要保证文京区的动荡能够尽快平复，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死了，对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却是火烧眉毛的事情。”马恩紧盯着乌克兰女人，语气强硬的说：“你不想交朋友，是你的事情，但现在的事实就是，我们得像是朋友一样合作。就算不做朋友，我也有权力和义务监督你的活动。既然你没走正规路线进入这边，又不想合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怎样？你不是来和我国，和日岛本国过不去的吧？”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乌克兰女人一脸投降的表情，语气弱了几分，说：“是我太小看你的效率了，现在确实是你有道理。”这么说罢，顿了顿，又强调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们必须见到你的合作者，才能具体商量之后的行动。”
如果换做是他人，说不定在这里还要讨价还价，但马恩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的表情和口吻都变得温和与由衷：“这本来就是我想做的，如今合则两利，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跟自己过不去呢？我们大陆人，向来讲究顾全大局，共赢共利，一贯是在尊重平等的基础上进行合作。我想你在顾及我过去的身份吧？但没那个必要，我早就辞职了，如今正职是老师，副业才是调查员，最讲究正身育人，为人师表最忌讳用那些下作的手段。”
“呵呵。”乌克兰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发了两声。一旁始终保持沉默，脸上也没多余表情的键盘手也露出了琢磨的神色。
“我也不是在骗你们。”马恩干脆利落地说到：“如果你们有时间，我明天早上就能带你去见那位合作者，虽然午夜回响不一定是要在午夜才行，但是，顾名思义，在午夜时才是最适合那些见不得光的活动的时候吧？我们白天去，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有问题。”
“……你刚才说，午夜回响不一定是要在午夜才行？”乌克兰女人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经历过不是在午夜的午夜回响？”
“这有什么问题吗？”马恩见状，也没有回避，照直说到：“不是我的午夜回响，上一次我与合作者击退邪教，就不是在午夜。当时我还没有深入‘旋律’。”
“是的……自己的午夜回响……看来你确实做了一些研究。”乌克兰女人意味深长地说：“但你肯定不知道，不在午夜发生的午夜回响，本就意味着不同寻常。我们所说的‘午夜’其实是一个很模糊的时间概念，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距离常识的午夜越是提前，所发生的午夜回响就越是古怪。你说在那个午夜回响里，你们击退了邪教……你真的确定吗？他们出来了多少人？想要做什么？正面交战了吗？”
“有意思的说法。”马恩笑了笑，面对这般咄咄逼人的声势，他只是随手拍了拍深红色的帽子，又戴回头上，“我早就说过，那位吉他手可不是一般人，就和这位键盘手小姐一样。我不觉得，在那个时候，失了先手的邪教会和我们正面对上。对不对？键盘手小姐。我猜，你是在我的学校里找东西吧？也和我的那位合作者认识？还有音成大悟，知音爱美，还有我的女朋友广田雅美，你认识哪一个？”
马恩一边提着名字，一边端详着两人的神态。乌克兰女人所知的，看起来不比键盘手更多。而键盘手本人，更是对马恩提到的大多数人事有所反应。只有他提到女朋友广田小姐的时候，她们的眼神中才出现疑惑，好似在说：那是谁？